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衣垂着的眸子略抬,看见谢霏云白净的面颊上,含着浓浓的关切之意,而原本待字闺中时纤瘦的身量,如今被养得丰腴,可见大嫂与大哥二人感情颇佳,这让她不由得又有些高兴。
她敛了愁思笑了笑,道:“到不是我的事情。”
谢霏云心道:那必然就是婆母的事情了,若是这般容易就能解决,自个儿也不用这样头疼了,只是有些话又是不能够直白的与自个儿小姑子说的,真是有些里外不好做人的感觉。
于是她只好笑着柔声道:“有些事儿你也甭太忧心了,咱们尽了自个儿的力就是,顶多是往后多留几个心眼儿,不让这些事儿烦扰到咱们。”
婵衣知道她是误会自个儿的话了,也不说明,只是点头,捧着茶来吃。
这些事儿终归还是由大哥与大嫂说最妥当,尤其是他们还处于新婚,自个儿急慌慌的与嫂子说了,难免嫂子要担忧,继而问到大哥那里,怕要被大哥以为是大嫂绕过他在外头打听朝中的动向,若是让大哥误解了大嫂钻研朝政,岂不是影响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么?
想想前一世她与简安杰之间便时常会有这样的争执,因两位兄长在朝中有些人脉,所以有时候从兄长那里听来的消息,她便忍不住告诉简安杰,这样的事一次两次不会如何,次数多了,简安杰便对她有些不满,觉得她钻研朝政,到后来她便索性不与简安杰说,反倒是简安杰最后求着她去打探了,现如今想到,当真是有些让人作呕。
这样闲聊着又坐了一会儿,婵衣打算告辞的时候,夏明辰下了衙回来了。
夏明辰听说楚少渊陪婵衣回了娘家,而他自个儿恰好有事儿要找他,便伸手拦住了欲走的楚少渊,叫夏天进来传话,说今儿晚膳就在家里用了,等用过了晚膳再叫婵衣夫妻回府。
原本将老梅树底下的梅子酒坛挖了出来,带上正准备回府的婵衣,听见这话,实是忍不住觉得想笑,大哥即便是成了亲也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
谢霏云笑着挽留:“想来夫君也是许久不见王爷了,我一会儿让大厨房多加几个菜,嘱咐夫君少喝些酒,保管不叫王爷一身酒气的回去。”
婵衣眼睛晶亮的看着谢霏云:“到底是不叫王爷一身酒气,还是不叫大哥一身酒气?”
夏明辰爱酒,这事儿府里上到老夫人,下到看门儿的下人,没一个不知道的,所以婵衣这话分明就是在调侃谢霏云。
谢霏云也不在意,她本就有孕在身,闻不得那些稀奇古怪的味道,让人传话给夏明辰,让他少劝些酒也不全是为了婵衣,所以她大大方方的笑了。
“你未出世的外甥也闻不得酒味。”
婵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指着她道:“成了婚之后越发的没脸没皮了!”
顺天府府衙中灯火通明。
府尹黄义正一手抚摸着书案上的一方乌木镇纸,一手拿着一卷公文认真的看,看到惊讶之处频频皱眉。
“大人!”幕僚匆匆走进来,抚手行礼。
黄义正抬眼看向他,“查的如何了?可有进展?”
幕僚摇了摇头,“线索断了,鸣燕楼这几年的事完全查不到了。”
黄义正眉头深锁,奇怪道:“怎会如此?不是查到鸣燕楼是江湖帮派么?如何前些年的事还有记录,这些年却一点儿风声都没了?那玉”
他察觉到失态,连忙住了口。
幕僚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玉?什么玉?
原本府尹大人过问江湖之事就足够叫他惊讶了,如今还为了这个什么鸣燕楼的动用了府中差役,这个鸣燕楼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让府尹大人这般的忌讳?
但这些话,幕僚是不敢问的,他做了十几年的幕僚,向来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他将心中的疑惑小心的收了回去,恭敬的道:“江湖帮派的事儿谁又能说的准呢?下官查到鸣燕楼几年前曾被血洗过,说不准是仇家报复,也说不准是因为撑不下去归隐山林了,只是大人,差役们都已经查了半个月,都疲惫不堪,且近日五洲十九县正是春耕农忙之际,河渠上头的工事是不是该”
幕僚是想提醒他,不要把正事耽搁了。
而黄义正却只留意到他前半截的话,在心中默默摇头,绝不可能,否则自己走失了多年的闺女如何会寻上门来?
一想到玉秋风,他便烦躁,本以为这个女儿是永远的失去了,谁知道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乍然出现在眼前?幸好梁行庸被皇上猜忌,幸好梁行庸被问罪,顺带着梁家颓势了,否则岂不是要牵连到自个儿头上么?
他无意识的将手中的镇纸拿起来,在空中挥了几下,像是要将这些烦心事挥走似得。
瞧见幕僚奇怪的看着自己,瞬间清醒过来,连忙道:“行了,其他事自有府丞去操心,你先下去吧。”
幕僚也不多话,点头退了出去。
黄义正心烦气躁,将手中镇纸一把扣在桌上,桌上没有铺着毡子,光滑的乌木镇纸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叫黄义正越发的心思不宁,忍不住翻来覆去想一些事。
直到最后他实在烦躁不堪,走到书桌前,拾起笔来匆匆的写了一封书信,用火漆封口,唤来了护卫,反复叮嘱:“务必将信笺妥当送到!”
