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还差一刻。真月穿好衣服又检查了一遍储物袋:虽然只是偷偷跑去看一眼,她依然郑重其事整装待发,庄严地对待这一历史性时刻。
大师兄下山去有无城还未回来,真月想了想,用灵力凝了只信蝶放在他桌上,防止他回来找不到人着急。若是真月先回来,到时再将信蝶收走,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一切准备就绪,真月轻轻的关上门,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出了青竹苑,一路往明月池行去。
是夜月色皎洁。碧玉盘似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映着满池的水波,将明月池周围照得纤毫毕现。
菩提树下并没有人。
真月蹲在树下,盯着水中的锦鲤吃了三颗菩提子后还不见云归的身影,便决定直接去天罡台看看。
云归要么是有事耽搁了,要么是提前去了剑冢。无论如何她都应该按照约定去天罡台跟他碰面。
夜间的山风极冷。真月踩在混天绫上,将全身的灵力都运转起来还是有点手脚发凉,有点后悔没多穿点衣服。混天绫十分贴心的将自己卷成个茧状,只留出真月眼睛处的缝隙。真月笑着用手摸摸它,轻声说了句谢谢。
刚落下天罡台,真月就将混天绫收了起来——她早就听鸣竹说过,受剑冢内强烈的剑气影响,所有的飞行法器在这里都无法使用。
天罡台并不是一座台子。而是一座长约三四里的弧形巨大山壁,和周围的山脉一起,将整个剑冢包围的严严实实。沿着天罡台走到山崖的边缘,深不见底的地下便是神秘而壮观的剑冢。
传说中剑冢也是人冢。其中处处隐藏着能将人置于死地的危险。剑冢最深处的罡风,就算是历劫飞升的神仙掉进去,元神也会在瞬间被撕裂。
山顶的风更大了。
真月站在天罡台上接连喊了好几声云归的名字。没有人回应。清冷冷的月光下只有剑冢内罡风呼啸的声音。
难道还没来?
真月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不决。
再往前走个四五十米,就能看到她一直期盼已久的剑冢了。更别提传说在剑冢里还沉睡着守护了南华派数千年的神兽。可是掌门爹严厉的命令又反复响在耳边。
管他的。真月咬咬牙,来都来了不看一眼她怎么也不甘心。再说她只是看一看,又不会不自量力的想要下去拔剑,难道还能死人不成。
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真月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激动又兴奋的心情,像是洞房花烛夜里即将挑开红盖头的新郎官,亟不可待的朝山崖边走去。
月光倾泻而下,透过剑冢内常年不散的罡风雾气,隐约可以窥见一角:从半山腰开始,延伸至一望无际的山谷内,或长或短,或完整或残缺,密密麻麻的插满了无数把飞剑。
这些神兵利器长眠在此,等待着能够将自己拔起的主人。亿万年间形成的罡风剑气凛冽翻涌呼啸不绝,为剑冢形成一道致命的防护层,也是拔剑者最大的考验。
真月还没来得及为眼见壮观的景象震撼惊呼,一道罡风忽然将她带倒在地,同时一阵剧烈的撕痛感从她身体之中传来。
“啊!”
真月没忍住惨叫了一声,身体因剧痛蜷成一团,指甲四处乱抓重重的刮在地面上。属性面板突然弹了出来,上面红光大作警报声响成一片。
“怎么回事!”besttwo立刻出现在她身边,抱着金元宝神色极为焦虑:“你的灵魂体遭受到了不明能量的攻击!”
“快带我离开”真月满头大汗的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几个字,罡风卷过,一阵更强烈的疼痛感从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警报!警报!试炼者灵魂能量遭受破坏,灵魂完好度持续下降!90%84%”
besttwo的声音更加惊慌:“受到不明能量干扰,我无法连接上你,也无法强行进行转移!”
真月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晕晕乎乎的脑子里只想着骂街:tm的什么叫连接不上!这种关键时候你给我掉链子!
“唔啊!”真月在地上不停翻滚,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一层层的冷汗湿透。属性面板上的警报声越来越响,她全身的血液就像是被烧开了一样在耳边沸腾轰鸣。
就在真月几乎丧失意识,觉得自己快要从内部被扯得四分五裂之时,一道带着凉意的精纯灵力忽然顺着心口处的一点缓缓流出,接着蔓延运转到她的四肢百骸,她体内像要被撕裂的剧痛感终于得到了缓解。
属性面板上灵魂完好度下降的警报声逐渐停息了下来。“特殊道具”一栏下,忽然有一行灰色的小字一闪而逝,但是由于速度太快,就连急得满头大汗的besttwo都没能察觉。
真月终于找回了一点意识。从剧痛产生到缓解不过是数息的时间,她却觉得好像是经过了几百年那么久。
舔了舔松开的牙齿,嘴巴里一股血腥气。衣服因为被冷汗湿透紧紧的黏在身上,指甲也因为剧痛中刮在地上掀开了好几个,但跟体内的疼痛比起来这已经算不了什么。
山崖边依然是罡风凛冽,就算有心口那道不知因何而来的灵力,真月觉得自己也撑不了多久。
她脸色惨白的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将站稳,随着剑冢内传来的一声震天巨响,一道庞大到看不见尽头的磅礴能量罩自悬崖之下缓缓升起,脚下的天罡台忽然剧烈的摇摆震动起来。
真月重重的又摔倒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心想果然今晚出门之前应该看看黄历。
天旋地转式的震动中,一个身影从山崖边爬了上来。是云归。
他看起来竟然比真月还惨。一身道袍碎成了烂布条,头发凌乱身形狼狈,衣服上零零散散全是血迹。
来不及细问,他一把拽住真月的胳膊将她拉起来,在山体震动的轰隆响声中嘶喊道:“快走!天罡台要塌了!”
