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夜止走的是条净街,整条街道上不闻其他人声,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驶过街道的声音,哒哒的马蹄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十分有节奏地奔走着。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靠近洛府潇湘居一侧的围墙外。
墨曜不必出去,便知道越过这道高墙,行至内院,再翻过一处粉垣,便是洛青染所住的潇湘居。
靠在马车壁上,墨曜半阖着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似乎隐约听闻有琴声传出来,墨曜凝神一听,果真听到了从潇湘居的方向传出了琴声。
那琴声悠悠扬扬,券券而来,不似泣诉,却独带着一股情韵萦绕听者心间。
墨曜似有所觉,轻笑一声,从袖袋中拿出一柄玉骨制成的南箫,吹了起来。
箫声一起,琴音有片刻的停顿,不过很快,便与箫声合奏起来。
一曲和罢,墨曜嘴边溢出了浓浓地笑容,吩咐夜止:“回去吧。”
夜止虽看不见墨曜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中也不难听出,他现在的心情如何,想到刚刚那琴声,夜止也明白了,定然是洛青染所奏。
如此就不怪乎墨曜为何只听了一曲琴奏,就这般兴致高昂了,想来是从那琴音中听出了真情意才是啊
夜止轻轻挥和马匹,调转了车头,马车顺着青石街道又向着来时的方向哒哒而去。
不多时候,便走出了丈来远,再过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浓黑的夜色里,杳杳无踪。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末,经太医查看过后,洛青染终于摆脱了缠绕已久的“过敏之症”。
按太医的话:“万幸,洛姐恢复得十分之好,没有留下印痕,再调养几日,就都没事了。”
洛峥谢过两位太医之后,叫人包了谢礼亲自将两位太医送出了门。
两位太医赶着就回了宫里向祈阳帝回报此事。
祈阳帝听罢没有过多表示,只道:“很好,两位爱卿辛苦了,下去吧。”
这件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赵氏和洛文嫣接到慧香传去的消息洛青染痊愈了,皆暗恨不已,在心中连番诅咒多时气才方消,让慧香回去了。
慧香从偏门离开后,照例先去看了她的表哥才转道回了洛府。
她的表哥现在跟在洛昇身边,做了一个的参事,并无什么实权,不过因为可以接触到一些官员,又能得些银钱,所以他做得十分得意,早就搬出了原先租住的破房子,到洛昇府邸附近找了个院子住了下来。
如此倒是方便了慧香前去看他。
只不过,他现在对慧香是愈加地有些不耐烦了,每每见慧香来找他都有些爱答不理的。
慧香起先并未多心,但是近来因为被她表哥敷衍的次数多了,便有些留心起来。
按她的想法,无非是以为她表哥又有了别人,所以才对她不冷不热,殊不知,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拿真心待过她!
可怜慧香一腔“真心”交付,自以为找到了如意郎君,为了他不惜与赵氏她们勾结在一起,供人家驱策,却没想到到头来托付的是个中山狼君。
不过她这表哥也不傻,他自知现在自己羽翼未丰,不能就这么将慧香一脚踢开,因而虽不十分热情待她,却也不曾与别人勾搭成奸,只一味地敷衍着慧香。
因为没有找到什么“奸情”,所以慧香便信了她表哥是太过忙碌劳累的托词,一心又为他们二人之间的未来努力筹谋准备起来。
慧香回到洛府后,自以为自己行踪隐匿得很好,回到远香堂以后表情十分自然,让不知情的人看不出她有任何问题。
隐身在暗处的知礼同知书颔示意过后,便悄然回了潇湘居,将事情报给了洛青染知道。
洛青染听罢微微一笑,:“大抵她们是想看着我直接毁容了才会高兴,听见我痊愈的消息,自然生气,无妨,不必理她们,你跟知书盯住她就是了,不该让她知道的事情,一定不能让她知道。”
知礼话不多,只应了洛青染的吩咐便退下去了。
半夏问:“姐,您为何不赶紧收拾了这慧香呢,人常,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长日久,总有疏懈的时候,若是真让慧香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传了出去,岂不是糟了吗?”
