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睥睨地望下来,“回去告诉你们的王,要么重拟协议,要么独挡清穹王府的算计,生死存亡,与九渊无干。”
尽管殿下气势凌盛,让人如置冰窟,于湉使脸上并无一丝恐惧,唇角流出一抹莫测的笑意,手覆向男子的胸膛,洛九歌侧身躲开,手上的力道一紧。
洛恒阖上眼,不愿再看,九歌,你是越来越大胆不训了。
“好。”
于湉使颔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眼中隐约泛起不服输的光芒。
洛九歌放开手,于湉使微喘了一口气,没有一丝怒意,规划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迟止国不知太子殿下有心上人,失了礼仪,还请国主和太子见谅,容于湉回去与大王商议,挑个时日再将新拟的协议送过来。”
“何奴,送于湉使。”
洛九歌淡淡道。
“是。”何奴恭敬地应了一声,垂袖道,“于湉使,请。”
“联姻一事,搁置再议。”
洛恒深吁一口气,“于湉使巧舌如簧,定然知道如何与迟止王说。毕竟两国相交,不可伤了和气。”
“于湉愿意献上微薄之力。”于湉使微笑道,离开之际,眼角的余光扫过九渊太子殿下,唇角微微勾起。
还真的是一个令人着一眼便难以忘怀的男人呢!
从中州方向吹来的风,一阵阵拂过花园,仿佛夹杂着一声微妙的叹息,叹世事,叹时局,叹人生。
于湉使的身影消失在泓清殿花园外,洛九歌撩起衣摆,不疾不徐地跪下,“儿子不孝,请父亲责罚。”
无怨无悔,还是执迷不悟?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对蓝凤祭这般痴情?
洛恒的手按在白玉桌上,掌心相覆的位置,霍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掌印,“去慎刑司侯着。”
礼甫一惊,“国主,殿下身躯高贵,不可……”
洛恒冷着脸,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礼甫没有敢说下去。
“是。”
洛九歌恭敬地道,俊颜无澜。
慎刑司最尽头的一间牢狱与别的牢狱不大相似,布置要齐全大方了许多,并以淡黛色的青玉砖铺就,一尘不染,其中还有床榻和桌椅,显然是为了身份不同的人准备。
由于九渊国才创立不久,起初又大赦天下,治国严明,免除三年徭役,国内矛盾轻微,甚至有些地方还出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现象,犯罪人少,国风良好,因此牢狱大多数空着,气氛冷寂清寥。
为了表达敬重,两名护卫与殿下保持一定的距离,洛九歌看着越来越近的尽头,桃眸浮起迷离之芒,脚步在相对的牢狱之间无声地踏过,蓝色衣角仿若魅影,那些过去的景象一一展现眼前,凤祭啊!我只要娶你,树敌三千又何妨?得罪天下又何妨?
牢狱的门打开,洛九歌玉立狱中,望着墙壁上方小小的窗口,那是中州的方向,凤祭就在那儿,她说半个月就回来,希望能快一些……
“殿下,得罪了。”
护卫上前来剥下太子的锦衣,又褪去里衣,走道上传来九渊王者缓缓踏来的声音,洛九歌缓缓跪下。
看到太子的身躯,护卫微吃了一惊,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退到一旁。
然而,肤白如玉,气质清贵,墨发高束,俊颜难寻,仍是一代风华无双。
洛恒步入牢狱,目光落到儿子的身上,眉头深蹙,脸色更加黑沉,“看看,你都被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原先丰韧的肌肤,像削薄了几层,显出了骨头的轮廓,尤其是胸膛之下,肋骨根根突出,实教人不忍目睹。
第一百零四章他们住到了一起……()
为了蓝凤祭,九渊太子殿下竟把自己逼成这副模样?
洛恒心疼,但更是愤怒,想到方才太子的所作所为,咬牙切齿,“取鞭子来。”
护卫从墙上将鞭子取来,洛恒冷哼一声,“今天,朕就好好教训这个鬼迷心窍,越来越堕落的不孝子。”
鞭子划破空气,落了下来,甫一落到身上,便是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痕,有丝丝血迹沁出,洛九歌的背微缩了一下,不动声色,眸子沉定。
洛恒越看越气,这样的执拗坚韧,却用到了蓝凤祭那个女人身上……真是祸国!
鞭子接二连三地落下,抽在清瘦的身躯上,父主惩罚,又怎么能用内力去挡?在强劲的力道带动下,洛九歌的身躯不断倾歪,却忍着没有倒下,尖锐透骨的刺痛阵阵传来,五脏六腑都感应到了无法言说的疼,脊背很快鲜血飞溅,皮开肉绽。
“国主,不要再打了。”两名护卫跪下,恳求,“若殿下毁了,九渊的未来又能依仗谁?”
“未来,未来……”
洛恒沉声吐出两个字,“这样下去,估计九渊会葬送在他的手中。”
洛九歌闭上眼,脸色一片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下来,睫毛被浸染成了湿黛,轻轻颤抖着,偶尔紧皱眉头,喉咙间逸出承受不住的浅浅呻吟。
“殿下办事,从来没有任何疏漏和失利,若非殿下,朝惜王府如今还在中州提心吊胆,殿下等待蓝姑娘,必有理由。”
护卫急切地道,“请国主给殿下一次机会,若蓝姑娘真的能够回来,再看情况予以定夺。”
洛恒手颤抖着,与其说是打唯一的亲生儿子,何尝不是等于抽在他身上?
忽的将鞭子狠狠地摔到地上,“如果没有所谓的‘惊喜’,你就只得娶锦绣公主和司马瑄禾。”
洛九歌抿着唇,忽然身躯一倾,手按住胸膛,呕出一口鲜血,腥味弥漫。
洛恒看了一眼,重重一哼,走出牢狱,“好好反省,三天后再出来。”
走道上,九渊国主双眼泛起了些许的水泽,作为一个父亲,只有他才清楚,自己有多心疼。
护卫扶着殿下起身来,“殿下这是何苦呢?”
