笛音再次响起,这一曲不同之前,而是轻快灵动,婉转如泉,颇有喜庆的味道,几只飞过高空的鸟儿在两人头顶上方盘旋不去,发出清脆的合鸣,蓝凤祭的心情也不由得愉悦了起来。
在前线的情势下,真正地放松一次,而非发泄心绪,犹为不易。
蓝凤祭阖上眼,任风扯动她的衣袍,拂动她的乌发,一阵阵惬意的感觉掠过全身。
修凌眸中有星辰之芒在微烁,这是他难得一次的神采,空着的心,也似乎有了一点充盈的感觉。
他不过是为了让她高兴一些,他们都是那样痛苦过的人,幸福不过是一场奢望,没想到,看到她心情不错,他也感到欣慰和知足。
虽然这不可能长久,虽然只是昙花一现,虽然他们明天仍要面对残酷的战场,带着对过去的痛和对命运的警惕一步步前行,但眼下的景致,却是好的。
足可以铭记一生,一世。
蓝凤祭,从一开始,我就是那样地,深爱着你。
笛音结束,余音犹环绕在上空,一群鸟儿依着旋律飞旋几圈,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去。
“这是《金玉良缘》。”还未等蓝凤祭开口问,梵容看着她的眸子,道,“行交拜之礼前的曲子,女帝若喜欢,待纳王夫的那一天,修凌可为女帝助兴。”
“金玉良缘。”
蓝凤祭斟酌着这四个字,“尊主失去了心上人,若为凤祭吹金玉良缘,岂不是徒增伤怀?”
修凌淡淡道,“你不提,我都已经忘记了。”
语气十分平静。
蓝凤祭一怔,“尊主真是个放得下的人,难怪可成教派之尊。”
是的,燃真教侵略,素来不干朝政事的大多数教派结成联盟,推送修凌为尊主,教徒由修凌统一调派指挥,而结盟之国亦以中州为尊,半个多月的时间,煌离大陆反侵略联盟已经形成。
而落焰大陆,虽说名义上是燃真教入侵,但又何尝不是几乎所有教派组织的联合?
只怕这一场战事,不容易结束啊!
修凌挑起眼尾看她,“女帝放不下,不也成了联盟国之首么?”
两人相视对方,轻笑起来。
直到子时末刻,蓝凤祭才回了帐篷。
一只信鸽停在桌子上,眼睛滴溜溜地转。
她取下信来,杀弦决禀报,说太子不再吵闹,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只是情绪有些郁闷。
蓝凤祭放了心,回信与九歌,告诉他她会抽时间回中州看他,让他勿念。
一盏孤灯,一张软席,一台书桌,无数本兵书,这是塞外作战最显著的特点,与一般女兵只准备一把梳子和一盒胭脂水粉不同,女帝榻前,还摆置着一个梳妆台,床也是铺了几层软垫和绒毯,锦被衾裘,应有尽有,只是无论如何也比不得王宫的富丽堂皇。
梳妆台其实修凌提前备好的,虽然性子清寒,却也是一个非常有心的人。
蓝凤祭握着一本兵书,靠在软榻上,偶尔想起那一段时空中戎马倥偬的生涯,淡淡莞尔。
自从不恨了,她也开始放下了。
梵容已经身死人殻匾洌站恐皇腔匾涠选
死的人不会再回来,活着的,还要继续走。
第二天,教徒和护卫们往燃真教前来的方向行进,由于物资太重,尽管加快速度,一天下来,仍然只行了八十里。
晚上,杀弦决飞鸽传书来,说太子想回九渊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今夜,有人要来()
没有说明任何原因。
然而,九歌能说出什么原因呢?他如今是个痴傻儿,难以进行深层次的表达,也许只是觉得她不在中州王宫,他一个人太过孤寂,回九渊好歹有洛恒在,不至于太冷清。
她回信,那便让太子回去吧!
