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得麻木。
她任由他带着自己下台,低垂的眼帘没让情绪泄露。
或许,裴聿早就忘了,在交换的仪式里,她还没把戒指套进他的手指。
又或许,这能不能套进,他根本就不曾在乎。
苏天钊的脸色不太好看,简嘉将停驻在苏凉脖子上那条项链的目光拉了回来,开始软声地安抚。
“天钊,这指不定是一个误会呢!你别气了,等会气坏了身子。”
苏天钊冷哼一声,这样的订婚宴,自然是容不得出一点错误的。可偏偏来了这么一个女人,那女人的衣服还跟苏凉的衣服撞上,这落在别人的眼里,只会是一场笑话。
惟有旁边的苏鸾笑得得意。她向来不屑于隐藏她讨厌苏凉的心,自然也是十分乐见她出糗的。
苏穆弈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撞衫的女人,目光深沉。
苏天钊怎么都吞不下这口气,便打算走过去给女儿讨个说法。任凭旁边简嘉怎么劝阻,也仍是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另一边,苏凉被带下台后,裴聿便将她安顿在桌子前,自己则亲自走过去长桌那边给她弄吃的。
苏凉抬眸看着他为自己忙活的背影,摊开掌心看着那枚男戒,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存在简直就是讽刺极了。
裴聿并不知道她喜欢哪一些,就随便拿了几样往回走,她看着他拿过来的糕点,上头有几样是她厌恶的,她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余光不经意一扫,便远远瞧见了苏天钊以及另一边的舅舅欧阳晗祺跟两个表哥正举步向着那抹身影而去。
她的右眼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连忙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裴聿见她一声不吭地走开,先是一愣,这才后知后觉跟了她的身后。
当她走过去的时候,苏天钊已然对着裴母严声质问出口。
“亲家,这到底是谁?怎么会跟凉凉撞衫了?我明明记得,凉凉的晚礼服是特地从米兰订购的,不可能撞在一起的。”
不是故意?()
苏天钊的声音里隐隐有着愤怒,旁边,欧阳曜他们也在屏吸等待着答案。
裴母罗颐柳似乎也明白这样的场合撞衫不好,语气里尽是歉意。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随后,她拉出那位一直站在她旁边的年轻女人,那女人低垂着头,眼眶泛现了明显的泪光。
苏凉这才记得,她见过这个女人。当初画展的时候,这个女人曾经前去她的画廊买下了那一幅名叫“梦境”的画,而那时,还是她亲自招待解说的。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重遇她,更没想到,跟她撞衫的,偏偏是她。
裴母的面色不是很好,但很明显的,她虽然话语严厉,但对身边这女人的语气却是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
“韵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凉光是听到这称呼,心就不禁漏了一拍。
那个被唤成“韵儿”的女人听见这话,面靥上的神色便更是愧疚了,她的柳眉蹙在一起,看得出来这事她很是懊恼。
“阿姨,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天你把图纸带回家,我在边上瞧着这衣服挺好看的,便自己照了相打算也去做一件。刚开始我不知道这是苏小姐的礼服,而我也没想要在今晚穿,只是临到时间,衣服被……弄脏了,所以不得已就穿了这件。”
说着,她朝着苏凉的方向深深地一鞠躬。
“苏小姐,真的很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好么?如果……如果我知道会造成这样的骚动,我今晚是宁可不过来也绝对不会穿跟你同样的礼服出现在这里的,毕竟今天是你跟阿聿订婚的大日子。我这就走,我这就回去,这衣服我会立即丢掉的,我感到很抱歉,真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满脸的不安,看着苏凉的眼神也是怯怯的,好像怕自己仅仅这么一句道歉不足够讲明她的无意,她还一味地鞠躬说着对不起。
苏凉绷着脸站在那,她都这么说了,还摆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倘若再多刁难,只会显得她太过小气了。
但是,要她咽下这口气,又让她很是困难。
欧阳曜和欧阳曦向来都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的主,自然见不得自家妹子受这种委屈。在他们的眼里,苏凉理所当然摆在第一位,这样一来,他们也就顾不得这女人到底有多愧疚。
“哟,见图纸好看就私下做一件?这若是不知情的人瞧着,还以为你这是公然跟我们家苏小凉挑衅呢!认为能跟裴聿订婚的,不仅她还有你。”
这样的话,让那年轻女人的脸色刷地一白,裴母皱起了眉头,正欲发作,欧阳曦这才不慌不忙地补上一句。
“当然,我知道这事是不可能的,你都这么诚恳道歉了,再为难就会显得咄咄逼人了。”
身份迥异的女人()
他说完这一番话,往旁边的欧阳曜看了一眼。
欧阳曜将目光投驻在她的身上,他的性子比较冷,自然话也不见得好听到哪里去。
“我倒是想要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看样子,你跟裴聿的关系很亲密?”