洛九歌没有回应,鲜血从脊背上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每挪动一步,都湿了脚下。
“属下去把何奴和太医请来。”
另一名护卫匆匆离开。
洛九歌在椅子上坐下,手按在扶手上,缓缓收紧,显然在承受着痛苦。
他低头看一眼肋骨显现的胸膛,再过一些时日,她回来了,这些衣物便都合体了吧?
空气中传来轻微的振动,洛九歌吩咐,“你先出去一下。”
护卫领命,退出了牢狱。
“殿下怎么……?”
蜂隐明显吃了一惊。
“但说无妨。”洛九歌淡淡道,尽管额头上还在沁出细汗,却似乎不受任何影响。
“梵容在星落北造了琉璃屋,和蓝姑娘住了进去,有人暗杀蓝姑娘,梵世子以命相救,受了重伤,目前卧在榻上休养。”
蜂隐斟酌着字句,还是全部说了出来。
洛九歌眸子一黑,要杀了梵容,目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凤祭在照顾他么?”幽幽问了一句。
他也受了伤,也疼,可她却在那个人的身边。
蜂隐犹豫了一下,“是。蓝姑娘已经完全取得了梵容的信任,离计划成功越来越近了。”
“计划成功……”洛九歌揣摩着这四个字,神色怅远,他从来都知道她最后一步是什么,虽然不是真正地……但想来还是会不得安宁。
忽然想到了什么,洛九歌心一痛。
梵容重伤,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雪玉扳指,也可报仇,为什么她还陪护着他,迟迟不肯回来。
不会的,不会的……
胸口堵得厉害,洛九歌咳嗽了起来,血液流出嘴角,他望向窗户,神色苍白,眸子却仿若地狱。
“传令下去,由龙清率五名赤玄高手去星落北剿杀梵容。”
蜂隐微怔了一下,“蓝姑娘的计划……”
“照本殿吩咐的去做便是。”
洛九歌缓缓吐出一句话,仿佛不愿多说,阖上了眼。
颓然而苍凉的气息散发出来,混杂着鲜血的气味,令人想到死亡。
他的女人,他的女人……!
“是。”蜂隐领了命令,看一眼殿下惨不忍睹的后背,寻思着能用鞭子打殿下的,也只有国主了,原因不好多问,只道,“世子保重身体。”
牢狱走道,在护卫的引领下,沈太医和何奴快步走来,沈太医提着药箱,何奴则捧着一身干净的衣物,等进了牢狱,两人都不由得“啊”了一声,触目惊心,让人不忍多看一眼。
所谓皮开肉绽,鲜血肆流,莫过于此。
护卫只简单地说是“严重的皮外伤”,却不想竟是这般的骇人,躺在地上的鞭子,赫然正是有名的刑具之一刺骨筋,据闻二十鞭便可以将人活活打死。
沈太医怜悯地摇头,“殿下受了多少鞭?”
“一共十八鞭。”护卫道,“当时我们已经达成默契,若国主再抽下来,便以命相护殿下。”
沈太医熟练地清理裂开无数口子的背部,上药,包扎,“五脏六腑相对的位置,国主下手较轻,不然,恐怕心肺都要震裂了呀。”
洛九歌神色微动,父主终究是舍不得他痛的。
墨发被汗水浸透,散开一部分,一缕缕垂下脸颊,一滴汗珠,从眉梢滑落在地。
男子的眸子浮起一抹决然,像是不计一切代价地要得到某样东西,却含着最深的痛楚,凤祭,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最后悔的事,是默许她到梵容的身边,三个月的煎熬,是上天给他的惩罚么?
如今才知道,就算整日淡然相对,只要那个人在身边,也是一种幸福。
桃陌洲是永远回不去了,但是她,他还可以拥有,他到底还是信任她的,也许她有别的打算,真相尚未浮出水面,他不会让猜忌和不信任侵蚀他们之间的感情,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要用他的办法了。
灵气涌动,星落北风大,才到傍晚,晾晒的衣物便都干了。
蓝凤祭取下衣物,回到房间,将梵容扶坐起来,为他穿衣。
在这个湿凉的地方,他的肌肤也是凉的,手不小心碰到上面,有软玉的质感。
双手入袖,蓝凤祭拉过衣襟两边,正要合上,梵容忽然按住了她的手,控制着,缓缓向下移动。
掌心覆在胸膛上,清凉中隐约透出一股暖意,蓝凤祭正要缩回,梵容加强了力道,她抬眼看他,正好撞到那双平静又迷乱的眸子。
“急什么,我替你穿衣呢。”
蓝凤祭莞尔,“世子……”
“只有我们二人,穿与不穿,都是一样的。”梵容缓道,“这只是上身,你就这么忌讳?”
蓝凤祭后脑勺滴下一颗大汗,耐着性子道,“世子这样,容易着凉。”
梵容唇角微扬,“你的手这么暖,又怎么会着凉?”
他就这样按住她的手,移下,手劲有些大,仿佛在索取着来之不易的温暖,看着她,眸子又深又柔。
这明显带着某种暗示的动作,让蓝凤祭一阵反胃,只是强忍着,清媚的颜上,是一个女子应有的局促和窘迫,他这样的处境,又能过分到哪儿去?这些都是必经的,必经的……
手经过韧实的胸膛,平坦有力的腹部,蓝凤祭瞥见他某一处有突起的迹象,下意识地要停下来,梵容的手忽然一紧,飞快继续往下,堪堪停留在腹部最下方,再往下一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