“不急,”洛青染摇摇头,“眼下还不是时候。”
半夏见洛青染面色沉稳,想来是心中自有计较,便也不再问了。
反正她相信洛青染自有对策,又有知书知礼看着,慧香那边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如此一想,半夏便也放了心。
自入了四月,草木抽枝,花凝新碧,城郊的十里桃林尽数盛放,远远地望过去,恍然觉得大觉寺好似矗立在一片粉色的云雾之上,恍若人间仙境一般。
因为这繁花盛景,大觉寺近来香火十分繁盛,日日香客不断。
赵氏与叶氏商量,让洛青染也到寺里去进一炷香,还愿祈福。
四月初二一早起了,收拾妥当以后,赵氏和叶氏就带着洛青染出了门,直奔大觉寺而去。
待到了大觉寺,自有等候的师傅将赵氏一行人迎进内殿,交代了一沙弥侍候一旁,听候赵氏等人的差遣。
第四百九十二章:十里桃林,人间芳菲()
待进了香后,赵氏要去前殿听经,叶氏需得相陪,便嘱咐洛青染在厢房等候。
洛青染多日未曾出门,早就闷坏了,好容易出来一次,怎能愿意就在厢房里待着,因听说近日山下桃林有挂荷包许愿一事,便苦苦央求赵氏和叶氏让她去看看。
赵氏和叶氏也知道她近来在家中闷得狠了,心中怜惜她,又见她可怜兮兮地苦求,便安排了几个得力的婆子和侍卫,让他们陪着洛青染先下了山。
洛青染得了赵氏和叶氏的允许,满心欢喜地带着半夏还有知礼往山下走去。
她是真的有些闷坏了,一路瞧着什么都觉得新鲜,脚步分外轻快。
待到了十里桃林,果然远远地就能瞧见那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荷包,穿插与一片繁华之中,艳丽之色比之更甚。
洛青染带着半夏和知礼走到售卖许愿荷包的摊子上,几个婆子和府卫紧跟其后,生怕没有照看好洛青染,辜负了叶氏的嘱托。
许愿荷包的摊主是两姐妹,年纪都不太大,面前摆着一色的红色锦绣荷包。
洛青染略问了几句,知道她们姐妹乃华京中人,因家中父亲生了病需要银钱医治,姐妹俩才想了这么个营生,以期能够筹足了银钱给其父治病。
洛青染感念她们一片孝心,又见她们价钱定得合理,可见是老实本分之人,便叫半夏多买了一些,将荷包分给了身后跟着的众人。
起先几个婆子和府卫还推脱不敢接,直到洛青染话之后他们才接了过来。
将荷包都分下去之后,洛青染便不再管他们,拿好自己的那个荷包,走到摆放笔墨之处,在红绸上写下了自己的愿望,吹干墨迹后,便将红绸装于荷包之中。
正好半夏和知礼也都写好了自己的愿望,装好了荷包,洛青染便带着她们两个走到桃林里面,将荷包分别系在了枝头。
看着自己的许愿荷包在一片粲然的粉红色烟霞间随风飘荡起来,洛青染颊边也不免露出了笑意。
还没看多一会儿,突然感觉身后卖荷包的摊子处起了骚动,回头一看,便见原本没有多少人的摊子前面此时围满了人。
洛青染心生奇怪,便带着半夏和知礼往回走去。
“大小姐,您挂好了荷包,咱们便回去吧,老夫人和夫人想来快下山了。”跟在身后的府卫突然拦住了洛青染。
洛青染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正好这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洛青染听出是那卖荷包的两姐妹的声音。
想来定是出了什么事,洛青染心道。
于情于理,看着一个女孩子出事而袖手旁观,洛青染觉得自己做不到,因而便对府卫们道:“过去看看,若是能帮上忙,便帮一帮那姐妹俩。”
那四名府卫不敢违抗她的意思,只得前去查看情况。
待拨开了人群,洛青染却看到了一幕让自己十分不舒服的画面。
围成一个半圆的人群之间,墨曜怀里正半扶着一名身穿红色骑装的女孩子。
只见她年岁不大,乌如云,玉面粉唇,双颊飞霞,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还隐隐夹杂着些羞赧,眸色含光地盯着墨曜的侧脸。
墨曜因此时侧对着洛青染,因而没有见到她走过来,不过夜止却是正对着洛青染的,因而忙小声提醒道:“王爷,洛小姐。。。。。。”
墨曜一听夜止这话忙将扶着的女孩子松开了,那女孩子因为呆,趔趄了一下,倒是也站稳了。
墨曜转过身去,便见洛青染正站在人群外。
他刚要去找洛青染解释,便被面前的几个女子缠住了。
原来今日墨曜因知道洛青染到大觉寺上香祈福,所以一早就跟着她了,刚才随她一起来到这桃林,本想寻个机会见上一面,谁知还未来得及过去寻她,便碰上了些麻烦。
按说有人调戏良家女子这种事,墨曜根本不必出手,随便让夜止他们暗中动动手脚便解决了,可是偏偏还没轮得上他们动手,半路上就杀出了个“程咬金”,便是刚才他扶住的那名女子。
这女子仗着手上有些功夫,就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是错估了自己的斤两,结果没帮到别人,反而害了自己!
这女子往自己这边跌过来的时候,墨曜满可以躲开不必扶住她的,可是出手伤她的乃是卢兴中,墨曜临时便改了主意,将那女子扶住了。
好巧不巧的,这一幕正被洛青染瞧见了!
这真是。。。。。。
墨曜心中隐隐有一种解释不清的感觉,见洛青染看了自己一眼就转身走了,他更是着急,忙要追过去,谁知那女子竟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肯松开,口里直叫着恩公。
思及这女子的身份,墨曜一忍再忍,见洛青染越走越远,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谋划,手腕一翻,便将那女子扫离自己身边,对夜止低声吩咐道:“你留下处理此事,待会儿山脚汇合。”
语罢,便疾步离开了此地,追着洛青染而去。
那女子还要再拦人,夜止忙闪身挡住了,笑着说:“秦小姐不必忙,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不知你身边的护卫何在?”
这女子,正是西北总兵之女秦玉,因为选秀未过,祈阳帝为示皇恩浩荡,特地留她在华京多玩些时日,并派出宫中侍卫保护她的安全,倒不知她今日怎会与护卫们分开?
“你是。。。。。。”秦玉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面带疑惑。
“在下夜止,端瑾王爷身边一等护卫,秦小姐受惊了。”夜止言罢,眼角轻瞥了下犹在地上趴着哀嚎不肯起身的卢兴中。
卢兴中一听见夜止这话,身子瞬间僵住了,也顾不得扯着嗓子嚎了,先前口里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也都停下来,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看向夜止。
“夜。。。夜。。。夜大人。。。。。。”卢兴中舌头打结一般地唤道。
夜止笑眯眯地颔应道:“正是在下,卢公子。”
“你。。。你。。。王。。。王爷呢?”卢兴中越来越结巴。
夜止笑容愈加深刻,问说:“卢公子可是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