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的神情,像极了他为她端来毒汤药,亲手强迫着喂下的模样。
只是,与那时的冷酷不同,此刻的他,眸子是幽深的,复杂的,像含了太多说不出的情绪,仍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嫁给他,他的功法一定大增,九歌再也不是对手,朝惜王府同样要陷入危机。他这样精算深沉的人,也许早就知道了雪玉扳指的秘密,不过是一步步引她入套而已。
可是这样,她的功法也会大增,九歌还有一个退路……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清穹王府地位尊崇,全天下都看在眼里,以后,她又如何能够逃离?
蓝凤祭心乱,收回视线,声音生冷,“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你说呢?”他来到她身边,垂头,温热的呼吸氲在她耳边,忽然在她的颈上落下一吻,带着眷恋的味道,“如果我不爱你,你当然有其他选择,可惜……”
“你没有退路了。”
蓝凤祭一恼,正要离开,他飞快出手,将她拥入怀中,辗转间到了窗前,将她压在镂空的檀格上,眸子逼视着她,克制着一直隐忍的欲求,仿佛只要她不遵从,就会把她狠狠地蹂躏一遍。
蓝凤祭冷哼一声,移开目光,心中升起一种厌恶感,强压住体内蓄势待发的劲头,吐出两个字,“无耻。”
梵容眸子更黑,修指抬起她的下巴,看似动作轻柔,指上的力道却大到难以抵抗,他长睫低垂,线条完美的檀唇动了动,一个吻缓缓地落了下来。
第七十七章不纳妾,不置后宫()
蓝凤祭下巴被他扣住,却坚决不转过脸来,眼睛眯起,声音清冷孤傲,“梵世子何必强人所难?”
他的吻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在她的唇上,只是轻轻地撷取,便有丝丝甜意萦绕口中,直滑心间,眼前的女子仿佛一块酥凉的美玉,拥有世间最绝伦的风华,让他为之沉迷和沦陷,想要拥之入怀,温暖一生。
蓝凤祭阖上眸子,长睫轻颤,他霸道的举动,仿佛在告诉她,只要她敢反抗,洛九歌就会葬身牢狱,万死不得超生。
梵容眸中泛起一抹迷乱,唇稍微离开,在她齿间吐气如兰,“嫁给我,我这一生,唯你不要。”
语气低柔深情得几乎要化掉。
这样一个高冷雍容的男子,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然而,蓝凤祭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轻冷地笑了起来,肩头不断颤抖,“唯我不要?”
“不错。”梵容垂视她,修长的手指抚过她清媚的面颜,触感柔软,吹弹可破,让他心神忍不住地荡漾,然而,蓝凤祭浑身上下却掠过一阵寒意,唇角依旧冷冷勾起,“不纳妾?”
梵容嘴角微弯,“若你嫌麻烦不愿杀,我替你解决如何?”
蓝凤祭嘲讽,“若你赢了天下,会为我虚置后宫?”
梵容眉头微蹙,像纵容一个孩子,“不设后宫,又何来虚置?”
蓝凤祭黛眉一挑,“不怕利益牵扯纠葛,王公臣子容不下你?”
“既然能打下江山,王宫臣子何须畏惧?”
好霸道决然的语气。
梵容眸光怜惜,“在我看来,其他人牵扯进来的感情是不干净的,我会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蓝凤祭步步紧逼,“若有人陷害我,无论看似多么充足和天衣无缝的证据,你都会选择相信我?”
梵容一怔,胸口像被什么牵扯了一下,飘渺不可寻,脸上闪过一丝惑然,“为什么,要这样问?”
