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走后,赵氏看着床上小脸烧的通红的洛文远,目光沉沉。
这孩子虽说是个庶子,但到底是她嫡子生的种,她虽不喜他娘,但他娘如今已经走了,他也实在可怜,她了解小赵氏的性子,哪里真能拿他当自己亲生儿子一般看待的?何况,她自己也是有嫡子的,如此一来,洛文远在二房的地位,怕是尴尬了。
今儿她去天泉居的时候,见奴才们都一副怠慢样子就知道,一个失怙的庶子,奴才们自然捧高踩低。
不过,张大夫说这孩子是受惊着凉才会如此。
赵氏慢慢地将目光移到桃红身上,“桃红,二少爷到底怎么回事?”
“老夫人,奴婢,奴婢”桃红两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赵氏一件她那副样子,就知道怕是别有内情,因而道:“你最好实话给我说了,别到时候我自己问去,仔细再打你板子!”
赵氏积威甚深,她目光一沉,语调一冷,桃红哪里还敢瞒着不说,遂就将洛文远为何会生病的事情照实说了。
原来,今儿下午的时候,洛文远在落霞馆的荷花池边坐着发呆,过了一会儿,洛文誉也过来了,他二人自小就不对付,如今洛文誉见了洛文远,那更是嘴里没个好话,谁知说着说着,就扯到花氏身上去了。
洛文远这几日因为思念花氏,本就寝食不安,这下又被洛文誉勾起了伤心事,哪里能依?两个人便扭打了起来。
按说本来洛文远比洛文誉还要大两岁,可因为他这几日茶饭不思,本就力逮,一时不察,便被洛文誉推进池子里去了。
这下子,可吓坏了一旁伺候的人。
几个会水的小厮忙跳下去将洛文远捞了上来。
可是洛文远到底年纪受了惊吓,人回来就开始有些不太清醒了。
彼时洛昇也不在家,洛文誉因为做了错事,一时害怕,竟然拦着众人不许出去,既不让找大夫,也不让跟大人说。
他是二房的嫡长子,平时便有威严的很,且见到这事的还都是不经事的小丫头和几个小厮,是以便没人敢将事情说出去。
结果一拖就拖到了晚上,洛文远开始发烧,桃红急的不行,这才寻个机会,偷偷跑去求见洛昇,想让他赶紧找大夫来给洛文远看病。
可她万万没想到,洛昇这个亲爹竟是个不靠谱的,不但根本没当回事,还以为是儿子在装病,只叫人找了个药房的学徒去看了一眼就了事了。
结果直拖到半夜,洛文远眼见着不行了,桃红才到远香堂来求赵氏,如此便有了赵氏在落霞馆发怒打人的那一幕。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隔墙有耳(加更)()
赵氏听完桃红的话,气冲五内。
二房这两个嫡子嫡女,是越来越不长进了,亏得她那么看中他们,一应好的,什么都紧着他们先来,洛文远不是都去家学念书了么,学问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越想越生气,赵氏叫来赵嬷嬷,让他亲自去落霞馆将洛昇叫到这儿来。
赵嬷嬷见赵氏生气得厉害,不敢耽搁,劝了她一句保重自己的身子,便忙着叫人去了。
洛昇跟着赵嬷嬷匆匆而来,一进门,便见赵氏沉着脸,坐在楠木交椅上,屋里伺候着的人,都不见了。
赵嬷嬷心领神会,将洛昇请进去,自己便出去,从外面将门关上了。
赵氏毕竟对洛昇与别个孩子都有不同,纵使心里气他,但到底没有说的太重,只将下午的事跟他说了一遍,末了问他怎么打算。
洛昇听完赵氏的话,就知道不好,小心思转了几番,忙道:“按理说,都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偏谁的,只是娘您也知道,自古嫡庶有别,我若因为文远重罚了文誉,将来文誉怕是不好在府中立足了,府里的奴才都会瞧不起他,觉得他是个不受待见的嫡子,您说,将来他说的话,还有人能听么?”
赵氏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洛昇的话。
其实她自己也想到了这些,若真是嫡庶无甚分别,还有什么规矩可讲?她自己待老侯爷的两个庶子还不甚亲近呢,如何不知儿子的顾虑。
说白了,将来儿子的家业,还是要传给洛文誉接掌的,断不会传给洛文远才是,且洛文远身后哪里有什么势力,洛文誉就不同了,他的背后,可是有赵尚书家支持的。
可即便如此,这么大的事,也不能草草了事,是以赵氏才将洛昇叫过来,看他如何打算。
就像赵氏了解洛昇一样,洛昇也了解赵氏,这么些年,他早就将赵氏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赵氏的软肋在哪里,知道怎么说话赵氏喜欢听,会接受,所以赵氏这些年偏宠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试问,哪个做亲娘的不喜欢能说会道,有出息还会哄自己开心的儿子?
赵氏虽也挂心洛峥,可洛峥性子沉闷,向来不会好话哄赵氏高兴,赵氏纵使有心亲近,也在他那张冷硬面孔下,说不出来什么了。
洛昇看赵氏脸色缓和了,便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见去了,便接着又道。
“儿子是想,文誉应该也不是故意的,您也说,桃红说了,文誉当时吓得脸都白了,这孩子本性没什么问题,就是被他娘骄纵坏了,有些由着性子来,等回去儿子定要罚他到家祠里跪几晚,静心思过,也是给文远赔不是,娘您看,这样可行?”
赵氏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再嘱咐道:“还有,他身边的奴才也都是不中用的,得罚!主子做了错事,他们不知道跟着规劝就罢了,还跟着胡闹,也不知早些报与你我知道,也许早些看了大夫,文远也不至于折腾这一着,再有,他虽说是个庶子,可如今他亲娘不在了,你自己那个夫人,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你也多关心关心他,你是他亲爹,你若不管他,奴才们可不是贬低他么!”
