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抬目望去,此处的房屋都为土砌,屋顶以茅草混了泥巴遮盖,心中便也明白过来,此处应是在城北,最为贫穷那一片地方,与城中王府的位置,可是差了近大半个城的距离。
阎北城这般养尊处优的性格,竟是半句累也没有喊,直接带着他去了枯井旁的一处土屋内,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屋,鼻端便被一股浓重的药香味所笼罩,陌上花仔细闻了闻,竟还从中闻到了药香掩盖下的些许腐臭,心中顿时便有了几分不详之感。
眸光顺着床榻看去,便见一中年男子正躺在土炕上面,闭着眼睛,奄奄一息的模样。
最为可怖,恶心的是,这男子浑身都长满了水痘模样的东西,密密麻麻的几乎将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有些“水痘”甚至都已经破了,伤口露出淡黄色又微带血丝的液体。
似是感觉到有人来,男子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眸,撑着身子坐起,“是你。”顿了顿,他目光落至了陌上花身上,“这位是?”
“这位是大夫,你且别动,让她好好看看你的病症。”阎北城将手背负在身后,面上敛了纨绔之色,低声道。
男子点了点头,便倚靠着身后的墙壁,没有在动了。
陌上花这才走到了土炕旁,极为认真的上下扫了男子一眼,而后面色便猝然一变,急急退出了屋外。
阎北城心中微沉,忙追了出去,“怎么了?”
心中一个答案已经隐隐冒了出来。
类似以现代那非洲拉曼病毒瘟疫……
陌上花一手扶着墙壁,缓了一会,才定了心神,转过头来看着他,“此人得的不是寻常的病,而是一种名为拉曼的传染病,与瘟疫差不多,不过病症方面有些不同。”
阎北城面上的纨绔之色敛了个干净,眸底深处缓缓染上几分莫测诡谲之色,“那到底能不能治?”
除此之外,他更怀疑的是,陌上花的身份。
他请了如此多的人,都不能确诊,如今陌上花竟只是看了一眼,便已知晓,可见其医术的高明程度。
当世医术如此之高的人,怎么会是那养在深闺的女子?
陌上花沉吟良久,红润的唇瓣才动了动,嗓音低哑,“最好将人尽早烧了,这种病传染力实在太大。”
阎北城心中一震,入鬓剑眉深深皱起,“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其实,他心中也早有意料,毕竟,先前他已经将能请的大都请过了,无一人可以医治。
可此人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一定不能死。
陌上花抬眸看向阎北城,见他面色如此,便也知道,此人怕是个要紧人物。
沉默良久,她才极为认真的,一字一顿的开口:“阎北城,我必须要告诉你,这病的传染力度是你想象不到的大,一旦传染出去,怕是整个禹州城的人都无可避免的遭殃,在大一些,说是可以危及整个神国都不为过。”
正是如此,烧掉才是最好的办法。
一番话下来,阎北城也不禁沉默下来。
这世间人从未对他存过善心,这些人的死活与他又何干,只是此人的身份……
注定了他绝不能死。
思虑良久,阎北城才重新抬起头来,唇角似带了几分似笑非笑,“没想到你这丑妇,还真是医者仁心,连那些不相干人的死活都时刻想着。”
陌上花盯着阎北城的唇角,恍然以为见了那斗篷人,眸光微凝,在看去之时,却见他不过是撇着嘴角,看上去有些恼怒的样子。
虽是如此,她心中还是有些疑虑,却并未点破,面上一片冰凝之色,“你是禹州的掌权人,我不过怕是忧心你手下百姓的死活,提醒你一下罢了。”
“不必说这些没用的,本王只问你,到底能不能治。”阎北城微微垂头,分外认真的盯着他,眸底隐隐涌动着几分暗色。
陌上花柳眉轻轻蹙起,潋滟水眸之中,染上一抹深思之色。
她前世虽是医学博士,这种病例也只是在文案上看到过,只有一定的了解,并真正的接触过,若是真的要医治,她心中也没底。
毕竟这拉曼的传染性太强,危险系数对每个人来说都极大,她不是圣母,实在没必要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赔上自己的性命。
但眼下,她是应承了阎北城的话而来的,两人之间的交易还在,那些个筹码,确是诱人。
陌上花心中不断的算计着这桩买卖的价值,心中犹豫,挣扎无比。
阎北城将她的神色尽数收入眸底,心中自是明白,耐心的等她思虑了一会,还不见结果,便道:“若是你能医好此人,本王便在给你千金出诊费,其他的条件还是照旧不变。”
千金?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横财,若她想要在禹州城内做些什么,有这一笔金钱铺路,怕是会方便许久。
陌上花心中微动,当下便暗中思索起,这有钱后能做之事。
不得不说,这千金的诊金对她的诱惑确实大,让她心中动容之余,也生出几分好奇来。
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是让阎北城如此舍得?
陌上花如此想着,便自然而然的看向阎北城,道:“那人是你何人,竟让你连千金的诊费都可以随意抛出?”
阎北城剑眉微不可查的轻皱了一下,看似澄澈的瞳仁深处,一片沉然莫测。
第1618章 还在蛰伏期()
见他不回答,陌上花心中便也懂了,没有再问下去,正了面色,“此人身上的痘疹是何时开始起的,可有咽喉痛,头痛的症状?”
