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的来历一定有古怪。
楚少渊正在工部看着文书,听见张全顺禀告说是府里有人来找,他一下子站起来,急匆匆的便往门口赶,连句话都没有吩咐。
一屋子的人止不住面面相觑,有些尴尬不已。
朱璗忍不住皱眉,这个时候工部的事情几乎要成了一团死水了,安亲王府里怎么会挑在这么紧要的时候过来?难不成福建的事情又有波折?
而工部侍郎钱重却心中直打鼓,安亲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受挫,眼瞧着毫无进展了,他不会是要急了,然后另辟蹊径吧?
另外一个侍郎赵光耀却是一脸淡然的笑意,他早就看出来安亲王不是池中物,而且现在的工部一团散沙之势,若是照现在这么发展下去,只怕工部会从里到外的烂掉,单看钱重那一脸的郁色便可知道。
他可不是钱重,他还希望仕途能够再往上走一走,所以他手里一直攥着些东西,只等着安亲王发力的时候就拿出来,到时候好借着安亲王的势送他青云直上。
一屋子的人各怀心思,虽然依旧维持这表面的和气,但私下里早已经是各有所想。
只是他们不知道,现在出现在楚少渊跟前的却不是他们料想的什么小厮,而是个妇人,还是个三四十岁年纪有些大的夫人,圆脸盘,细长眼,像是常年习惯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楚少渊看到是她,心一下就提了起来,沉声问道:“不是让你护着姨母的么?你怎么反倒到我这里来了?”
妇人听见这话,快速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没任何的表情,连声音也是平平淡淡,没有起伏:“侧夫人有命,让我来传话给您”
妇人简单的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倒是没有添油加醋,却还是让楚少渊心惊肉跳了起来。
他分明跟姨母说的好好的,而且姨母也同意了,他千算万算反而将姨母的脾气忘记了,夏老夫人那样逼迫过姨母,姨母对上她又能有什么好话,晚照自然不会站在姨母这边。
他头疼的紧,想了想,对张全顺道:“你去跟朱公子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一步。”
张全顺点头应了。
楚少渊急匆匆的往家里赶,不出半个时辰便回了碧水楼。
帘子掀开,几个丫鬟都在忙碌,见他回来,纷纷行礼,宽敞的房里只有婵衣端坐在那里,眉头紧蹙,像是没有发觉他回来似得,手中还拿着一件绣了一半儿的外衫。
楚少渊回来之后便知道颜姨娘已经回夏府了,这个时候单纯是想来看看婵衣在做什么,没想到会看到她在帮他做衣裳,顿时,心里涌出一股比蜜还要甜的滋味来,让他心神荡漾。
锦屏见他急匆匆的赶回来,又瞧见婵衣心不在焉的模样,知道他们这是在闹别扭,连忙给屋子里伺候的锦瑟、锦心跟轻月使了个眼色。
一干丫鬟慢慢退了出去,只剩下楚少渊跟婵衣在屋内。
楚少渊瞧婵衣愣神愣的厉害,也没打扰她,因走的急,有些累,便随意的坐到小杌子上头,眼睛在那衫子上头打量,因离得她有些远,只看到月白色的衫子上头绣着红枫,十分抢眼。
他心中满足极了,嘴角慢慢的扬起一抹笑容,伸手便去倒茶来喝。
婵衣实际上是头朝着窗子外头的,正对着天上的云彩愣神,脑子里迷迷蒙蒙的想,若楚少渊当真是要为了颜姨娘出头,她该怎么才能不失体面的将这件事处理好。
祖母走之前曾说过,她已经安排好了,这个安排又会是什么?她总是隐约有不详的预感,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刚想叹一口气,就感觉到屋子里鸦雀无声,她不由得有些奇怪,一扭头,就瞧见楚少渊正捧着茶壶喝茶,虽然动作很大,却没有任何声音,只是那吊壶委实有些太大加上他的动作豪放,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会做的事,倒像天桥底下说书的,渴了便痛饮粗茶解渴一般。
婵衣眉头蹙起,看着楚少渊,有些不喜他这般粗矿,不过她没有开口说他,只是说了另外一件事:“王爷这么早回来,是为了颜姨娘的事来找妾身的么?”
她一开口就让楚少渊觉得难以招架,他喝茶的动作一顿,仔细的去看她的脸,茶水还未曾咽下,便将吊壶随意搁在桌上,起身走过来。
婵衣不自觉的下意识便往后缩。
楚少渊眼中一黯,在她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晚晚想说什么?”他凑身过去,想扶她的肩膀,却因为她的退缩,反握住她的手,“晚晚以为我回来是为了给姨母撑腰的?”
婵衣垂着眼睛不说话,心中忍不住想,难道不是么?这几日他有多忙,她不是不知,可这样的忙碌中,他还能急匆匆的赶回来,她如何不会多想。
楚少渊叹了一口气,几步上前,将她拥紧:“我小时候的事你是知道的,姨母对我有再生之恩,这辈子我都欠她一条命,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受罪,可我也不想你难过,才会瞒着你,每每想与你说的时候,又不敢,怕你为了这个生我的气,我也知道姨母做了很多错事,她也遭了罪,往后有我看着她,必不会让她再生事,别再生气了,都是我不好,往后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再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婵衣很想说一句,何必对我说这些话,我又算得什么,堂堂安亲王素来心机深沉,抬抬手指头都能让云浮翻天覆地,这样伏低做小又是何必。
只是她不想这么刻薄,所以略想了想才问:“赵妈妈是谁?”