“是是是,还是娘您想的周道。”洛昇忙都应承下来。
赵氏冲洛昇挥了挥手,“行了,今儿也这么晚了,是罚人还是怎么着,都等明日再说吧,你也回去吧,文远就先在我这养几天,也好让底下人都看看,以后不敢再生歪心思!”
洛昇得了赵氏吩咐,这才行了一礼,退下了。
这时候,她们母子两个谁也没看到,旁边抱厦床上躺着的洛文远,大睁着两只眼,沉沉地盯着帐顶。
这里就在赵氏房间外室的隔壁,中间的墙也薄,赵氏和洛昇以为将人都赶出去了,说话便没人听到了,不成想倒被突然醒过来的洛文远听了个真切。
他就知道,爹心里最重要的,从来都是三弟,他不过是个庶子,如今娘没了,他便更不中用了,爹怎么会管自己!
可是他恨啊,桃红告诉自己,娘是被陷害的,可爹为何不救她呢!他不是最喜欢娘了么,从前在江南老家的时候,爹对娘多好,自从进了这个大宅院,一切都变了!
都是二夫人,是她害的娘,别以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她以为去庙里抄经就没事了,她做梦!自己就算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她们一家!
过了会儿,赵氏进来了,洛文远一时害怕,就又将眼睛闭上了,装作没醒的样子。
这个家里,要说他最怕的,就是赵氏这个老夫人了,平日里见她拉下脸跟娘说话,他都吓得要死,没想到,自己要死了,竟然是她将自己接了过来。
可是,她也不是喜欢自己的,她说了,自己是个庶子,是不能继承家业的,原先洛文远自己也这么认为,可今儿开始,他不这样想了,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将洛文誉踩在脚底下,让他向自己求饶!
最后,洛文远还是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了。
次日清早,桃红见洛文远终于退了烧,人也清醒过来了,喜得都哭了出来。
“哭什么,我又没死。”洛文远声音粗噶得厉害,像是打磨过的砂纸。
似乎经过昨天的事,他一下子就长大了些,早晨桃红喂他喝粥吃药,他统统没有拒绝,直把桃红高兴坏了。
“二少爷,您放心,张大夫说您好好吃药,好好养几日就好了,老夫人嘱咐让您在这边先住几日,将身子养好了再回天泉居去,这边什么东西都是顶好的,您不会有事的。”桃红一边给洛文远擦手,一边说道。
“我知道了,不必说了。”洛文远口气淡淡地。
桃红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怎么觉得,二少爷跟往常有点儿不一样了?
昨儿明明还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怎么今儿似乎倒有了生气了?
才刚擦了手脸,赵氏就过来了。
到了洛文远床边,问了他几句话,嘱咐他好生将养,又叫丫头婆子们精心伺候,便又回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洛文远的决心()
七月二十九,早朝散罢,洛昇回了府,便叫来了洛文誉。
洛文誉此刻已经知道,昨日午后他将洛文远推下水的事情,洛昇已经知道了。
今早起了身,他的贴身丫头春葙就将昨晚上老夫人来落霞馆的事,都跟他说了,这时候洛昇又唤他过去,他如何能不知道是因为何事。
因而到了洛昇的主院,一进了堂厅,洛文誉就可怜巴巴地做出一副知错了的样子,跪下磕头求洛昇原谅。
洛昇一见他这样,心里气也散了几分,想着他毕竟是嫡子,自己也不好太下他的脸面,便意思着斥责了几句,末了就吩咐他去家祠跪上三个晚上,每晚两个时辰。
洛文誉一听就苦了脸,可他一向不敢忤逆洛昇,只得应承了下来。
当晚,洛昇为显示他的大公无私,便将洛文誉遣去家祠罚跪。
可怜那洛文誉,平常哪受过一丁点儿的苦,在家祠里跪了不到一刻钟,就哎呦哎呦,哭爹喊娘的,吓得春葙直想去捂住他的嘴。
春葙苦口婆心地劝道:“二少爷,您且忍忍,这是什么地方,您这样可是对祖宗不敬,若是给老夫人知道了,又要给您顿好排头吃。”
洛文誉龇牙咧嘴地,口里还不老实。
“老夫人老夫人,还不都是她撺掇我爹罚我,我就知道,她不喜欢我,为着个庶子也要这样罚我!”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您可慎言!”春葙吓得魂都要飞了。
这个小主子,什么话都敢说,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也敢编排自己祖母,这是不想好了么!
洛文誉抬头看了一眼高台上摆的那些牌位,脸色白了白,到底是不敢再说了。
三个时辰到了以后,洛文誉是被他的小厮空茗背着回缀云楼的。
用他自己的话说,“本少爷腿都跪软了,怎么走路!”
洛昇听了底下人来报,啐了一口,也没当多大回事,只当是儿子岁数娇生惯养的,冷不丁吃了苦,自然不习惯,自己也没有必要事事苛责他。
这话最后传到远香堂的时候,赵氏摇了摇头,终究也没有多说。
只在报信的人走了以后,跟赵嬷嬷嘟囔着,“心兰,你说昇儿是不是太放纵他两个孩子了?”
“二老爷大了,自己有分寸的。”赵嬷嬷这般答道。
赵氏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啊,我就是觉得他大了,他自己管教儿女的事,我才不愿插手,可是,我总怕太放纵了,不好啊。”
赵嬷嬷拿着团扇给赵氏扇风,“您放心吧,二老爷成家这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