蓝凤祭神色讥讽,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
梵容眸色幽怅,“这些日子,我经常做同一个梦,梦见有人在我面前污蔑你,那个人拿出无可辩驳的证据,经过多方调查也确有此事,我由此冷落了你,后来眼睁睁地看着你投入洛九歌的怀抱,从此便是一生,一生哪!我醒来总是想,会不会是梦境在提醒我,无论什么情况,都要信任你,不然,只会留下一生空憾。”
这些都是你的亲身经历呢,蓝凤祭抬起下巴,“所以……”
“所以,我至始至终都会相信你。”
梵容淡淡承诺,却如千钧重,“即使你把刀子捅入我的胸膛,即使你欺骗了我,没关系,我信你就是。”
这个世界上,变化最快的,永远是男人的誓言,情到浓时,高兴一下即可,万万不可放到心底,珍着藏着盼着,因为誓言会变成一柄煨毒刀子,一不留神就鲜血淋漓,情义单薄,就当玩笑来听,算是赏风弄月,捡来路人的一句。
蓝凤祭笑,“没想到世子也是性情中人,凤祭记住了。”
“那么?”梵容漆眸中隐约闪过一丝渴求,转而消湮,仿佛有星辰倒落入海,深沉中有华流。
以洛九歌要挟,实在不是君子的作风,然而,梵容从来不是君子。
蓝凤祭没有回答,径直走出书房,在门处顿了顿,“九歌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婚嫁向来是一件美好的事,何苦拿来做一桩冰冷和血腥的交易?”
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中,无声无息。
梵容收回目光,抬手叩了叩窗台,唇角微勾,仿佛一朵淬毒的冰花静静开放,你一定会答应我的,蓝凤祭。
洛世子入狱,朝惜王府上上下下都处于一片恐惧和担忧之中,大家都知道,德乾帝开始对朝惜王府下手了。
洛恒茶饭不思,背着手在府中踱步,每一步都十分沉重,夫人一脸悲伤地坐在副椅上,不时撩起袖子拭去眼角的泪,“候爷,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朝惜王府就九歌一根独苗,万万不可出了什么差错。”
洛恒眉头皱起,“这明摆着是陷害,可那两个劫狱者的幕后主使是谁……?”
应该不会是清穹王府,虽然世子梵容和蓝于恭有点交情,但右丞相府发生危机,梵容不也是选择袖手旁观吗?由此看来,清穹王府不愿淌这一道浑水。
也许……
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老谋深算的狐狸,这样的猜测让洛恒心中蓦然收紧,梵容暗中惦记着交情,派人把蓝于恭救了,再反咬朝惜王府一口,一举两得,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哪!况且,九歌对蓝凤祭有情,而梵容留她在清穹王府,又何尝不是,用此计除掉九歌,从此就没有任何压力了。
这样看来,梵世子可能性最大。
洛恒老脸气得涨红,重重一哼,“来人。”说罢转身进入书房。
立即有下人进入大殿,洛恒飞快在一张宣纸上写下数言,折好,装入信封,“把这封信送到洛世子的手中。”
“是。”下人领命下去了。
夫人的抽泣隐隐约约地传来,洛恒闭上眼睛,但愿只是一场有惊无险的风波。
刑部大狱,前十间牢房用以关押二品及以上的王公大臣,洛世子被安排在第一间,一举一动,只言片语,都会落入狱头和一群狱卒的眼耳之中。
还是一身蓝色的锦服,阳光淡淡地从窗口洒进来,华服上有细碎的月华之芒在流走,在脏迹斑斑的偌大牢房中显得犹为高贵清华。
由于目前仍是嫌疑犯的身份,还未定罪,刑部对洛世子颇存有三分敬意,桌和床特意换上了新的,桌上摆着一壶酒,一碟素菜,两碟荤菜。
洛九歌坐在桌旁,自顾自地酌了一杯酒,手指抚着杯壁,却始终没有喝下一口,凤眸微眯,神色清淡,却仿佛有着无限心事。
