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被她打傻了?灵越面色赤红,不觉抚上了自己的嘴唇,不料萧远舟竟跟她一样,不是去摸自己的脸,反倒摸了摸嘴唇,怔怔地看着她,梦呓一般喃喃地说:
“月光……月光……我在月光之下亲过你……”
灵越又是羞涩,又是欢喜,她顾不得满脸的赤热,蹲下身去,扶住他,“路小山,你都想起来了?”
萧远舟尚未回答,车厢却响起了“咚咚咚”的敲击声,车夫的声音有些不安,“公子,公子!车轴断了!恐怕走不了了。”
萧远舟和灵越跳下车,凛凛寒风一吹,顿觉神思清明。
“到哪里了?能修好吗?”萧远舟望了望四周,官道两旁草叶枯黄,落木萧萧,说不出的萧索。
“公子,此处离城门尚有四五里路。往东走一里就是大柳庄,待小人去大柳庄相熟的木匠处借来工具便能修好,只是要劳烦公子等待,一时片刻怕是不能修好。”车夫惶恐地回答。
“既然离城门不远,我和小玉走走也好。你修好了车就进城,到满福楼接我们。”萧远舟沉吟片刻,做了决定。
冷风一吹,他方才滚烫的脸庞渐渐平静如水。
两个人默默地走在官道之上,天上的浮云时而流散,时而相聚,正如他们飘飞的衣袂,时而相触,时而分开。
萧远舟悄悄望着身边并立而行的少女,感觉他们似乎跟原来一样,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其实……”他讷讷地开口,声音被野外的风吹得飘忽不定。
“唔?”灵越回过头,残留晕红的脸颊如同浅醉,说不出的动人。
萧远舟微微失神,深深吸气,然后轻声说:“我是说,那句话……我知道是真的。”
“那句话是……”灵越蓦然领悟,那夜萧远舟问自己,“那位路小山可是你的情郎?”她一时激愤不但承认,还指桑骂槐痛骂了路小山。
她双颊灿若桃花,只是继续装傻:“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我对你说的话,自然句句都是真的。”
“我相信你……”他低低地说,一些记忆翻腾这即将冲破禁锢,却依旧被生生地压制住。他丢失的记忆里到底有些什么?
“我知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解开你的记忆。”灵越蓦然想起了凤姑娘。
“真的可以吗?”萧远舟的眼睛一亮。
“我也不能保证……总得她亲自看过你,才知道是否能够医治。”灵越见萧远舟行动如常,武功也未见限制,不像是中毒或者被人点住了要害。她冥思苦想,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何种原因,或许只有凤姑娘能看出其中的玄机。“她住得不远,骑马不过是半天的日程。”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动身吧!”萧远舟已然迫不及待。
“呀,我都快忘记了!”灵越猛地一拍脑袋,“我的马还放在仙客来客栈呢!也不知道小二有没有好好照料它!”
冬日的阳光斜斜照进幽深的林道,灵越和萧远舟并辔而行,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分外夺目。
两旁的青山绵延不绝,初时纵马疾驰,偶见竹篱茅舍一闪而过,家家户户的院中都挂着一串串红辣椒,在他们纵马驰过时,看得不分明,尚以为是挂的红色绸缎。渐渐丛林更密,浓雾缭绕,路途荆棘丛生。
终于,灵越勒住了马,停在那日的山崖边。远方长风激荡,浪涛般的白云席卷过丛峦叠嶂,日光乍阴乍晴,在大地上流转不定。
萧远舟挺直酸痛的腰背,长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灵越。
灵越在那一瞬间,也回望着他,点漆般的眼眸中忽然荡起笑意,如风行水上,轻微波动。
这一刻,内心深处的孤独似乎烟消云散,江湖万里,有人与之并辔而行,原来是极好的。
萧远舟何尝不是同感?他数月来一直拘在王府别院,心中烦闷至极,方才纵马欢驰,那自由如飞的感觉,说不出的畅快酣意,又似极其熟悉。
他更加渴望解开被桎梏的记忆,做回从前的浪子路小山。
两个人翻身下马,将马匹栓在一旁的草地上。萧远舟放眼望去,一道藤桥笼罩在云山雾海之中,静寂无声。
“是从这桥上过去吗?”他问。
半晌却未听见身后有人应答,他回头一看,灵越蹲在地上,皱着眉头,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第一百七十四章催眠奇术()
“怎么了?”他扫了一眼地面,这幽谷之中红褐色的泥土松软,前几日下过雨显然有人来过,大大小小的脚印已然被阳光晒干,足迹被凝结起来,十分鲜明。
他轻轻将脚放入其中的一个较大的印迹之中,发现那人的脚比自己还大,另一个较小的脚印,倒像是个女子的。
“那是我和福慧大师前几日留下的。你看,还有小白留下的足印。”她指着远处一棵树下,果然有一圈散乱的马蹄印记。
“你再看这里,这些脚印不是我的,还比较新鲜,起码有四五人……”灵越伸手比了比几个印记,果然大小不一,宽窄各异,“有人刚刚来过,而且还有可能是女子……”
“那这些印子呢?应该是马车留下的吧?”他指着几道深深的辙痕,车轮回转漾起泥浆尚未完全凝固。
“不错……”灵越不知为何想起了陶婆婆赶的那辆古怪马车,嗖的站起来,飞身奔上了藤桥。
“发生什么事了?”萧远舟紧紧跟在灵越的身后,风吹起她一缕秀发,丝丝扫过他的双眼。
“凤姑娘一直在此隐居,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她在这里,我有一个不详的预感,凤姑娘可能出事了!”灵越身形加快,穿透层层云雾,当落到幽谷庭院,那棵巨大的红枫清晰在望时,她的心顿时沉到了冰河之中。
红枫正在熊熊燃烧,宛如火焰。
不,那就是火焰。浓浓的黑烟随风流转,消散于天际,树木枝叶被炙烤的气味,直冲鼻端。
“怎么会这样!”灵越顿足,喃喃自语。
“咦,那边好像是血迹!”萧远舟忽然飞奔到昔日福慧大师饮酒的石亭,红褐色的血迹点点滴滴在玉白色的的石台上,触目惊心。
灵越用手指起少许闻了闻,“这血有毒!”
