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云修叹了口气,伸过手来拨了拨宁绒额前的几缕发,眼光柔和:“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会找到他的!”
说完手探到后座,拿过一个塑料袋搁在大腿上,边打开边说:“你先吃点东西。”
宁绒愣了愣,这才发觉鼻下钻入一阵食物的香味,原来他买了肯德基的葡挞和豆浆。
没料到这关头他还周到的顾及到要让她吃早餐,宁绒心头不禁一暖,头却是下意识的摇了摇。
邝云修却将那杯豆浆揭开盖子,不由分说的塞入她的手里,眉头微皱:“不吃东西哪有力气找人?”她最近都不照镜子吗?难道不知道自己究竟瘦了多少?
宁绒没再辩驳,默默抬起杯子放到了口边。喝了一小杯,想到不知去了哪里的宁游,如今该也还是空着肚子吧?今天他为了避人耳目,一定是天没亮就急急离开了。
心里一酸,一滴泪就落入了杯中。
在一旁一直看着她的邝云修眉一蹙,大手扯过车上的纸巾,微倾过身就去抹宁绒的脸。
宁绒放低杯子,婆挲着泪眼望过来,自责的哽咽:“都怪我!这一个星期我一直都没和他好好谈谈,他心里一定以为我嫌弃他,所以才想偷偷的走掉。如果他有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他妈妈?”
当年自己十五岁就开始一个人生活,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样年纪小小就孤身一人的凄凉。如今宁游比当年的她还小上两岁,所遭受的打击比起当日的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他,如果真的找不回来,宁绒简直无法想象,宁游将会变得怎样凄惨。
“你信不信我?”邝云修目光烨烨的凝着宁绒。
宁绒吸了吸鼻子,毫不犹豫的点头。
邝云修唇角微微一勾,收回拿着纸巾的手:“信我就别再胡思乱想!我向你保证,我们今天一定能找回宁游!找到他之后,你有什么想和他说的,就告诉他!现在乖乖的先吃东西,待会我们开车上街找找。”说着将那盒葡挞打开盒盖递过去,“你吃两个,剩下那两个等找到宁游留给他吃。”
他语气肯定,面上的表情不容置疑,宁绒本来揪紧成一团的心就慢慢舒松了。
宁绒吃完早餐,邝云修就开着车和她在城里兜圈子,两个小时后,宁绒又忍不住开始心浮气躁,邝云修却接了个电、话,有人见到宁游出现在火车南站了。
二十分钟后,邝云修飞车到了火车南站。
宁绒飞奔进候车大厅时,就见宁绒左手拎着个不大的黑色背囊正准备去检票口。
“宁游!”还差十几步,宁绒就心急的叫住了他。她的声音因为着急而显得有些大,将周围好几道目光都吸了过来。
宁游听到熟悉的叫唤,脚步一滞,人却没有转过身来。
宁绒急走几步绕到他跟前,微微有些气促,头上都沁着一层薄汗。
宁游微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
“你要去哪里?”宁绒眼眶发热,却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
宁游没抬头,不语。他其实也不知该去哪里,只是随手买了一趟班次。他只拿了几套的衣服,以前和父母的一张全家福还有手边剩下的两千多元零花,就离开了那个家。
宁绒吸了口气。“我十五岁就开始一个人过,你相信我,一个人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象不出的难受!”
宁游的脸上滑过一丝黯然,仍然不开口。他何尝不想有个家呢?可那个家他根本没有资格留下,甚至连自己的姓氏,都不配再保留。
“你这样一走了之,想过爷爷吗?爷爷现在虽然不能说话又半身不遂,但他心里很清醒,他已经怀疑你妈不知出了什么事,你如果再失踪,你想过他会怎么样吗?爷爷八十岁了,现在又病成这样,一年之内没了儿子和儿媳,如果连孙子也不见了,你想他还能撑得下去吗?”
宁游终于抬起头,却又飞快垂下,不过宁绒已看到他红了的眼眶。
“如果爷爷知道我是谁,他就不会难过了。”宁游的声音喑哑,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宁游总算开了口,虽然声音消沉,可宁绒的心竟是丝丝欣慰,还有他红了的眼眶,这说明他还在乎、还难过,这样总比他像死一般的沉默着好。
“爷爷疼你吗?”
宁游立即点头。
“那你爱爷爷吗?”
这回宁游犹豫了两秒,却也还是点头。
宁绒唇边便有一丝笑意:“这样就行了!即使血缘是假的,但感情却可以是真的!”
宁游全身一震,猛地抬头看过去,大大的眼睛里已有重雾封锁。
宁绒看着一个星期下来就迅速瘦下的小脸,喉咙像梗着什么,她吸了口气:“对不起!你妈妈的事,都是我的错!”
宁游面上一僵,马上大力的摇头,小脸纠成一团,声音激动:“不关你的事!全是那个……人的错!”是那个人渣、那个恶魔的错!可恨的是自己身上偏偏流了他的血。
宁绒眸中泪光点点:“爸爸给我留了一封信,他说,你和你妈妈都是他的亲人,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你们的亲人!以前……是我不懂珍惜,我心里很后悔!如果,现在我请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你的亲人,行吗?”
