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卫世子的为人不行,虽担了一个世子的头衔,却连你爹爹手低下的小将军也不如。”
茶盏里的茶叶泛着新绿,在水汽里完全舒展开了叶片,上下沉浮。
顾温凉心里苦笑,这样多的人都看清了的问题,她偏要不听劝,一条道走到黑。
临到头来,不止自己一生凄凉,更让爹爹一世英名全毁,沈徹披上战甲镇守寒关。
“你莫怪我说的直白,若是旁人,我必是不劝的。只是以你我之间的交情,我今儿个也不能袖手旁观。”见顾温凉神色恍惚又不置一词,秦衣竹姣好的面容现出些焦急来。
顾温凉这才猛的回神,抚了抚额苦笑道:“衣竹姐姐说得是,以后再不干这等蠢事了,费力不讨好。”
秦衣竹这才松了一口气,捻了桌案上一块水晶膏吃,感慨道:“这几日真是忙得不行,今日算是在你这躲了会懒。”
听了这话青桃倒是笑道:“衣竹小姐不知道呢,小姐昨儿个夜里听见你要来,自顾自笑了半晌呢。”
“这可是巧了,昨儿个夜里,倒是有人遣人去我府里找了我几次。”
秦衣竹那雪白的帕子拭了拭嘴角,打趣地道。
不肖她说,顾温凉也猜到了是谁,当下心底就泛起一阵阵涟漪,一双娇媚的猫眼瞳直直地望着秦衣竹。
“我寻思着后日去原音寺祈福,到时候趁机将那两人也拉过来,你同七皇子好好说一番。”
“我听得四皇子说起,这回七皇子算是气得狠了,皇子府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净。”
顾温凉一怔,旋即抿唇轻轻笑了开来。
前世的沈徹最后变了个样子,冷漠的叫人心疼。现在,倒还是那个动不动耍性子傲娇的皇子。
“便听姐姐的。”
待得秦衣竹闲聊了片刻,到了用午膳的时辰,秦衣竹便回了显国公府去了。
手旁刻着青色描画的茶盏已被撤下,青桃掀了帘子进来问:“小姐,奴婢给您煮碗红枣桂圆羹吧,大夫说了可祛寒。”
顾温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心思全在后日的祈福上了。
也不知沈徹到底会不会去。
待青桃将红枣桂圆羹端到了自己面前,顾温凉还沉浸在这件事里头。
青桃觉得有些奇怪,自家小姐素日里清浅有余,待谁都是温温柔柔的,实则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可自从撞了墙醒过来之后便时常沉思,时不时还浅笑一下,不时又浅蹙眉心。
“小姐,可以喝了。”青桃提高了一些声音,顾温凉才回了神,净了手执起玉勺舀出一个白白嫩嫩的莲子出来。
入口温热,满口生香,莲子的清香和着桂圆的软糯,顾温凉笑着道:“府里的厨子手艺越发精益了。”
却见青桃面色古怪,嗫嚅着道:“小姐你忘了?这是七皇子送来的厨子,惯会做这些,只是小姐许久未吃过了……”
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顾温凉这才记起还有这么一件事,当下就垂下眼睑,再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指着玉勺的手指关节却用力到泛出青白色。
她前世倒是真的没发现,生活里处处都是沈徹的影子,便是发现了,也只是淡淡一笑不当回事罢。
“日后每隔几日,便送一碗过来。”顾温凉面不改色,淡淡地吩咐道。
青桃自然是喜形于色地应下了。
午后小憩一会,顾温凉悠悠转醒的时候,有一个小丫鬟低眉顺眼地进来禀报道:“小姐,骠骑将军府的小姐来了。”
顾温凉目光一凛,能来大将军府看她的,估计也只有骠骑将军府那位“口直心快”的庶出二小姐了。
揉了揉犯疼的额角,顾温凉刚想开口,便见到一位清秀的人儿进了屋,见了她,笑得清甜:“温凉,你可算是醒了。”