是谁的血呢?难道是凤姑娘的?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两个人四下查看,那斑驳的血迹从石头滴落,一路延伸到后园的温泉池边,方才消失。
“奇怪,没有尸体!”萧远舟皱起眉头,眼前四五个颜色各异的温泉池热气腾腾,水雾缭绕。
“不……有尸体!”灵越的声音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水雾之中一只衣袖若隐若现,空荡荡的,似乎在向她招手。
她极其缓慢地走了过去,接着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灵越!”萧远舟扶住了她,同时也看到了平生未见的景象,几乎呕吐出来。
圆如满月的温泉池里,汩汩地冒着气泡,翻滚着血浪。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跌落泉中,俱是一身黑衣,有的血肉已然剥落,空留森森白骨,有的半截尸身趴在池沿上,皮肤却似蒸熟。
空气之中弥漫着诡异的肉香,明明热气腾腾,两个人站立在侧,却出了一身冷汗。
“一共有四个人,都是女子……同样的打扮,莫非来自同一门派?”萧远舟打量着那半截尸身,那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发髻上插着一支精致的玉簪。
“不错,她们是花间谷的人!”灵越指向黑衣的衣领,暗红丝线绣就的花朵幽然盛开,曾在她如影如形的噩梦之中,纠缠不休。
“那是彼岸花?”萧远舟脱口而出,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脑海之中转瞬即逝。
“嗯……佛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开三生不见叶,叶落三生不见花。花叶虽是同根而生;却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那岂非是无情的花?”
“岂止是无情,它本是黄泉之花。”灵越想起父亲惨死之时,这花便染上墨色开在桌底,心中一阵绞痛。
幽谷深深,一片寂静,山风徐来,奔腾的水气灼人。萧远舟隐隐见她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这里面可有你说的凤姑娘?
灵越摇摇头,她方才巡视尸体已然松了一口气,随即疑窦丛生:“她们是花间谷的人,来找风姑娘做什么?凤姑娘又去哪里了?”
“我们四下找着看,或许你那凤姑娘还在某处呢?”
“嗯,跟我来,我知道她的房间。”
叮叮当当,铃声清越,在这飘着烟雾之气的庭院,说不出的寂寥。
灵越一踏进风姑娘的闺房,便看到一个苍白如雪的身影端坐在蒲团之上。
“凤姑!”灵越几乎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凤姑娘。这一抱之下,便觉得不对劲,凤姑娘的身上一片冰寒,眉毛之上居然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凌。
更令她讶异的是,凤姑娘的美丽容颜也似一夜之间苍老,皱纹如同沟壑纵横,已然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
萧远舟探了探她的鼻息,眼前一亮,“她还有气息,只是十分微弱。莫非她现在正在龟息疗伤?”
灵越轻探她的脉搏,只觉几道脉息横冲直撞,全无章法,倒像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她端坐到凤姑娘的身后,伸掌为之调养气息。或许她和凤姑娘的内功心法乃是一脉同源,她渐渐竟将杂乱的气息调整归一,行遍凤姑娘周身血脉,凤姑娘猛然吐出一口污血,眉上的冰凌慢慢融化成水,顺着她的脸庞滴落下来。
灵越心力耗尽,浑身一软,萧远舟忙将她扶住,“灵越,你怎么样?”
“我没事……只是太累了。”灵越依靠在他的怀抱之中,闻着从前熟悉的气息,一时心跳不已。
“傻丫头……你救我做什么!”凤姑娘睁开眼睛,声音嘶哑低沉,苍老至极。“我已经油尽灯枯,去日无多了……”
“凤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灵越虚弱地问。
“丫头,你会花间谷的心法武功,原来你也是花间谷的人。”凤姑娘看着她的神色,又是失望,又是古怪。
灵越摇摇头,“不是,我不是花间谷的人,锦娘才是。”
“锦娘是你的师父吗?”
“锦娘,她……”灵越的嘴角噙着一丝悲哀的笑意,“她不仅仅是我的师父,她待我更像是母亲。”
她长话短说,将锦娘的事说了一遍,待说到那个锦盒藏着的奇书时,凤姑娘神色忽然激动不已,“你是说,锦娘也有一本花间药典?”
“也?”灵越一愣,“难道这宝典不止一本?”
“当然不止。既然你与花间谷的渊源颇深,我将之告诉你,也不算向外人泄露花间谷的秘密,自然也算不得我违誓了。”凤姑娘昏黄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灵越,忽然举起了手,拔下头上的木钗,三旋两转,钗头竟成一朵花的形状。
“你出去!”她忽然对身边的萧远舟斥道。
“凤姑,其实他也算不得外人……”
“哦,莫非是你的心上人?傻丫头,这世间男人每多负心,防范之心不可无……”凤姑娘说罢,冷冷瞥了一眼萧远舟,“尤其是这种生得一副好皮囊的……你别被人迷花眼睛。”
灵越苦笑,“凤姑教导的是,不过我说他不是外人,只是因为他是福慧大师的弟子。”
凤姑娘眼中光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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