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一屋子人都拿眼瞧她,赵氏便道:“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就是了。”
洛青染这才不慌不忙地对赵氏道:“孙女是想,家里前些日子才出了花姨娘的事,此时若再办春杏的事,传出去对洛府的声明是否不太好?是不是私下里悄悄地厚葬了春杏,再多拿些银子安抚了她家里人,这样对大家都好些?”
她之所以这样说,也是因为春杏并未真的不行了,若真就按规矩吹打着将春杏拉出去葬了,那厚重的棺木里一待,好人也要憋死了,不如私下里让钟叔安排几个靠得住的人,在棺木上做些手脚,待下葬后,再叫陈吉去将她弄出来。
这个办法,她早先便与陈吉和春杏商量过了,毕竟春杏的身份,这辈子除了死或者二叔撵她出去,否则的话,洛府的大门,她是迈不出去了,洛青染也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才出了这么个歪主意。
所幸陈吉与春杏一心只想赶紧先离开这里,是以也就没有再忌讳这些。
毕竟,春杏的肚子眼见着要大起来了,二叔早就忘了她这个通房,已有半年之久没去过她那,若此时她有了身子,被人知道了,还不得被打死。
因而无论洛青染出了什么主意,陈吉与春杏都没法不听。
赵氏听了洛青染的话,越发地觉得这个长孙女想事情周全,于是就应下了,叫洛钟按着洛青染说的下去安排。
洛青染见赵氏此时好说话,忙又道:“祖母一向宽仁,春杏既已不好了,不如将她的卖身契交于她家里人,她家里人见了必然感念洛府一片仁心。”
“对,你说得很对,”赵氏听得直点头,“洛府的家训一向是宽以待下,这件事正应当这么办,洛钟,听见大小姐的话了么,快照着去办吧。”
洛钟点了头,视线在空中与洛青染有一晃而过的交集,他总觉得,这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大小姐这般上心,这事不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吧?
看来,自己还是要先斟酌着去办,等会儿看大小姐是否有什么吩咐才是。
心中有了成算,洛钟便退下去按赵氏的吩咐办事了。
虽说是要悄悄地操办,但到底此事不比寻常,需要料理安排的地方也多得很。
洛钟走后,赵氏也没有了再闲话的心思,因而命众人都回去了。
几房的太太姨娘们带着孩子,恭敬地行礼跪安,方才先后散去。
人都走了,赵氏留下叶氏母女,又嘱咐了叶氏几句。
“说到底这事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但只因昇儿媳妇如今不在家里,他们一房到底没个主事的,你现如今既已管家,这事也少不得参详参详,你只管照着规矩来就是,凡是谁支领银钱之类的,仔细些就成了,别的也不用太多操心。”
“是,娘,媳妇都知道了,您请放心,”叶氏弓着身子行了一礼,“此事既已出了,还望娘勿要挂怀太多,仔细保重身子才是。”
“嗯,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有什么事,倒是可以与青染商量商量,她是个心中有数的孩子,错不了,将来她亦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咱们如今教一教她,倒也是好事。”
赵氏看着洛青染,她今日穿着自己今夏命人新裁的衣裳,娇俏可人,粉面玉容的,身上透着一股年轻的朝气,瞧着便引人欢喜,真是越看越爱怜。
而洛青染在听见赵氏这话之后,也是有些吃惊的。
她没想到,老夫人会让她协助叶氏管家?这实在算是荣宠了,便是从前洛文嫣那样讨老夫人欢喜,也没有提过让她跟小赵氏学习料理府内庶务的事啊!
叶氏也惊讶得很,“娘,她还如何能当次重任啊。”
她有自己的考量,有句话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总怕女儿太优秀外露,引来那些人的歹心啊。
“哪里还我十三岁就跟着我娘管家了,我觉得这丫头行,你只管用心教她就是了,再有什么拿不定的,只管来问我。”赵氏口气笃定得很。
叶氏还欲再说,洛青染抢先一步答道:“多谢祖母爱惜抬举,孙女一定不会让祖母失望的。”
洛青染了解赵氏,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最不喜欢人家反驳她的意见,赵氏既然说出这话来了,便是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叶氏再推辞下去,反倒显得她们不识好歹。
倒不如安心应承下来,还叫赵氏欢喜。
果然,赵氏见了洛青染这落落大方的态度,当下便满意地一笑,“这才是我洛家的嫡长小姐,有气度,有风范,这样的品性,便是在华京勋贵人家中拿出去比,也必是头等,将来定能寻一门好亲事!”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叶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好好应了下来,母女两个又向赵氏行了礼,方才退出去。
待出了远香堂的院门,走的略远了些,叶氏才将自己的顾虑跟女儿说了。
洛青染听了便笑了,“娘,您是怕女儿出了风头,二婶她们不依吧,可您别忘了,从前女儿只会唯唯诺诺的,什么都听他们的,信他们的,却也不见她们安心放过我一回,况且,咱们与二房那里,早晚有撕破脸的一天,倒不如趁着现在的机会,尽快将权利收回到自己的手中,便是将来闹翻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怕了,不是么?”
“倒是这么个道理,”叶氏点了点头,“可娘就是怕你被她们惦记着盯上了,再打什么歪心思到你身上,咱们防不胜防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料理后事”()
洛青染微微摇了摇头,“如今您又开始掌家,您觉得,二婶回来以后,能轻闹么!”