真月脑子一阵阵发蒙。完全来不及反应的跟着他往前跑了两步,整个天罡台忽然整个从中间裂开,云归一脚踏空,往裂缝中倒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真月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同时将混天绫的一头甩向一根石柱绕了几圈,另一头紧紧缠在自己腰上。两人就这样险而又险的悬在了裂缝边缘。
山体的震动还在继续,裂缝越扩越大,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两边的石壁上无数碎石簌簌滚落下去。
云归的重量扯得她胸口一阵阵发闷,倒卷的指甲盖在压力下疼得钻心,流出的鲜血很快就把云归的袖子染红了一片。
云归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见不到底的深渊,又抬头看了看真月惨白的脸色,闭了闭眼开口道:“九师姐,放手吧,不放手我们俩都会死。”
真月艰难的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放手了,我们俩才都会死。”
任务目标一旦死亡,她估计立马就会魂飞魄散。
紧了紧拽住云归的双手,转头有气无力冲疯狂敲击金元宝的besttwo吼了一声:“你他妈到底好没好啊。”偏偏飞行法器在这里又不能用。
“能量阵紊乱干扰因素分析清除中再等我一下!”besttwo动用了所有的能量以最高速度处理着数据,眼睛里无数的数据链条疯狂闪烁,皮肤因为服务器的急速运转而迅速升温,却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没用。
绑着混天绫的石柱震动了一下,连带着真月和云归又向裂缝中滑了一段距离。
云归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望着真月的眼神复杂难辨:“你,为什么”
“闭嘴。”真月没好气吼了一声,“再说话就把你扔下去。”都到这节骨眼了哪来这么多话。
云归果然抿住嘴不说话了。
看到他这样,真月心里又隐隐生出一种“死到临头都不让人好好说话的”诡异愧疚感,咳了一声放缓了语气:“别担心,大不了一起摔下去便是。”
石柱抖动得越发厉害,真月的胳膊也逐渐丧失了知觉。她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第一个试炼任务,就这样失败了吗。似乎任务失败会让她失去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但她又想不起来这个机会是什么。
唉,可惜没来得及跟大师兄告个别。
那首诗怎么说的来着,哦,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果然出门是要看黄历的啊。
大师兄回到神守峰的时候,已经是快到子时。
本来以为只是取个东西顶多需要一两个时辰,谁知中间出了点变故耽搁这么久。虽然何师叔竭力留他在城中住一晚,但他还是婉拒之后连夜赶了回来。
摸了摸怀里还有些温热的蜜糖芙蓉糕,大师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是他特意从有无城里最好的唐记糕点铺子买的。早前拦住真月没让她吃那些别人送的点心,她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跟自己怄气。不过再大的火气,只要看到她最爱芙蓉糕,想来立马就会烟消云散了。
想到这他更是归心似箭。驱使着飞剑加快速度,转眼间便落在青竹苑中。
怕吵醒真月,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小竹楼。小心翼翼的推开真月的房门一看,被褥整齐的床上空无一人。
大师兄心中立时划过一种不好的预感。
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果不其然在桌子上看到一只正在悠闲扇着翅膀的信蝶。
信中只有两句话:
“我去剑冢瞧一眼马上就回来。大师兄你别担心。”
“胡闹!”大师兄又惊又怒,因怒气激荡而出的灵力将信蝶碾的粉碎。反手召出飞剑,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他将飞剑的速度加到最快,风行电掣一般往剑冢急速飞去,然而愈靠近剑冢,心中的不详预感就愈发强烈。
逶迤绵延的天罡台刚刚进入他的视线范围,剑冢之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四周山壁剧烈震动,紧接着一道足以将五峰全部笼罩在内的庞大的能量罩以剑冢为起点缓缓升起。
一千多年不曾开启的护山大阵,被激活了。
大师兄心中的震惊翻卷如滔天巨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脚下飞剑速度不减,刚刚飞到天罡台上空,就见到了足以让他惊骇欲绝的一幕。
真月已经到极限了。抓住云归的双手因为重力和失血,几乎完全丧失了知觉。“刺啦”一声,云归的身体又往下滑了一小截,真月赶紧拼尽全力更加用力的抓住他。但也只是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云归仰头冲她喊:“快放手,现在放手你还有机会离开这里!”
真月连跟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完全是咬牙靠最后一口气死撑。而besttwo那边的运算还是没有半点起色。
又是一阵震动从山体传来。真月终于支撑不住松开了手。冥冥中二人竟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死就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从真月身旁伸出来抓住云归,另一只手抱住真月,用力将二人同时拉了起来。
真月抬头一看,激动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大师兄!”
大师兄看了一眼她惨白的脸色和血肉模糊的指头,抱住她的手不自觉的颤了颤。利剑般冰寒刺骨的眼神在云归身上扫了一圈,终于吐出几个字:“先离开这,回去再说。”
真月心中满是死而复生的喜悦,浑身上下放佛又充满了力气,用力的点点头,跟在云归身后往回走。
即将走到天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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