夜间风大,扯得帐篷呼呼地响,似要整个都掀起来那般,她将毫笔搁在架子上,起身来,看着绑上信筒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走,神色浮起一抹怅然。
九歌,身不由己,你不要怪我。
正要睡下,忽然看到近旁的帐篷前站着一个人影,身量修长,银色面具轮廓隐现,不是修凌又是谁?
他的帐篷离她的最近,偶尔夜间醒来,附近的气息冷寂得宛若坟墓,没有一点“人”的生命迹象存在。
她下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颗心脏在不疾不徐地跳动,仿佛阻断了几段时光。
掀开帐篷门帘,她淡淡勾唇,“尊主……还不睡?”
修凌正颔首,看着满天星辰,“今夜,有人要来。”
“谁?”
蓝凤祭的目光冷掠过所有的可及的场景。
“来了。”
修凌语气陡然一冷。
只见一抹流火状的东西从渺远的天际直掠而下,落在浅崖方向。
蓝凤祭和修凌对视一眼,瞬间已到浅崖。
那是一个特别高大的男人,修凌的身量在中州已是很高,这个男人比修凌还要高半个头,五官是落焰大陆典型的绯瞳高鼻薄唇,大气,精致,妖冶,冷肃,脸颊线条锋利,犹如刀刻,一头微卷的玄发如瀑般尽数倾泻下来,额头则戴着一个暗红色的额环,中心镶嵌的一颗蓝宝石在月华下熠熠生辉。
他一身黑衣,外披红色大披风,十分冷酷高贵。
绯瞳在两人身上略略一扫,焰皇仰首一阵大笑,“哈哈哈,破落的煌离大陆,原来还有这样的一双人才?”
“杀你,足够了。”
修凌语气无澜地道,和蓝凤祭双双掠身而起,光芒腾耀,掌劲如风呼啸着逼去,一瞬间,这一方天地震颤得几乎要崩溃。
燃真教首领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个人,负手在背,任是动也不动,唇角冷冷勾起,所有的光芒落到他身上的瞬间,他周身霍然跃起一个光圈,一声巨响,天际有流星纷坠而下,焰皇脚尖只微微一点,安然无恙地,向后飞快退去。
不施展功法,他们无法看出他有多少本事。
蓝凤祭皱了皱眉,和修凌加快了进攻速度和力道,天地之间光芒流窜,交错成一张繁复不辨的网,风沙从地面层层掀起,月华下一派溟濛昏黄。
然而,焰皇依旧负着手,竟轻而易举地,避开一道道重锋,身形仿若鬼魅般掠移,下一秒已在天边之外。
蓝凤祭和修凌对视一眼,神色都不由得浮起一丝凝重。
她终于明白,先前修凌为什么要保存力量了。
“你带人撤退,焰皇交给我。”
修凌道。
受交战的影响,帐篷被掀开了大半,已经有不少教徒和护卫殒命在沙场上。
蓝凤祭道,“你昨日剿灭伞兵耗费了不少功力,该交给我才是。”
修凌看她一眼,“焰皇不过是为了拖延,你且担待一点。”
他眸中的情绪很深,像是担忧,又像是许多蕴着许多话。
说罢落到帐篷之间,语气冰寒,“墨予,秋娘。”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应该及时率人转移才是,竟然怠慢职责,影响大计。
“禀尊主,方才有敌来袭,二位护使往南方应敌去了。”
一名教徒道。
他灰头土脸,衣服被气劲割开了数道口子,浑身是血。
修凌抬眸看向南部天穹,除了女帝和焰皇缠斗中流出的凌厉光芒,交错冲撞,并无其他的人影。
“虚无双?”