顾温凉淡淡地点头,却见那文谆十分自然地坐到了床沿之上,握紧了她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额角上的伤口瞧,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快意来。
面上却是分毫不显,自责之意毕现:“都怨我与你说了那许多昏话,才使得你情绪失控去顶撞大将军的。”
顾温凉冷眼看着她做戏,更不像以往那般反过头来安慰她。
不说骠骑将军官职本就在爹爹之下,便是文谆,也不过是一个区区庶女罢了,上不得台面。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搭了几句话,谁知便叫她缠上了。
三天两头便到大将军府来,惹得一众人都认为她们玩得多好一般。
这且就不说了,这文谆心机深沉,意欲踩着她上位,每每与秦衣竹她们出去,必要粘着她。
想必那日大放厥词的丫鬟,便是收了这文谆的好处了为她卖命了吧。
文谆身后跟着面色看起来不太好的青桃,想来是想拦又拦不住,又怕她再跟自己说些什么话乱了心智,才着了急。
顾温凉挣开了被文谆紧紧抓着的手,她皮肤细嫩,此刻手背已见了红,她将一缕秀发别到通透的耳后,凉凉地道:“你既知道,为何还来找我?”
这下不止那文谆脸憋得通红,就是站在一旁的青桃,也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自家那个温良纯善的小姐。
那个文谆如同被人捏了脖子的斑鸠,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眸里的情绪飞快闪动,才堪堪咬碎一口银牙嗫嚅道:“是……都怨我,姐姐怪我是正常的。”
顾温凉性子虽然看似温和平淡,不沾惹俗世尘烟,实则是懒得争些什么,与人为善并不代表任人宰割。
我对你好,你对我好,那么顾温凉也乐得多个闺中密友,可你不但不念着我的好还背后算计恩将仇报,那么再温顺的兔子也要咬你一口了。
47。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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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温凉轻轻颔首; 才一踱步,便又闻见了那股子腻得胃里泛呕的味道,素雅的眉心皱得越发紧了。
“女儿便不进去了; 只今日来找茉莉姨娘说道说道,爹爹想必不会有失偏颇吧?”
顾温凉言语淡淡,却让茉莉姨娘脸上甜腻的笑容一僵。
“将军……”茉莉姨娘心一慌; 连忙站到顾奕怀的身边娇娇弱弱地挽了他手臂; 也不做争辩; 眼泪成串地掉下来。
顾奕怀虎目一睁; 冷冷地瞥了一眼千娇百媚的茉莉姨娘,将自己手臂抽了出来。
“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顾奕怀一把掀了珠帘; 瞧见顾温凉一双灵透的眸子清清浅浅; 像是世间没什么东西能入了那双眼。
他这个嫡女一向懒得生事,若不是真触碰到她头上去了; 绝不会这样大张旗鼓胡闹。
像极了她的母亲。
顾奕怀常年冷硬的心渐渐软了下来; 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那茉莉姨娘见了顾温凉漫不经心的样儿,心底的嫉妒如同毒蛇般缠绕而上,到底还是死死压抑住,心不甘情不愿地福了福身; 声音有些尖利:“小姐找妾身; 是因为早间那贱婢的事吧?”
若不是因为这个寡淡不知趣的原配嫡女,将军哪里会次次都叫她喝下避子汤?叫她日后连个依靠都没有?
不过是个嫡女;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自古如此; 将军何苦因着这样一个人连个子嗣都不留下?!