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
“啪!”手中的背囊落在脚边,宁游蒙着一层泪雾的大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宁绒。
他知道姐姐一向对他妈妈有怨,就算是他,也不过是对他的缠人神功无策,才会对他假以形色。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他与她并无血缘联系,而她的父母更是被他的亲生父母害死,说起来,她和他,简直是不共戴天了。如今她对他,恐怕除了恨就再没有别的了。
他出院后她没有立即将他赶走,又安葬了母亲,已经是仁至义尽。他心里哪敢再存半点奢望,只是万万没料到她还会在他出走后满街找他,用那么诚挚的语气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做亲人。
心腔中似是有什么在激烈震动,这几天被他硬生生压成一口死井的那些伤和痛,慢慢变成一口活泉,不由分说的就从两只眼睛里流溢出来。
宁绒看着泪流满面的宁游,两行清泪也顺颊而下。
她上前一步,“姐姐!”宁游嘶哑着声音喊了一声,一下就扑过来抱着她,伏在她肩上痛哭出来。遭遇变故后所有的伤心、悲痛和委屈统统化作了一声声的嚎啕。这是自母亲死后,他第一次能将自己的悲伤释放出来。
宁绒抱着宁游的肩,泪水也是止不住的落,她伸手在宁游的后背安抚的轻拍着,也不开口劝阻他。
他们上一辈的纠缠,竟致全部死于非命,而她与他,真的可以一念是缘,一念是孽。说到底,他们不过就是这世上两个不幸的孤儿,与其成为敌人,不如互相依靠成为彼此的亲人。不管多大的恩仇,都有了四条人命的代价,实在太过惨重!死者已矣,而留存的人,又何苦一直活在往生者的阴影中,在这世间,其实每个不幸的人,都值得更好的对待。
宁游的动静实在太大,吸引了候车厅里几乎所有的眼光,不解的看着这抱在一起伤心透顶的姐弟俩。晚了宁绒两三分钟进到候车大厅的邝云修,就站在距他们俩几步的地方,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
直到宁游的哭声明显小了下去,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宁绒才轻轻将他推开。她抬手抹了抹自己面上的泪,吸了吸鼻子,貌似严肃的对宁游说:“你如果真要做我的弟弟,可得想好了啊!我的脾气不是很好,而且也没有做姐姐的经验。”
宁游还是抽抽噎噎,肩膀一动一动,他抬起手背各在两边脸抹了两下,低头,过了一会儿,才含着一时消不去的哭腔说:“这个可以有,漂亮的女人脾气一般都不太好,至于做姐姐的经验嘛,做久了就会有的!”
“……”
这样的回答让宁绒想起那个总是机灵搞怪的宁游,心内忍不住好笑,“噗哧”了一下。
邝云修已移步至他们两人身边,伸手摸了摸宁游的头,眉眼间泛着淡淡的笑:“好了!没事了!回家吧!”说完,微俯身提起宁游的背囊。
宁游用力吸了几下鼻子,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像兔子,面上仍然又是泪又是汗又是鼻涕的一片湿粘,唇边却不由自主浮出了安心的笑意。
宁绒轻呼了口气,牵过他的手,跟在了邝云修的身后。
………………
宁绒搬回了宁宅,以便更好的陪伴宁游。
两人知道不可能长时间将阮紫朱过世的消息瞒住宁穆生,于是一同到爷爷的病床前,将宁游遭绑架,阮紫朱被打死的消息告诉了爷爷。口不能言,右半边身子不能动的宁穆生久不见孝顺的儿媳在自己跟前现身,心里早有不安,证实儿媳已然离世后,想起这两年宁家的祸事不断,禁不住老泪纵横。
池洛丞静悄悄的离开了a市,他走时宁绒并不知道,是后来严晋告诉她的。其实宁游被绑那天,他本是准备告诉她,自己想跟着一个慈善团体到西部某省开展一个帮扶项目,谁知宁家出了那么大的意外,他便延迟了自己的行程。眼见宁绒的生活渐渐已回复正轨,他才放心离开。他将两人的结局完全交给宁绒决定,不管是什么,他都愿意接受。
严晋问宁绒,有没有一点可能,她和洛丞能继续走下去?宁绒答不出来。
要和那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池洛丞说一句“我们解除婚约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她便只能像鸵鸟一样逃避。
聂红柳却是心急,问她和邝云修究竟打算怎样?心情日渐恢复的宁游也关心这个问题,宁绒全答不出来。
邝云修似是知道她的为难,除了有时会有公务碰面,私下里也不急着找她,似是有意让她一个人安静处理那些纷杂。
于是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进入了八月下旬。
这段期间,宁游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宁绒每星期再忙也坚持抽出一天陪着他一起做心理咨询,有了姐姐的支持和良好的治疗,宁游对突然发生的重大变故已能平静接受了。
而宁穆生经过几个月不懈的治疗,虽然还是半身不遂,但语言能力却是渐渐恢复了一些,能开口说些短句了,于是,宁绒将爷爷也接回了家。
经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祖孙三人在那座富丽的宅子里相依为命,于他们心中,也算是各有各的感恩了。
而在公司,宁绒正着手系统地处理万屏不能再继续经营的商业房产业务,由于有覃氏的强力支撑,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
眼看外部的错乱都渐渐恢复了原有的秩序,宁绒终于能够松一口气。她欣慰,却也觉得疲累。于是就想找个地方好好歇一歇,静下心,想想下一步该如何走。
恰好宁游也是开学在即,她便也想带他出去换个环境。宁游说想看海,于是两人到了南方。
他们住在一个小岛上,这小岛人口不多,阳光和海产一样丰盛,宁静安谧,人在其间,一呼一吸全是海水的咸味。早几年有投资商在岛上找了一大块地,建了两排度假别墅,不知是不是时间不对,看上去别墅颇为冷清。宁绒他们就租住在其中的一幢。
到了小岛上的第三天,也就是星期五下午,差不多五点的时候,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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