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说,欲成就大业,必磨砺心智。
师傅还说,落焰大陆即将遭灭族命运,即天火劫,在此之前,为了求得一线生机,必倾尽力量攻入煌离大陆,有些人正是应劫而生,所谓煎熬和疼痛,都不过是命运的一种磨炼罢了。
师傅说,其实人啊,个人私欲的情爱,在百姓和江山,甚至是这一大陆的苍生面前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五百年前,煌离大陆上的凤舞,姬兰衍,百里清何尝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凤舞那样风华绝代的女子,在和姬兰衍,百里清经过十年的纠葛,淌了无数次血泪之后,最后三人都放下了情之一字,携手投入纷飞的战火,驱除燃真教之后,在不同的土地上建立了皇图霸业,各自娶嫁,虽然不复曾经的刻骨铭心,但淡然相守,也算是一种福分。
谷星子在最后叹息,到如今还看不透的人,是堕落者,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接受命运赐予的一次次新生。
夜色溟濛,操练了一整天,疲倦不堪的将士们在月下高歌。
都是战曲和思乡曲,偶尔有恋曲响起,在粗犷放肆得宛若大河奔流的歌声中显得犹为微弱,轻而易举地,勾起人几许惆怅。
过往的所有,都是一刹刹,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
一袭白色凤袍的女帝,玉立在一座矮峰上,抱琴而弹,乌发飞舞,颜容清媚绝伦,眸波涌动,护指在月下闪着寒光,唇角则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女帝从九渊归来,所有人都讶异于她的改变,不再是之前那样的冰寒疏漠,不再将一切隔绝于外,而是带着随意挥洒的美和畅然,仿佛看透了许多,也平易近人了一些。
“女王陛下,酒。”
有大将将一壶酒抛向山峰,女帝掌一吸,接住,仰首,烈酒入喉,一声清脆的声音之后,酒壶在地上摔成一堆碎片。
蓝凤祭继续弹,将士们唱。
云散风流千年
看长河汹涌大浪几番淘尽残篇
翻过泛黄书卷
道传说落定英雄出世只手可擎天
命中劫劫后余生暂别
霜下约约看四季花谢
三更鼓谁用一生换得那一瞥
来踏漫天风雪萧萧去长夜
今夜帝都血染烽火远东
倾家倾国赤焰焚空
修罗浴火重生倒提长锋
独走千里月明中
谁能情有独钟生死与共
隔世亦相拥
莫问宏图霸业千秋一场梦
葬往世山海间
兵荒一万年打马而过不辨容颜
问命途日月前
歌舞还上演浮华背后一样花开遍
(河图《紫川录》)
五天的时间过去,修凌已经大概恢复,前方不断有战报传来,在埋伏的兵力的突袭下,燃真教进程减缓,且被中途切作无数股,然而,这一切都是以一条条性命和无数血泪换来的,中州开始赢得一点主动权,更多的兵力从正面派往最前线。
“南影国兵力精通阵法,方才已经赶到风泽域,修整一日,便派去罢。”
玄衣男子在一旁缓缓道。
琴声恰恰落下尾音,蓝凤祭修指按在琴弦上,“也罢,既然勾栈上无法切断前路,那便当作是让他们前来送死吧!”
修凌沉吟了一下,“不如去勾栈。”
蓝凤祭沉默了下来,焰皇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看来,对付焰皇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毕竟兵力再多,对一个拥有神玄之境功法的人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去找焰皇?或许会经过勾栈。”
看穿了她的心思,修凌道。
“好。”
蓝凤祭一口应下,抱着琴步下山峰,“我派人查过了,燃真教功法在你我之上的人,只有焰皇。”
“还有一个人。”
修凌随她走下,“焰皇的妻子,冷。”
“冷?”
“不错,是一个冰人,只是焰皇正在修炼阳噬功法,不得近水和低温,所以两人暂时分开。”
蓝凤祭道,“好,你我二人合力,逐一剿杀,或者,让他们相遇。”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下午。”
蓝凤祭道,“因为,有一个人要来,我们可以把这里,交给他。”
修凌淡淡一笑,唇角似乎游走着月华,清冷却温柔,“没想到,女帝终究还是……”
“这样,对谁都好,不是么,我原以为,他会是一个幸运儿,但上天终究还是让他体验了一回。”
蓝凤祭微摇头,颇有自嘲的意味,眸中掠过一丝迷离的光芒。
修凌望着半空,眸色清寂,“谁也逃不了。”
要么,是女儿情长的牺牲品,要么,是为苍生大义献身的豪杰。
入冬,天气凉寒,她的大氅滑下肩头,他替她拉上来,自然而然,像对待一个盟友。
上一次情动,不过是他再一世的浮光乱影,起心动念,以后,恐怕再也不会了吧!