顾温凉眸光陡然一寒,抚了抚眼角的那颗泪痣,而后竟缓缓地轻笑出声:“贱婢?你茉莉姨娘在我眼里,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婢子。”
许是经历了两世,顾温凉的性子虽还是淡漠若水,却也多了一丝锋利,尤其瞧不了身边的人受委屈。
这话一说出来,不止茉莉姨娘一脸不可置信,便是顾奕怀,也浅浅皱了眉,满是不赞同地道:“温凉,不可这样说话。”
顾温凉垂下眼睑,手里的素锦帕子映着泛着青白色的玉指上,分外惹眼。
茉莉姨娘见状,浅浅弯了弯唇角。
反正她无所依靠,府里虽然只有她一个姨娘,却并不受宠,也无子嗣,如今能给这不可一世的顾温凉使些绊子,何乐而不为?
“爹爹,我往日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的事,却无法善了。”
顾温凉美目扫过桌上已然凉了的饭菜道:“今日一早,青桃去替我取羹汤,被茉莉姨娘罚着洗了两缸掺了冰的衣物。”
“青桃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我倒是想问问,茉莉姨娘哪儿来的权利责罚我身边的人儿?”
顾温凉性子也有些执拗,否则前世里也不至于一条道走到黑,说这番话时虽还是淡淡不染凡尘的模样,却已有咄咄逼人之意。
那茉莉姨娘心里咯噔一下,满肚子的委屈,挽了顾奕怀的手臂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将军……妾身追随将军已有年余,是断然不敢忤逆大小姐的。只是今日将军要在妾身这用早膳,妾身这才上了心,一时情急做了错事,竟惹了大小姐不快。”
顾温凉不耐地偏过头,心底的烦躁之意渐渐升腾起来,不知为何,这茉莉院给她的感觉并不舒服。
顾奕怀轻咳了一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理。
茉莉姨娘虽做事有失分寸,却全是因为自己,找他说,这不过是小小一件事,平日里哪有这样的事闹到他跟前来?
可这青桃是温凉身旁唯一的大丫鬟,温凉为其出头也在所难免,当下也只能负着手道:“我这有几盒冻伤膏,等会子叫小厮送去温凉阁,茉莉姨娘也是有心办错事,温凉莫要计较。”
顾温凉轻轻嗤笑一声,目光在这屋里扫了一圈,声音依旧软软糯糯:“爹爹既这样说了,我自不好再计较些什么,就不打扰爹爹了,这便回了。”
顾奕怀瞧她疏离的态度,张嘴欲言,瞧了一旁面带希冀的茉莉姨娘,也只好浅浅叹了一口气。
还是行军打仗来得爽利,这些后宅琐事叫他处理起来,难免为难。
顾温凉转身,脚下的步子已到了染了红漆的门槛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复又回过头来瞧着那一桌的菜浅笑:“爹爹与姨娘情深,却怎么忘了今日是娘的忌日?”
顾奕怀闻言,高大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回忆如同生生不息的潮水将他包围,嘴角的笑意也一点点湮没,竟显得有些苍凉,如同一座古旧的石雕。
顾温凉瞧着,想起他前世为自己劳心操神的样子,到了舌尖的话转了两个圈,咽回了肚里。
“走罢。”她声音浅浅淡淡,青桃知她心底不好受,眨着眼将眼底的水雾遮了去,撑开了手里的油纸伞。
京都这个时节最是多雨,昨日才下了一场大的,今早又开始淅淅沥沥下个没停,顾温凉被扑面而来夹着雨水和泥土咸腥味儿的风吹得清醒不少。
“小姐不必为了奴婢做这些的。”青桃撑着伞瞧着脚底下的土水洼,一边哽咽着道。
顾温凉的声音在雨里显得有些虚渺,又听得不太真切:“你是我身边的人儿,自然是要护着的。”
更何况前世里陪了我那样久也未抱怨过什么。
身后的屋里突然想起盘碟破碎的清脆声响,顾温凉脚步顿了顿,而后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想沈徹了。
顾温凉的母亲一直是府里的禁忌,多年前的今日,替顾奕怀挡了贼人的一刀,当场便咽了气。
顾温凉抬起手指,些微的雨丝带着沁凉之意,缓缓落到了她白嫩的指尖,顾温凉倏尔一笑,喃喃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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