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还是叫他误会了去。
车里宽敞,顾温凉微微低着头也能前行,她离着沈徹不过六七步的距离,却仿佛横亘了一条长河。
沈徹低垂的凤眸里火光尽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见底的幽潭,恨不能一拳砸在车壁之上。
还未有所动作,绣着龙蟒云纹的朝服之上,突然多了一只纤纤素手,沈徹膝下的肌肉隔着衣物抖了几下,才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触目是顾温凉澄澈清润的眸子,闪着星光,沈徹喉结上下动了一圈,才哑着声音道:“你还在这做什么?”
顾温凉早习惯了他的口不对心,却也难得生出玩闹的心思,她眨了眨眼,声音沁甜软糯,甜到了某人的心窝里去:“那我可真走了?”
还未作势起身,便被沈徹黑着脸拉住了:“方才不走,现在本王不许了。”
顾温凉笑得娇柔,她揉了揉作痛的眉心,才徐徐道:“沈徹,我并未闹脾气的。”
“若是不愿嫁予你,现下我也不会到你马车上来。”
沈徹听了这话,目光更显深邃。先前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也不无道理。
顾温凉这样的死性子,若是厌恶一个人,恨不能撇清一切的关系才好,更遑论在众目睽睽之下进禹王府的马车了。
顾温凉挽了挽鬓边垂落下的一缕发丝,别到白皙小巧的耳后,才斟酌着道:“早间娘娘唤我,商议侧妃……及侍妾的人选。”
说到这,以她的性子都有些紧张了。
王爷侧妃也是能记入皇室玉谍受世人朝拜的,往往是宫中主位或圣上亲自定下才进王府,她这样说,也不知沈徹心底回不回恼。
沈徹的目光落在她小巧玲珑的耳垂上,情绪彻底平复下来,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浅笑,盯着她眼也不眨:“侧妃?那你以为如何?”
顾温凉默了默,放在他膝头的手紧了紧,将价值不菲的朝服团出了几处褶皱来。
难得见她这般纠结的样子,沈徹放柔了声音诱哄:“你自说出你的想法便是了,本王还会吃了你不成?”
下一秒瞥见她修长如玉的脖颈,默默吞了吞口水,眸光幽暗。
便是想吃,如今也吃不到啊!
顾温凉却无暇在意这许多,她抬眸望进沈徹如打翻了墨砚的凤眸,声音小了许多:“我不想你同她们一块的。”
声音虽小,却被常年习武的沈徹听了个清楚,他陡然僵了身子,凤眸里的光亮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早间便是因为这事心底不爽利?”沈徹哑着声音,说得有些艰难。
顾温凉轻轻颔首,又摇了摇头。
占了一部分,却也不尽然。
原也没成想自己会那般没出息红了眼睛。
沈徹心有所感,入鬓的剑眉皱得死紧,问道:“可是母后为难了你?”
顾温凉摇了摇头,自然不想他心底不痛快,答道:“并未,娘娘是宫里顶顶和蔼的人,自然不会为难我的。”
沈徹沉沉望入她澄澈的眸子,也不拆穿她拙劣的话语,想也能想到早间的情形,到底还是心疼。
“母后口直心快,本王自会与她解释。”
“温凉,以后莫哭,本王护着你。”
27。有孕()
顾温凉回了府,便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瞧着外边的景色出神。
子悦这几日吃得甚好,极为亲昵她,此刻扭着糯糯的小身子趴在她的膝头,盘成白白的一条儿,就这样睡过去了。
顾温凉察觉到小家伙一气呵成的动作,面上浅浅浸出几缕笑意,旋即又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它那绵软的小身子。
窗外刮起了一阵阵风,吹得院里的树枝摇动,绿叶作响,而往年开得正盛的花儿,散落了一地的花瓣,落在还带着湿意的青石路上,徒惹了尘埃。
青桃掀了帘子进来,望见顾温凉柔和的侧脸,也不禁一笑:“小姐,难得天儿这般好,可要去院里走走?”
