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麻烦的。船上有一个勘测人员因为看到突然起了火,火势还不小,可能是害怕火会烧到油箱引起爆炸,就自己跳进了海里求生,被救起来的时候溺水了。”
“情况怎么样?”
“刚刚救援快艇赶过去,已经把人给送到了医院里,但因为是海水淹溺,医生说极有可能引起血液浓缩,急性肾衰竭。要是运气不好,是生是死就很难说得准了。”
梁云川沉默了数秒:“船上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
“两个船员在救火时有轻微烧伤,好在多数人经验丰富,及时控制住了火情,所有人员都已经安全转移到了救援船上。”
“溺水的那个员工,通知过伤员家属没有?”
“已经让人联系了。”
他嗯了一声:“知道了,我很快回来。”
顾唯坐得离他很近,在边上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十分震惊:“好端端的船怎么会起火?”
“我估计是因为电气设备老化没有及时检查,原本就存在安全隐患。这是外租的船,具体原因我会让船舶公司查清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那个人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看到梁云川愁眉不展,一颗心也跟着沉入了海底。本身就是敏感时期,项目各部门才刚默认了鱼类增殖放流站工作的推进,在勘测之初却出了这样的问题,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
48。追责()
直升机很快在舟山降落,梁云川和顾唯下飞机的时候,天色已晚,太阳只剩下黯淡的余晖,泼墨似的落在山与山的缝隙之间,即将和夜幕融为一体。
他们乘车径直去了办公楼,这件事情很快就已经传开了,出了这样大的意外,消息想压都压不住。公司的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记者,大多都是在等着项目两大投资方出面给个说法,齐明坤虽然人在六横,却断然不会先出这个头,梁云川自己也清楚,这样的事情,轻舟集团首当其冲。
所以他的压力是最大的。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跟总部汇报了大概的情况,但总部远在北京,并不清楚最即时的信息,目前还不能给出最好的公关策略。
新媒体时代,信息流动性太快,轻舟集团最先在微博等平台向公众发布了致歉信,公告中及时表态,说明了公司在做的措施,以及表示会跟踪汇报后续进程。
他也第一时间给郝群打了个电话:“你联系一下伤员的所有重要家属,准备专机把他们给接到六横来。”
郝群忙应了下来,眼下只能尽量弥补,哪怕不被家属接受,他们的态度至少要做到位。
司机远远地看到了门口的人,问他:“梁总,照这个架势,后门肯定也围满了人,我们还要回公司吗?”
“掉头先去医院吧,看看伤员情况。”
梁云川下意识地想要掏烟,打火机都拿出来了,顾唯看了他一眼,他又一声不吭地把烟给收了起来。
医院的记者没有公司多,他们从隐蔽的通道进去,见到了等在那里的杨英成。
杨英成的脸色很不好看,即使见到了梁云川也没有释然,十分沮丧地说:“伤员叫陈小鹏,今年三十岁,目前他的情况并不乐观,不适合轮渡转移,本来也想过用直升机把人送到舟山市区的医院,但是主治医生不敢冒这个险,就请了专家到这里来会诊。”
“伤员家属联系上了吧,怎么说?”
“是我亲自打的电话,陈小鹏的妻子接听的。她知道之后很生气,把我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她情绪很激动,并不接受道歉,一直重复着要告我们。”
梁云川没说什么,这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他在来时就有了心理准备。
治疗还需要时间,梁云川不可能一直等在这里,他还得去见一面齐明坤。杨英成听说他要去见齐明坤,瞥了一眼一直站在梁云川身边没有讲话的顾唯,语气有些不善:“我也跟齐总通过电话了,他非常生气,说我们这一次纯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放着好端端的项目,一点儿污点都没有,偏要修建放流站,惹得一身骚。”
顾唯当然知道杨英成这样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却不想解释什么,放流站的事在很多人眼中都同她脱不了干系。
梁云川的语气倒是突然冷了下来:“你是总工程师,船舶调度也是你理当协调的,虽说船舶公司难辞其咎,施工部就能脱责了吗,与其在这里怪罪别人,不如想想自己的工作有没有疏忽。”
杨英成被这么一呛,不敢再说什么。
他们正要走,齐明坤已经把电话打了过来,说晚上已经让人安排了会议,希望梁云川出席,他又说补充了一句:“想来梁总是跟顾唯在一起的,既然在梁总眼里设计单位举足轻重,顾唯也应该一起来吧。”
梁云川突然烦躁了起来,情绪不佳地挂了电话。
他本来不想让顾唯跟过去,只想私下找齐明坤谈一谈对策,因为涉及到放流站,人多口杂,顾唯还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儿。现在齐明坤点名带上她,不是故意的又是什么。
他权衡了一下还是对顾唯说:“你今天不要去开会了,我就当做你跟我请了病假。也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公司,先去公寓里待着。”
她已经洞穿了梁云川的心思,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怕我今天出面会被人攻击,但我迟早要面对。在这个关头装病,反而更容易落人话柄,万一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地传出去,不只是我,连带着我们央广设计院的名声在业内都会受到影响。”