叶氏一想,果真是这个道理,无论如何,这往后,怕是都要不平静了,如此也好,就撒开了拼上一拼,也好过从前那样窝囊地活着。
虽说眼下看起来是二房那边占便宜,府里的人也多听命于他们,不过,既然如今自己将掌家权收回来了,便不会再让他们一家独大。
且看着吧,她也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软柿子,会由着他们拿捏,孰胜孰败,可说不准呢!
既下定了决心,便闲言少叙,叶氏即刻就带着女儿往前面去了。
母女两个先回了集英堂,稍用了早膳,洛青染便叫半夏去将洛钟请过来。
最重要的事,她还没交待清楚呢。
才刚在远香堂的时候,她没法说,但是想必钟叔也看出不对劲来了,否则他不会意有所指地瞧了自己一眼。
不多时候,洛钟和半夏便回来了。
洛青染忙让了坐下,又亲自倒了杯茶,打发半夏去门口守着,这才将自己私下安排的事,跟叶氏和洛钟交了底。
叶氏听着女儿的话,简直要让她吓死了,这个丫头怎么这般胆大,也不与自己商量一下。
因而便有些恼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跟娘说!”
洛青染拉过叶氏放在膝上的手,讨好地冲她笑了,“娘您莫气,女儿也是临时起意,是以才没来得及与您商量,况且这样在祖母面前也不容易露出马脚不是。”
语罢,忙冲洛钟和玉瑶使眼色。
洛钟收到了她的“求救讯息”,也颇为无奈,只得顺着她的话头附和了。
“夫人您别怪大小姐了,她向来有成算,倒也不会贸然行事,且大小姐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咱们事先都知道了,在老夫人面前便就都成了做戏了,老夫人是何等精明,若让她看出什么不对来,反而不妙。”
玉瑶也忙跟着劝道:“是啊,夫人,奴婢想大小姐也不会故意欺瞒您的,您快别生气了,大小姐该害怕了。”
“你们啊,就都纵着她吧!”叶氏好笑地看着他们夫妻俩。
这几个人,倒是口径一致得很,当她没看见呢,女儿跟洛钟和玉瑶两个打眼色,她哪里是真生气呢,还不是担心。
洛钟也知道叶氏的担心,于是细细地解释了。
“夫人只管放心,大小姐这个法子虽冒险了些,可奴才还是有办法的,本来若二夫人在家,这事其实是不需要惊动老夫人的,但也正好是因为她不在家,咱们才更好从中安排,春杏的身份不高,便是老夫人说了要厚葬,但到底阵仗动静不会多大,更何况,还嘱咐了要悄悄地去办,那这事就更容易了,奴才带几个心腹去做就行了,不会有问题的。”
叶氏一听洛钟说的这样把握,便也放心下来,洛钟一向有分寸,他既说了这事没什么问题,那便是十拿九稳了,自然不需要再担心。
且她也知道,女儿做的不能说错了,账房是重中之重,若是能有办法让账房的大先生听命于他们,这实在是件大好事。
不过,一想到陈吉与春杏珠胎暗结,让女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知道了,总归不好。
想到这里,叶氏对陈吉的印象,又有些下滑。
春杏再没有身份,也算是有夫之妇,陈吉这样,实在是有违人伦。
洛青染并没有想到,叶氏还想到了那么深的地方,她因为猜到了陈吉不会再待长久,是以根本不考虑他品行什么的,只想赶紧从他手中得到更多二房那边暗地里行事的证据,到时候,他是走是留,于他们也没有多大干系了。
至于他走后账房大先生的人选么,自然是要他们自己提拔上来的,才好,日后用着也放心。
既商量妥当了,洛钟便出去着手安排了。
叶氏也有事要忙,便又嘱咐了洛青染几句,先带着玉瑶走了。
待到了前院,便有二房的婆子们过来支领春杏祭礼的用度,叶氏稍稍问了几句,说是春杏已经气绝,于是忙开始安排。
本来按着规矩,春杏这样的身份也是用不着支灵堂的,便也少了许多啰嗦,又因为这事来得实在突然,春杏小小年纪,并不曾预备身后之事,便只叫人赶紧去外面买来一整套的寿衣回来,与春杏换上,按老夫人所说,又吩咐找一上好棺木,将人安葬了。
交待了这些,打发走了二房的婆子们,叶氏又叫来二房的管事,将春杏的卖身契拿给他,另支了五十两银子,让他带着去春杏的家里,将东西交给他们,并传达老夫人的意思,让他们节哀。
早先这样商量的时候,是觉得怕有人说洛府苛责下面人,传出去不好听,后来叶氏又一想,怕以后有什么啰嗦事,又再嘱咐二房的管事,叫他仔细跟春杏家人解释了,春杏是自己急病暴毙,洛府已经着人厚葬了,让他们不要怪罪。
二房的管事一一都应了下来,才按着吩咐去办事了。
不是他要听叶氏的话,且不说现在二房连个主事的都没有,便是在这儿了,这事是老夫人那边下的命令,哪个敢轻忽怠慢,找不自在?
况且这样跑腿的事,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得的,得是主人家里有身份的人,才能被安排着去做这事,便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二房的管事也不会阴奉阳违,敷衍叶氏。
那春杏的家人他见过,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自己的身份去了她家,他们哪里敢有什么不恭敬的。
二房的管事走后,叶氏便将洛青辰的贴身小厮叫了过来,悄悄吩咐他偷偷跟着二房管事,看他去了春杏家里,如何作为。
叶氏之所以这样做,倒不单单是因为不相信二房管事的人品,更重要的是怕他仗着身份说错了话,再坏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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