顾温凉将怀中的小家伙轻轻放回它的窝里,而后用湿帕子净了手,笑了笑:“也好,连着下了这些天的雨,日日在屋里躺得骨子都泛了懒。”
琴心这时也进了来,瞧着这样的场景,拍了拍手:“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笑的这样开心。”
顾温凉起身笑而不语,去了院子里。
阳光铺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光,加上还未干透的青石子路,泛出粼粼的光泽。
院子里原是种了不少的花样,奈何顾温凉这段时间忙着自己的诸多事宜,一时之间,倒也没怎样打理。
“青桃,你去拿了小铁锹来,还有年前我叫你留着的花籽儿也一并拿过来。”
顾温凉挽了软袖,露出白皙的手腕以及腕上的几串镯子,难得来了兴趣。
东西都准备好了,顾温凉坐在小凳子上,将交缠在一块的花与叶一一分开,侧脸柔和,眉目带笑。
待将手里的花籽一粒一粒埋进土里,她欣悦地拍了拍手,一双雅致的美目弯成了小小的月牙形。
顾奕怀便是在这时进的院子,见了这一幕哑然失笑。
顾温凉发现了背光而立的人,也顾不上素手上的点星泥块,微微福了福身:“爹爹怎的来了?”
青桃乖觉,朝外间伺候的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婆子互相望了一眼,心领神会,从里间搬了一张黄梨木座椅出来。
顾温凉乘着这功夫,将手泡在清水里洗净,才直直地望着顾奕怀。
“爹爹今日来,倒真有一事与你商议。”
顾奕怀也不绕弯子,当下就挑明了说。
顾温凉挑了挑眉,洗耳恭听。
“咱们府里无当家主母,有些事爹爹也拿捏不好。你与禹王婚期将近,虽是嫁入皇室,但该有的嫁妆……”
顾奕怀说到这里,也挠了挠头,虎目里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来。
他堂堂七尺男儿,掌兵符,率大军所向披靡,但与自己嫡亲的女儿说嫁妆之事,到底是有些难为情。
这样的活,一般是交由府中的当家主母的!
顾温凉轻轻咬了下唇,面色如同染了一层上好的胭脂粉,再瞧着自家爹爹的样子,当真是哭笑不得。
“我儿莫不好意思,你是我将军府唯一的嫡小姐,虽比不上禹王殿下,但排场亦小不得。”
“爹爹虽是军中莽汉一个,却也知晓,嫁妆越多越好,省得你到时进了禹王府遭人瞧不起!”
顾奕怀虎目一睁,说得斩钉截铁。
顾温凉一愣,清润的眼里涌起丝丝缕缕的感动。前世里她犯下那样的错事,莫说是嫁妆了,便是连个容身之所也没,一顶小轿匆匆进了忠国公府。
便是连个小妾也不如!
见她不出声,顾奕怀只当她是害羞,道:“这几日爹爹请了府里的老嬷嬷,统共列出了一百台嫁妆,大多都是你母亲留下的。”
“爹爹今日来便是告知你一声,若是瞧上了库房里的什么玩意,尽管开口便是,咱们府里,也不兴旁人惺惺作样的那一套。”
顾温凉瞧着顾奕怀僵直的脊背,出口的话也带着一丝低迷的沙哑之意:“谢谢爹,嫁妆之事,爹爹说了作数。”
顾奕怀这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瞧着亭亭玉立温婉大方的嫡亲女儿,感慨不已:“在爹爹眼里一直当你是一个长不大的小豆丁,这两日才清晰地感受到,爹爹的温凉,竟要嫁人了!”