肉眼难辨的蜂隐从窗口飞进来,落在男子的耳边,声音轻如微风,“历时一年,烨地工程已经大概完成,眼下是维缮和装饰任务,只要根据地建好,就不用时刻处于康夙朝的威胁之下了。”
洛九歌唇角勾起,传音入密,“邺城被结界困扰一年多,乱雾纷扰,不辨面目,偶有疑似鬼魂的白衣黑发女子飞出,外人谈之色变,亦被朝廷列为禁地,可谁也没想到,朝惜王府,终究会在那儿真正强大起来。”
蜂隐道,“我已经把事情告诉蓝姑娘,她很担忧,眼下正一筹莫展地想办法,再加上朝惜王府上下混乱,营造出一种假象,至少能够转移梵容的注意力,减轻他的警惕。”
洛九歌神色一黯,“我的决定,父王必定能够理解,只是,我不该连她也欺骗,她心性那么高,恐怕……”
“大势所趋,世子是男儿,不可沉迷于儿女情长。”蜂隐也是一叹,“到时,我会好好劝说蓝姑娘。”
洛九歌望着虚空,默然许久,脸上是说不透的神情,蜂隐正要离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眸中一丝寒芒掠过,“告诉凤祭,无论梵容提什么要求,也不要答应。”
蜂隐犹豫了一下,本来想把梵容无耻的条件说出来,还是忍住了,“是。”
蓝凤祭坐在一袖云亭下,眉头微蹙,眸子一派苍寂,像已经死去多年。
桌上放着一壶酒,一个斟满酒的杯子,但显然一点也没动。
时空逆转,与那一程阴阳两隔,可对她而言,明明就是十天之前的事,梵容率领擎国将士攻入九渊国烨地,声称要夺走他的帝妃,帝妃,这是一个多么屈辱的身份!
就凭她蓝凤祭立下赫赫战功,就凭她深受擎国百姓拥戴传颂,本该高高在上,享尽尊崇,母仪天下,却屈身于一个弱女子之下,受尽欺凌和侮辱,不过是仗着梵容的纵容和宠溺,谢纯然将她的尊严一脚脚踩进最肮脏的泥潭。
梵容啊!我岂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要如何便如何的。
谢纯然固然可恶,可她心中从来清楚,真正的错,原是在梵容。
这一次是要以她换洛九歌一命,然而人情薄凉,世态多变,向来如此。
“蓝姑娘,看起来你心情不好,要不要出去走走?”菱雪在一旁道。
蓝凤祭没有回答,看着飞入花园的赤儿,伸出手,让它停在她的掌心上。
赤儿翅膀拍了拍胸脯,“司马瑄禾已经去面见皇上了,想必是要为桃花眼求情。”
“真是个白痴。”蓝凤祭嘲讽,“德乾帝不过是想看看,哪些人站在朝惜王府一边,然后一网打尽,毕竟王侯和臣将势力太大了。”
赤儿想了想,“蓝姐姐,你打算怎么办?”
蓝凤祭端起杯盏,饮下一口,将心头翻腾的情绪压下去,“还没有想到办法。”
花园入口处,两名身着宫服的女子款款走进来,看到蓝凤祭,皆眼睛一亮,在亭外施施然福了福,“太后想见蓝姑娘一面,请蓝姑娘入宫一趟。”
蓝凤祭一讶,“太后知道我?”
宫女掩口笑了,“蓝姑娘是梵世子的红颜知己,也是梵世子未来的福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还请蓝姑娘快快随奴婢去吧。”
第七十八章双人澡缸()
这是蓝凤祭第一次进宫,一切还是另一段时空中的样子。
梵容称帝之后,大兴土木,下令将康夙朝王宫和清穹王府连起来,她总是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待在一袖云,偶尔也到王宫各处散散心,然而,即便是“偶尔”,也次次遇着谢纯然挽着梵容的手臂经过,她笑得温柔而妩媚,脸上洋溢着幸福,梵容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蓝凤祭唇角冷冷一勾。
走过偌大的朝殿广场,向西绕过几处宫邸,太后的仪华殿出现在不远处,花园中百卉千姝,开得正好,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小小宫女在修剪花枝。
关于太后,关于德乾帝,记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