护卫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大人脸上的表情这般严肃,连忙点头应诺。
黄义正将桌上的乌木镇纸妥帖的压在书案上的一方宣纸上,看了几眼之后,才脚步沉重的走出书房,顺着台阶拾步而下。
近几日的事情,他总有不详的预感,尤其是关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哪怕是女儿被卖到别人家中做丫鬟,或者再差一些,被卖去烟花之地,也要强过被江湖帮派收养长大。
需知江湖向来是朝廷的缩影,若当真是他的对头做的这些事儿,只怕这个女儿就是个突破口,他如何能不心惊胆战!
尤其是现如今这个女儿突然消失了,这让他心里像是点燃了一只没有响声的炮仗似得,心悬在半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会“咚”的一声炸响。
书房内,玉秋风从房梁上翻身下来,往书案上瞟了一眼。
富贵人家的书房,她明里暗里不知闯了多少回,而黄家的书房,她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她忍不住嗤笑一声,明明一早就知道干了这一行绝不会有脱行的一天,可偏偏她还是信了生母的那番话,那番当初听起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如今再看看,倒真的是她天真了。
这些年见过世家里无数脏的臭的烂的的事情,怎么还能保持着一颗天真的心,也不怪师弟会用了那种法子保全她的性命。
玉秋风脑海当中虽翻过了无数念头,可手下的动作却一点不慢,翻找文书的速度快的几乎比那些常年与文书打交道的官吏都熟练,奇异的是,竟没有发出任何刺耳的响动。
直到将房内的文书都翻了个干净,她才住了手,托腮在书案边凝思。
这老东西倒是精明,文书也都是近些年的,没有以往与他密切的文书在,可偏却派了重重护卫把守,她还以为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藏着,硬是偷着翻了进来,甚至在屋檐上一动不动的待足了一夜。
这么空手回去实在是不甘心,可屋子里的文书又尽都是些没用的。
她的视线往下,顺着书案游移到压着宣纸的乌木镇纸上头。
那老东西好像挺珍视这块木头的。
她忍不住伸手拿了起来,而手中的触感,却叫她神色变了变。
太轻了!
乌木向来沉重厚实,用来做簪子疑惑筷子都十分好用,可这么一大块的镇纸,却十分的轻盈。
她连忙将镇纸翻过来,仔细查看。
积年的乌木,边角被打磨的十分平整,上头雕刻着一株老梅树,梅树之下立着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女子撑着把伞,伞上甚至勾勒出了片片梅花,精致细腻。
玉秋风拿起乌木在耳边晃了晃,细微的声响传进耳中,她眼睛一亮。
这乌木里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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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诡异()
几乎立刻,玉秋风拿着乌木镇纸转身就想离开,可终究还是顿住了脚步b》
按照黄义正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来看,若是发觉镇纸不见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如今她还要在府中查黄义正的事,若是此刻就拿走了,只怕会让他警觉。
玉秋风翻身上了房梁,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的顺着镇纸上雕刻了梅树的线条往下划动。
虽镇纸做的像是一整块,但里头分明是藏有东西的,那这乾坤便藏在雕刻当中,是以她才这般小心翼翼的在雕刻上用功。
划了几下,玉秋风忽的皱眉,停了手。
雕刻上明显是被人抹了一层蜜蜡,经过匕首的划动,蜜蜡被划开,在雕刻上显得毛毛的,一两条还不显眼,若整个都被划开,只怕就要被发觉了。
可惜现在还没到天黑,不能拿着东西翻墙出去,否则交给楼中的齐惠风,必定能够顺利打开,并且恢复原状。想到这里,玉秋风眼睛一亮,对了,天黑之后将这镇纸顺出去,天亮之前再放回来,保管那老东西发觉不了!
宴散,婵衣与楚少渊携手回府时,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
云浮城晚上宵禁的晚,顺着护城河往府中走,沿路有不少摊贩在收摊,几盏灯笼晕出微弱的光亮,投影在河里,到有些辨不出是天上还是人间。
婵衣坐在马车里,时不时的看看身边的楚少渊,从家里出来之后,他就有些晃神,不知又在盘算着什么。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楚少渊察觉过来,侧头轻声问:“晚晚在看什么?”
婵衣眨了眨眼睛,“看你啊。”
楚少渊大约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暗沉的眸子染上笑意,他伸手搂抱住她,嘴角上扬:“再过些日子,云浮城里就春暖花开了,到时候福建的战事也能平稳下来。”
婵衣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但到底是不易的吧,否则他也不会如此伤神。
“那,大哥今天留你下来,就是为了这个么?”
她犹豫许久,还是想知道大哥与他到底都谈了些什么,能从朝霞满天一直谈到了华灯初上。
楚少渊摇了摇头。
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棘手的多。
他轻抚婵衣的头发,手中细腻的触觉,像是一块上好的丝绸一般,叫他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沉声道:“神机营的人过几日会从云浮赶到福建,福建的战事尚且有殷将军在,还出不了大乱子,倒是别的事有些棘手。”
婵衣看了看他,就连楚少渊都觉得棘手的事,那必然是真正的棘手了。
她刚想询问,楚少渊便伸手点在了她的樱唇上,笑着摇了摇头:“今日有些迟,晚晚可是困了?”
婵衣睁大了眼睛,他,他这是不想在车上谈论这些事么?
楚少渊将头埋进她的颈间,嗅了口她身上的香气,有些事自然还是在家里说要稳妥一些。
马车行经香泽大街,后从香泽大街拐到了朱雀大道上,路两边的阴影处一闪而过一个暗色的影子,车夫眨了眨眼,再仔细去看,才发觉是府门口燃着的灯笼投影下来的影子,随着夜风微微摆动。
玉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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