“虽是圣上赐婚,禹王府却是不错的,后宅干净无阴私,禹王殿下也是上了心的。”
顾奕怀怕她再想不通,揉了揉她长而顺的秀发:“再有两月,爹爹的温凉便是皇家的人了。”
顾温凉眼底噙了一抹晶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乖顺地站着安安静静地笑。
纵使经历了生死,再来一次,这世上也总有人予她安心,沈徹如此,顾奕怀亦如此!
待顾奕怀回了主院,顾温凉站在树荫下,一半细碎的阳光点缀在她的额间、秀发上,如同从一幅古画卷里走出的人儿一般。
她温软地笑了笑,对着青桃道:“带几个嬷嬷,去茉莉院走一遭。”
那个被禁足了的茉莉姨娘,前世也并不是个善茬呢!
前世里她与茉莉姨娘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平素里碰个面都是各走各的话也不说一声,最却她知晓了这茉莉姨娘与卫彬暗地里做的龌龊事。
说来这茉莉姨娘原就是忠国公府放出来的丫鬟,因年纪到了便出了府,不料因相貌娇柔被顾奕怀带回了大将军府。
眼瞧着女子最好的年华都付在了顾奕怀身上,身边又没有个子嗣傍身,茉莉姨娘心里不免生出了旁的念头来。
既然自己过不好,那这府里的嫡姑娘也别想讨着好!
而茉莉姨娘对忠国公府而今的处境可谓是了然于心,府里只剩下了一副空架子,若将这高高在上的嫡长女送到那样的人家受受苦,想想就能笑出声来。
顾温凉杏眸慢慢地眯了起来,目光有些寒凉。
原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去寻她的,谁知前些天竟还自己凑上来作死!
顾温凉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一路去了茉莉院,这府里除了顾奕怀的书房,她是哪里都闯得的,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等她们进正屋时,茉莉姨娘正在绣荷包。
听了动静也不抬头,只是笑笑,这一笑,便笑出了眼角的几条细纹。
顾温凉皱眉,虽没有什么好的脸色,但声音仍是轻柔:“姨娘这是在绣什么花样?鸳鸯戏水?”
茉莉姨娘这才抬了头,将手中绣了一半的花样放在桌上,道:“自然是做了给将军的。”
顾温凉挑了挑眉,倒是不想和她再打哑谜了。
也不知是不是重生了一次的缘故,她的耐性倒是越来越不好了。
“姨娘莫恼,今日我来这茉莉院是为了找一样东西,对我来说极为重要。”
说完,便对着身边的两个婆子点了点头:“搜!”
茉莉姨娘身边伺候的丫鬟见状不由得拦在那几个婆子跟前,嘴里叫嚷着:“小姐!茉莉姨娘好歹也是府里的正经主子,怎么就能这样任由着搜屋?”
顾温凉眼底泛出凉意,怀中的子悦不满地翻个身将肥嘟嘟的脑袋埋进她的臂弯。
“这府里的正经主子除了爹爹与我,何时还多了第三人?”
顾温凉声音里难免带了丝丝的恨意,若不是前世她诸多暗示怂恿,与卫彬出谋划策,一步一步将她推下火坑,自己又何至于落得那样一个凄苦下场?
“捉住她,继续搜。”
最终,那丫鬟被捂了嘴束了手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顾温凉才寻了个凳子坐下,清润的眸子里毫无波澜。
奇怪的是那茉莉姨娘不仅丝毫不慌,在桌边的凳上坐得稳稳的,甚至就连表情,也未变过。
瞧着茉莉姨娘的神情,顾温凉清浅的眉心直皱,心底竟涌出阵阵不安之意来。
这样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反常了!
青桃显然也觉出不对来,默默上前几步将顾温凉挡在了身后。
不过片刻,那两个婆子手里各抓着几页纸张从里屋出了来,而后神色恭敬地交给了顾温凉。
茉莉姨娘的面色这才稍微变幻了一阵,而后显得有些无奈。
顾温凉挑眉,纤纤素手接过那几页泛黄的纸,一行一行地瞧完,这才将那纸丢掷在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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