在这个节骨眼,所有的主心骨似乎都不见了。
那名教徒抖了一抖,“方才,副尊正要去迎敌,一股力量忽然从地下冒出来,副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生生扯了下去,恐怕已经……”
话音才落,撕裂的声音相继响起,一个个帐篷飞到半空,变成碎片飘舞扯动,脚边的教徒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被一股力量从脚向头贯穿,转眼被分成两半。
无数人影在澎湃的杀光和黄沙中踉跄着,难以施展开身手,看到忽然出现的情景,陡然警惕了起来,然而,脚下流沙如浪,汹涌袭来,似乎根本容不下他们有任何动作……
无数惨叫声混杂在空气剧烈的震颤中,此起彼伏,鲜血混杂着流沙飞溅到上空,一个个黑衣人影被掀起,残忍地撕裂,血腥味弥漫在天地之间。
在临死之前,他们都看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场景。
一个玄衣银发的银面男子,玉立半空,双掌轻而易举地操纵气劲催入他们的身躯,气劲混合着光芒,像密集的,游走的彩蛇,看似谲冶,却让人发自心底地感到阴寒。
等燃真教沙兵尽数剿灭了,墨予和秋娘从南向归来,浑身都挂了不同程度的彩。
“属下来迟。”
两人齐齐下跪。
“率人撤退到氓。”
修凌淡淡吩咐,将掌上的力道收了。
墨予和秋娘面面相觑,撤退到氓?到氓,不应该是前进么?
随即便恍然大悟,“是。”
冰海之东,任何一片土地都是煌离大陆的,他们只不过把力量安顿在一个更容易驱逐外敌的地方,而已。
修凌抬手,一个虚凝的结界自掌心跃出,笼罩了半个天地,界内杀光散去,黄沙沉下,恢复一派平静,教徒和护卫们总算是稳住了身形,匆匆收拾了一下物资,在墨予和秋娘的率领下绕道而去。
而那一边,蓝凤祭和焰皇的缠斗仍在继续。
焰皇仿佛已经厌倦了闪避以消耗对方体力的方式,偶尔勾唇,出手,像玩弄一个猎物,看似不经意间,却似连天地也要颠倒过来那般,尽管蓝凤祭能与他保持一个平手,然而,消耗的功法却要更多,也不过是勉强能挡而已。
倘若焰皇真正发挥起来,不知会产生多么惊世骇俗的力量!
风扯开了蓝凤祭的面纱,露出那张清媚绝世的容颜,她的脸微微泛白,唇却紧抿着,眸中一派冷寂,偶尔有寒波掠过。
梵容眯起眸子,毫不犹豫地点足踏起,进入战中。
“呵呵……”
焰皇发出意味不明的笑,身形疏而变幻,已落到天际之外,遥遥传音过来,“虽然我有三百年功力,在你们这个年纪,却远不及你们的修为。让我猜猜,你们,一个靠雪玉扳指获取乾坤之力,绝杀乾坤决,一个,则靠两世……”
话还未说尽,便感到一团毁天灭地般的光芒席卷而来,扯动他红色的披风,几乎要脱身而去,这一击,几乎用尽了男子所有的功力……
修凌嘴角沁出了一抹鲜血,却保持着运力的姿势,身躯也朝那个方向逼去,犹如飞蛾扑火。
焰皇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面色不变,语气狂妄,“怕了?哈哈,修凌尊主,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在杀气来到周身之际,他红色披风冷冷一挥,光芒沿途返回,尽管修凌和蓝凤祭急急施力相抗,分散开了大部分,还是有一部分落到了修凌的身上。
光腾如噬天之火,空气仿佛被撕裂。
一瞬间,流星纷坠,云霾不知从何处攒聚而来,在天空相互撞击,大颗大颗的雨点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天的一角,电闪雷鸣,焰皇已经不见了踪影。
蓝凤祭扶住修凌,缓落到地上,单膝下跪,让他靠在她的肩头,他身上的血,已经把她的凤袍染红了。
“不打紧。”
修凌淡淡道,“调养几天,便恢复了。”
尽管如此,他的声音,仍有些气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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