阎北城日日都叫了人来看那病患,自然也是无比清楚的,只略略一想,便道:“五日前便开始发病了,咽喉痛,头痛的症状皆有。”
陌上花精致的下颌轻点了一下,想了想,又道:“痘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劈裂化脓的?”
这些个事情,全都关乎此人的性命,她须得细细问清楚才是。
“大概两日前。”
陌上花思虑了一番,便将袖中取出一块锦帕,将口鼻捂住,才重新进了屋内。
那男子此时已经重新睡了过去,陌上花见此,便也放心大胆的仔细看了看,又以丝帕放在男子的手腕上隔离,为男子诊了脉象,心中这才有了几分底。
拉曼发病一向不是只看表象,表现在如何的严重,只要内里病气未发,便是暂时无事。
思及此,陌上花这才重新走了出去,看向阎北城,“此人病症现在还在蛰伏期,短时间内不会死。”
顿了顿,她又交代了一些医治时所需的药材,用具,让他先行准备一番,待准备比的差不多了,再行医治。
阎北城虽听不大懂,但还是将她所说都细细记下,又命人将这里悄悄看守起来,两人这才悄无声息的又回了王府。
陌上花回府之后,并没有急着翻阅古书,寻求治疗的法子,而是赶了阎北城回去,自己先做休息。
……
一直到第二日清晨,她才堪堪去了柳正所在的医药房。
彼时,柳正正坐于案前,帮一个小厮把脉。
陌上花站在屋前,见他竟是在帮小厮把脉,眸中顿生几分惊讶之色。
莫说是在禹王府,便是在寻常的富贵人家,也不见得会有医者愿意给府中的丫鬟小厮看病,柳正竟半点也不避讳,倒真称得上是真正的医者了。
思及此,她便叫住了想要禀报的药童,只站在门口等候。
柳正余光一瞥,见陌上花在那,却也不做动容,垂下眼眸就行诊脉,等又让人给小厮抓了药,才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方才多有失礼,望王妃恕罪。”
“人命重要,不妨事。”陌上花迈步走进,面色淡然,并无怪罪之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陌上花鲜少会来这里,此番突然来到,柳正心中自是已有了猜测,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做了一个请的姿态,“王妃,里面请。”
陌上花轻点下颌,扶了扶衣袖,在旁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王妃喝茶吧。”柳正礼貌的笑着,接过药童递过来的两个茶盏,亲自到了茶水推到陌上花面前。
陌上花将茶盏捧在手中,却并未喝,轻咳了两声,方才道:“不瞒柳御医,我前几日外出了一趟,身子又受了寒,眼下又不太好了,这几日总是头痛。”
顿了顿,她眸底划过几分思虑,“还有我院中的一个丫鬟,如今害了痢疾,我看过了,倒不是很严重,只是也要劳烦你一并开了方子了。”
“这本就是微臣的本分之事,何来劳烦之说,王妃过誉了。”柳正低垂眉眼,恭谨笑言。
说话间,已然朝身后的药童挥了挥手,药童反应过来,忙一溜烟的下去了,没一会就将笔纸都拿了上来。
柳正抬眸看了看陌上花的面色,见她说是身子不适,眼眸却仍是一片清明,心中便也有数了,却也只做不知,道:“王妃应是害了风寒之症,微臣这就为您,还有那丫鬟一并开药。”
陌上花精致的下颌轻点了一下,捧着茶盏,垂眸浅酌。
柳正果然是个通透的人,知道不该问的便问,听说已经在王府中几年了,这样圆滑的性子,也实属正常。
正是思虑间,柳正那边便已熟练的将药方写好,两张一并递给了她,“王妃自己也是懂医术的,且请您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好。”陌上花轻声应下,将两张药方接过。
她先看了看那治风寒的病方,待到看完之后,才轻蹙眉心,道:“刘御医不知,我自小体弱,这次又方才大病初愈,就又害了病,只这些,药效怕是不够。莫若在加些雪参,朱苑,千部。这些都是滋补之物,如此以来,想也能管些用。”
她说的这几个,虽然看似是滋补之物,可药效与治风寒来说,挂了几分勾,那些都是它们的辅药性,主要性与驱寒可是完全不相干。
柳正方一听,便也听出了个所以然,却只做不知,做出恍然之色,“王妃说的有道理,确是柳正疏忽了,竟忘了王妃方才大病初愈,当真该打。”
如此明显的漏洞,寻常医者或许看不出,可柳正的医术,又怎会看不出。
陌上花心中也知,却只是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将药方重新递给了柳正,兀自拿起另一张药方看了看。
看过之后,又是寻了个由头,在上面多添了几株药材。
柳正全做不知,问过陌上花,确定药方没有什么问题了,才将药方递给了药童,嘱咐他去抓药。
“等等。”药童还未走远,陌上花就将人自叫住,有些抱歉的看向柳正,“我近来还有些失眠之症,方才一时望了,药方是我往日用惯的,我也带来了,劳烦柳御医了。”
说着,从袖中掏出药方来,递给了柳正。
这次,柳正也只是形式性的看过,便只递给了药童,“一并办了吧。”
“是。”药童应下,这便下去了。
该吩咐的事情都已吩咐过了,陌上花本就话少,便又沉默了下来,屋内寂静良久,唯有药童打开药柜的声音清晰在耳。
本也沉默了一会的柳正,眸底划过几分粲然,倏的抬起头来,随口道:“张管家自上次假药之事,不仅是对府中的事情,就连对王妃你的身子都上心了不少,昨个儿还过来问了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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