苏凉这才记起,方才这女人在言语间对裴聿的称呼是一句无比亲昵的“阿聿”。
那女人似是没料到欧阳曜会这样犀利地质问她,她显得有些着急,微张着嘴正想要解释什么,却没料到,一直默不吭声的裴聿在此时开口了。
“可韵是我的妹妹。”
大伙都意料不到率先回答的人是裴聿,然而,他自己没觉得自己这样答话到底有哪里不对,他站在苏凉的身边,长手将固定在她的细腰上,表情淡然。
“我相信这事她不是故意的。”说着,他望着对面的女人。“你回去吧!我让人载你回去。”
年轻女人咬着下唇,看着他缓缓地点头,没有出声。
裴母罗颐柳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场合她不好亲自送出门,只能简单地叮嘱她几句,便让她离开。
苏凉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眸光深沉。
他都这样说了,苏天钊自然便也不好继续追究下去,欧阳兄弟虽心有不甘,但这样的日子也不好大闹,便随便说了几句,与欧阳晗祺退了出去。
等到他们都走后,裴父裴同勋这才得空走了过来,他的眉宇间凝聚着不快,一瞧便知道是把事情处理好以后匆匆赶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韵为什么会穿同样的衣服?”
罗颐柳瞥了眼一旁的苏凉,这才扭过头看着自己的丈夫。
“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误会?今晚是什么日子?竟然闹出这样的‘误会’来?”
裴同勋仍是板着脸,看得出这样的宴会他是尤为注重。
“也不知道明天会传成什么样!就你,太过宠她了,把她给宠得无法无天了!整天就只知道闹一大堆的麻烦来!”
罗颐柳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裴同勋的话音刚落,她就闷着声音说话。
“我为什么就不能宠她?她可是我……”
她的话赫然止住,就像是在忌讳些什么人似的。
苏凉不动声色地望向远方,装作一副没有听到的模样,旁边,裴聿垂下眼眸看着怀里的小女人,无视面前的双亲。
“我们去跳舞吧!”
她收回神,轻微颌首,他跟裴父裴母说了一声,便带着她走向舞池。
即使距离有些遥远,但她还是隐约可以听见裴父裴同勋在严声训斥裴母罗颐柳。
“我就说今晚不能让她来!你瞧瞧……”
裴聿带着她滑进舞池,伸出手正想与她开始共舞,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蓦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我突然不想跳了。”
笑话一桩()
他怔了下,目光闪烁,到底还是没勉强她,带着她重新走出了舞池。
她找了借口说要去洗手间,便撩起裙摆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进ru以后随便找了一个间隔,就将自己锁在了里面。
她倚靠着门板,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这明明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却在此时才发现,她根本就不了解裴聿,更不了解裴家。
或许,裴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水深。
苏凉躲在间隔里无非就是想要透透气,可女洗手间可是聚集八卦的地方,她不过是躲了十分钟,就从好几个进来洗手间的女人的口中听讲了属于自己的谣言。
她暗暗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这才不过是半个钟头的时间,她便一跃成为了话题女王,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她听了很多,其中最让她惊讶的,是来洗手间补妆的许莘。
在这个圈子里,向来秘密都不是秘密,因此,过去她和泠于晨的那些事情,或多或少都是有人知晓的。而许莘身为泠于晨的未婚妻,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那些话一字不落地全进了她的耳朵里,每一句,都让苏凉觉得有一股透骨的寒意从脚地冒起,传至四肢百骇,简直就是冷彻心扉。
知道那些人都走了,她这才慢吞吞地推开间隔的门走了出去。
她站在盥洗台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精致的妆容,苍白的脸色。那方才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她的脑子里回荡,她阖了阖眼,身子不住地颤抖。
原来,过去的自己在别人的眼里,竟是这么不堪。
她承认以前一直都是她追在泠于晨的身后,可她从未勉强过他半分,她道是自己以前太过天真,可这到了别人的眼里,却是笑话一桩。
如今,经过这一晚,她苏凉早就成了笑料的代名词。
她攥紧拳头,倘若泠于晨知道那一切,会是怎样的结果?
说到底,他和她都是可怜人。
苏凉舀起水洗了一把脸,因为今晚化的妆是防水的,她这样的举动并没有让脸上的妆容花掉。
她又在洗手间里呆了几分钟,这才抬步走向出口。
她走出洗手间,由于这里的女洗手间位于长走廊的尽头,灯光稍显昏暗,等她走了好几步,这才发现拐弯处站了一个人。
她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才发现,那默不吭声杵在那的,正是她新上任的未婚夫,裴聿。
“怎么这么久?”
裴聿的脸有一半隐在了黑暗中,导使让她有些看得不太真切。苏凉愣了愣,听见他的问题,便随意说了一句。
“我便秘,成么?”
她没有发现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后,他牵起了她的手,直接就扯着她往门口走。
苏凉几乎小跑才跟上他的脚步,她仰着头,看着他顷长的后背。
“你要带我去哪?我们不回会场那边吗?”
惊现()
“不过去了,我们直接回家,剩下的有我爸他们在就行了。”
裴聿显然不觉得自己这样半途离开到底有什么不对,带着她搭电梯下了停车场,便走向了爱车。
直到坐进副驾驶座,她撇过脸看他。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裴聿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事,启动车子的动作稍微一顿,而后踩下油门,grancabrio。s驶出地下停车场,进ru了街道。
风景飞块地在窗外略过,她却无暇顾及,仍然望着他刚毅的下巴曲线,他抿着唇,目视前方地掌着方向盘,保持着缄默。
她在等,等待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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