第二天中午,九渊太子殿下亲率三万兵力来到风泽域。
栗色大马上的男子一身蓝衣,生着一副精致俊逸的颜容,一双桃花眸任是波光静止也颇为撩人,眉宇雅致中带着两分妖冶,他手握缰绳,唇角微抿,看着丘陵和荒原上不断流动的人马,神色浮起赞赏之意。
女帝前去迎接,眼中带笑,“五日跋涉,辛苦殿下。”
洛九歌视线落在女帝脸上,上下一扫,眸子掠过一抹惊艳,这世间竟有这般风华绝伦的女子,他第一次体会到“倾国倾城”是什么程度的美貌。
洛九歌下马来,微欠身,行礼,“驱除外敌,也是九渊不可推卸的责任。”
入帐,酒菜已经备好,香气四溢。
荒野上,炊烟尚未完全散去,一排排大铁锅装满熟菜露天摆置,由领队的盛走一盆又一盆,分发到士兵碗中。
在战场上,物资需要节制,酒却可以任意喝,酒杯相碰,欢声笑语间,偶尔有高歌响起。
按照规定,前来的盟国军队头一顿要好生犒劳,帐门放下的瞬间,洛九歌回头看着大快朵颐的麾下,唇角微微扬起。
中州女帝,果然是人中之凤。
他微微一怔,酒桌旁,已经坐了一位银面玄衣的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淡笑,仿若千万桃花盛开,“阁下定是修凌尊主了吧?”
修凌只点了一下头,“修凌有幸,与太子在这里合作。”
落座,执酒相敬,气氛倒也不生疏。
蓝凤祭道,“我与修凌尊主打算前去寻焰皇,风泽域兵力的调配,就交给太子了。”
她说的是“我”,而非“朕”,这让洛九歌有些微的意外,面上却不动声色,“好,九歌必当全力以赴。”
修凌不说话,只是一个人独饮,浑体上下清寒如玉,却也并非拒人于千里之外。
蓝凤祭才饮下一口酒,忽然感到身体有些许不适,她皱了皱眉,一种干呕的感觉袭上喉咙。
第一百七十章怀孕()
蓝凤祭终究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修凌握住杯盏的手紧了紧,眸底浮起一抹极致的痛苦,又转瞬掩去。
洛九歌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从蓝凤祭身上落到修凌身上,含着某种意味。
原来,中州女帝与焱血教尊主,两人已经……
修凌忍不住掩口咳嗽了一声,“身子可还要紧?”
蓝凤祭一颗心沉了下去,脸色变得惨白,“不碍事。”
她已经超过期限二十天不来葵水,真的很有可能就是……
孽缘啊孽缘。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必定不会贪欢。
蓝凤祭倒满了酒,一口饮下。
修凌吩咐侍女,“请钟太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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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钟殻氪笳剩话蚜艘幌侣觯鞍 绷艘簧裆铮掖夜蛳拢潮憧戳艘谎坌蘖瑁肮才郏怯邢擦耍沧鹬鳌!
蓝凤祭手按紧了椅子扶手,“当真?”
“老夫诊病三十年,不会出错。”钟殻Ь吹氐溃贝蛄艘桓龊剑趺锤械剑欣淦侧驳赝迥谧辏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此事不可外扬。”
蓝凤祭手艰难地摆了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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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
女帝冷声打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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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凤祭再次倒满酒,修凌按住她的手,平静地看着她,“别喝了。”
洛九歌眉头微皱,女帝在这个时候怀孕,虽然可以暂时挺两个月,但之后,怕是不得不退出战场了。
转而眉眼舒展,“女帝不必忧心,煌离大陆人才辈出,可安心保胎。”
修凌沉吟了一下,“你倒如何选择?”
蓝凤祭唇角浮起一丝怅然,淡远,无力,“留着,做什么?”
洛九歌已经彻底遗忘了她,即便不是这样,孩子是他们之间的孽缘,也是留不得的。
此刻,他就坐在她眼前,她忍不住扫了一眼他的脸,那样的疏淡,有礼。
原来,师傅早就算到这么一天。
不起心动念,可一切安好。
这是师傅最后的告诫。
修凌脸上有讶异之色,终究还是道,“女帝明智。”
洛九歌听到那样的回答,只觉得有些意外,毕竟是亲生骨血,修凌尊主和女帝为了大业,亦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掉。
心中浮起一种欣佩之感,能与这样的龙凤合作,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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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问女帝可是决定好了,蓝凤祭道,“别无选择。”
商议和安排好一切,女帝和修凌尊主近黄昏时乘马出发。
两匹白色大马,飞驰出风泽域,洛九歌看着同去的一对身影,眯起了眸子,好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所谓珠联璧合的极致,也莫过如此吧!
什么时候,他的身边,也有一位值得倾慕的女子,陪他一道驰骋沙场呢?不,若真的有,他怎么忍心让她承担流血的风险,只消在帐中烧好一桌饭菜,温好酒,等他便好,惊心动魄的厮杀和疲乏后的温情缱绻,该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吧。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天际,洛九歌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露天桌上的阵法图上,毫笔在上面某一处点了一个圈。
“殿下。”
身边传来一声唤。
洛九歌抬眉看去,微微一惑,笑了,“我说龙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
龙清一时颇多感慨,不知道怎么说,只道,“许久不见殿下,一时喜不自胜。”
太子恢复,失去对那个女子的所有记忆,国主吩咐,若有人敢传风言风语,杀无赦。
洛九歌摇头,“不就是在勾栈守了几天么,看来龙清你还不够稳重啊。”
殿下,是你以前太让人心酸。
不过,现在好了,你终究还是九渊的殿下,是九渊百姓的骄傲。
“乾方阵。”
一位将军高喊,万余名士兵依着一定的规律快速变幻身形和步伐,仿佛云霾疏而拉开又重叠,相互擦过,有条不紊,干脆利落,形成外收内剪的布局。
九渊太子才来到战场,便绘出了一张阵法图,效果比先前操练的更要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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