“我不想你被无端的指责,还是不希望你一起去,我会尽全力尽快地把事情给处理好,你不要卷进来。”
顾唯态度坚决:“我已经受了你太多的照拂,所以才总有人说你对我太偏袒,梁总,你面对的压力已经很大了,我不想再成为你的负担。”
“你永远都不是我的负担。”他难得严肃地看着她:“顾唯,听话。”
“不。”她果断地摇了摇头。
会议是在骑士控股的酒店里开的,顾唯为了避嫌,跟梁云川特意分开过去。顾唯到的时候圆形会议桌边已经坐了不少人,她随手挑了一个空位置入座,说来也巧,正好是在的梁云川的对面,两人的视线隔着一张大圆桌相遇,又分别错开了。
齐明坤最先发话:“既然人来的差不多,我们就步入正题。今天的事大家都应该知道了,自项目成立施工以来,巡风9号从没有遇到过像这样棘手的意外。我们必须要拿出最准确的方案来处理本次危机,我也把骑士集团公关部的主任给请了过来。程亮,你来说说。”
程亮低咳了一声:“诸位,现在两大集团都面临着舆论压力,赔偿是必然的。我们责令船舶公司开始自查,出事船舶已经被隔离,齐总让他们尽快出具检修报告,后期都需要向社会公示。”
“记者发布会也得尽快召开,从各方面说明原因,届时梁总和齐总最好都出席吧。”
梁云川没反对,听着他一步步地安排,这些都是必要的公关步骤,按部就班,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反而冷静了下来,项目受影响是必然的,能做的就是把影响减少到最小。越是这样的时候,对外公布的消息就应该越真实,态度更是要诚恳。
程亮说完,齐明坤紧接着开了口。
“我们初步了解了家属的态度,他们严厉指责了项目的疏忽,想要息事宁人的话,光是道歉赔偿恐怕不够。”
有人问了一句:“齐总有什么办法?”
“人员追责。”
齐明坤的视线落在了顾唯的身上:“顾总,我有理由对你的设计方案产生质疑,在项目尚未完成之前,你就提出了放流站的设计计划,这也是这起事故最初的导火索。梁总信任你,所以支持你的决定,我信任梁总,所以也没有太过反对,可如果不是你的提案,今天的事故就不会发生。”
顾唯端起桌面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听到于泓博也附和:“当初我和总工最是反对这件事情,顾总在会上据理力争,慷慨激昂,最终我们也没能改变设计院的提案,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顾总没理由置身事外吧。”
她粗略地在会议室扫了一圈:“所以齐总和于总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主要是我的责任,你们想让我怎么做呢?”
齐明坤没有直接回复这话,而是侧身问边上的程亮:“程主任,在公关处理办法中,如果关于人员工作思路出现错误诱发的事故,该如何应对?”
程亮叹了一口气:“引咎辞职也好,解除人员职务也罢,都是可行的。尤其是高层承担错误,会比普通职员更具有说服力。”
梁云川锤了一下桌子:“我不同意。这件事情,设计部完全是按照我的要求来做事,顾唯只是在接受了我交代任务的同时表示认可,她没有任何错误。”
齐明坤挑了挑眉毛:“梁总,虽然说错不全在顾总,让她做到那一步的确严重了一些,但总要有人被追责才能服众。你现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届时公众要我们给个交代,你难道要亲自离职?”
一时与会的人都愣住了,明面上齐明坤和梁云川向来和和气气的,哪能想到齐明坤会对他讲这一番话,众人心里也都明了,齐明坤是铁了心地把顾唯给推出去。
梁云川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顾唯已经把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各位,如果你们说完的话,不妨听听我的看法。”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焦躁,反而十分温和耐心:“事情到了这一步,人员追责是必然的。但是,应该要追究责任的,不该是我吧。我们来梳理一下整件事情的过程,是,最初我作为设计方负责人的确像梁总提出建议,可以修建利民措施增值放流站,这个提议得到了梁总的赞同,更是赢得了当地渔民的广泛支持,在媒体中的口碑也很好。齐明坤齐总所代表的骑士公司不难看出也是对这一措施感兴趣的,才会重新上报投资额,有意参与进来。我说的没有错吧?”
“之后,按照计划,项目派出了勘测人员进行线路研究,旨在提供最准确的前期数据,这也是这项工作的必要前提工作,我也没说错吧。”
49。谢谢你在我身边()
齐明坤的眉头已经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目光锐利地看着顾唯,眼神中有隐约的警告,但她平静地回视过去,继续说:“之后很不幸,出了今天这样的意外。刚才齐总说,我院给出的设计意见成为了本次事故的导火线,这一点我绝对不能认同。央广作为国内最专业的设计团队,做过的风电项目设计非常多,无论是人工鱼礁还是放流站的成品我们都有很多经典案例,甚至被业内的专家当做教材用来讲课,这说明这个构想本身是绝对合理可行的。”
“我认为在座的许多人已经错入了一个误区,船舶失火,明明是船舶本身的问题,甚至很有可能是船上人员操作失误引起的,具体原因还待纠察,大家却把矛头指向了放流站的方案,真是不可思议。假使今天船员驾驶这一艘没有经过安全检验的船是在风机附近的施工现场出了问题,按照方才的逻辑追本溯源,岂不是这个项目本身的存在就是个错误。要是这么算,从一开始两大集团就不该来投资巡风9号的项目,这样便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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