既然不能奚落他,便只好捡其他问题来问他。
楚少渊眉眼温柔的看着她,“怎么了?赵妈妈是我给姨母的贴身嬷嬷,她会看着姨母的举动,不让姨母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婵衣心中一震,听他话的意思,那妇人竟是会些功夫的,她忍不住抬眼看他,张了张嘴,想问问他这个妇人的来历,可又觉得自己若开口问了,多少有些打探的意思,想了一想,便将这个念头忍了下来。
楚少渊一直看着婵衣,看她一脸想问却又忍着不问的样子,澄澈的眸子里带了些郁结,他忍不住莞尔,晚晚从来都是这样,不愿让他觉得为难。
他笑了笑,道:“赵妈妈是沈朔风帮我找的人选,你不用担心她会听姨母的话,我只是让她看着姨母,不会给祖母跟母亲带来麻烦的。”
婵衣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他不是向来以颜姨娘为重的么?怎么会忽然让人看着她?
她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
楚少渊垂头看着她,昳丽精致的面容上有些委屈的神情:“晚晚不高兴了,今天早上晚晚的样子,让我觉得害怕,若我再一意孤行,你是不是打算往后就再不理我了?”
婵衣没想到他会再提起早上的事情,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重生的这一世也好,或者是上一世也罢,她从来没有被人如此不尊重的对待过,除了他。
她眼睛垂下来,脸上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声音有些黯哑:“你到底当我是什么?高兴了就宠着腻着哄一哄,不高兴了什么手段都往我身上使,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钱么?”
楚少渊心中大痛,一把将她的肩膀握住,气息似乎也慌乱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对你的心意,你真的不明白么?”
婵衣侧头,眼睛落到了未做好的衫子上,许久,才轻轻说道:“我向来喜欢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这两个词,你若当真对我有心,”她抬头看了看他,声音细腻温和,“往后”
她话没有说完,他就已经忍得心痛难当了。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在他眼里,这可都算不上什么好词儿!
他重重的吻上她的唇,不许她再说一个字。
夏家,圆脸的妇人站在西枫苑,看了看里头一片鸡飞狗跳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伸手帮一下。
颜姨娘指使着一屋子的下人一会儿说:“箱子上头荡了那么厚的一层灰土,你就擦三遍就完事了?打发谁呢?再去擦十遍!”一会儿又嫌弃多宝阁上头的花瓶不鲜艳,道:“我记得库里还有几尊霁红瓷的花瓶,你去跟老夫人说我要用,让她赶紧拿出来。”
过了一会儿又不知怎么想的,觉着房里有一股子潮味儿,硬是要人搬了银霜碳来,在刚立了秋,秋老虎还十分猛烈的时候,在房里四个角燃了四个大大的火盆,直将人烤的前胸后背都是汗,可偏偏她还不觉得,还要人往里加炭。
等到燃过了银霜碳,又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拾掇的利索了,颜姨娘又嫌弃屋子热,要人去冰窖挖了七八块冰釜放在房里,说是散热气,却不许开窗。
不一会儿,那些伺候的下人们个个喷嚏连天,生像是得了重伤风似得。
赵妈妈眼神冷冷的站在门口,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淡淡的往院子里望着。
忽然,有扑簌簌的细微响声传来,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灰白色的鸽子从外头飞到了院子里,扑腾翅膀的声音十分好听。
它飞了几圈落在赵妈妈的肩头,赵妈妈将它腿上绑着的小纸条拆下来,忽的皱了下眉头。
纸条上的内容让她觉得有些不妥,歪头想了一会儿,这才有了主意,随手掏出炭笔在纸条背后写了几个字,然后去捉鸽子。
鸽子歪着脑袋看了看她,豆大的眼珠子黑黝黝的十分可爱,尖细的嘴里不时发出“咕咕”的声音。
赵妈妈将纸条绑好,摸了摸它的羽毛,然后将它往天空中一扔,鸽子扑腾而起,绕着她转了一圈儿之后,稳稳的往城郊的方向飞了过去。
赵妈妈的圆脸上出现一抹担忧的神色,当年那件事是前楼主一时糊涂,原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再不会有人提起了,可没想到今天会让她遇见这个女人。
她眼睛往里看了看,瞧见颜姨娘嘴角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生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事一般,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样的女人,当初若不是有燕云卫护着,又怎么可能从她的手底下逃脱?
ps:小意家的路由器昨天坏了,网也连不上,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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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缠()
沈朔风收到飞鸽传书的时候,人还在南郊,他看着手中纸条,常年面无表情的那张脸,此刻出现了几许凝重之色。
事情的发展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他有时候不由得会问自己一些诸如此类的问题,可偏想不到答案,他有时候会想,若是师父在这里,是不是至少能够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便避免不了,也不至于将整个鸣燕楼拖到如今这样退不得进不得的地步。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将手头上的事情料理完了再说其他。
于是等了一日又一夜,在天将将擦黑的时候,那辆不起眼的马车终于渐渐的映入眼帘。
沈朔风当下便一个跃身将马车拦下来。
简安礼浑身疲惫不已,远远的看到了云浮城一角,他还来不及高兴,就察觉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他不由将帘子挑开一边,一双布满死气的眸子正对上他的,让他心中一冷。
“可是简公子?”
那人淡漠的开口问了一句。
简安礼稳了稳心绪,点头应道:“是我,你是三王爷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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