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月眉心一跳,迅速起身离开。
她不想现身,但如今已然露了踪影,只怕是已经迟了。
好在这通州之地繁盛得很,莫王府附近更是一大片百姓屋舍,并无忌讳。眼见着村落里的巷子四通八达,苏霁月想也没想便钻了进去。
巷子很黑,唯有一些农家门前的灯笼才能看清一些路。
也是这会儿苏霁月才发觉不知何时天竟又下起雪来。
雪花扬扬洒洒自空中而下,划过那些光源之时,好似漂浮蒲公英,散落在天空各处,特别漂亮。
苏霁月原本还在急速奔走,却忽然顿下身子,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其实早该想到的,自己不可能走得掉。
前方的拐角立了一人,隔着漂浮的雪花和无尽的黑暗,那人颀长的身形卓然而立,好似那一贯逼人的姿态,从容不迫却自有一股压人之势。此刻他身处黑暗之中,苏霁月甚至都看不见他的容貌,却还是能感觉出来从他周身所散发出的压迫感,铺天盖地,直面而来。
她立在原地未动,那人却动了。
迈开长步,身姿挺拔,一步步朝她逼近了过来,直至他的英俊样貌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一双凤眸好似染了漫天雪光,直直盯着苏霁月:“为什么来了却不出现?为什么躲我?”
苏霁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些散漫地勾起唇角来:“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关系吗?是你说的,我们以后各不相干的!”
楼宸抿紧了唇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似一个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如果真的是各不相干,那这算什么?”
他将手里捏着的那封信摆到苏霁月眼前。
苏霁月目不斜视:“她们二人早已跟了你,既是你战王府的人,你战王自当负责!”
“我自会负责,又何须你来叮咛?”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形遮挡了光源居高临下看着她,“所以你以什么身份来叮咛我?”
“我……”
肩上忽的一重,苏霁月甚至来不及反应,人已被压制至身侧那一片屋舍的墙壁之上。她蓦然抬头,脱口而出的话却忽的全被他堵住,近乎粗鲁的热吻贴在她的唇上,在她张口的一瞬已被趁虚而入。强势霸道的吻如他的出现一般压迫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也反应不得。
苏霁月手指一动,却已被他先一步扣住剪在身后。他的一只手托在她的后脑勺,不容拒绝的压制着她,单腿横在她的膝盖上,几乎是全方位密不透风的钳制,苏霁月无处可躲,甚至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鼻息唇舌之间全是他身上浅薄的酒香,逼得人连感官也一并夺去。
挣扎不了,她索性便不再挣扎,任他为所欲为了去。
良久,楼宸才停下动作,倚在她的颈窝处,呼吸粗重:“我输了……”
苏霁月睁开眼来,目色之中是前方屋舍门口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被灯笼罩住的光源发出红晕的光来,隐约投映在他们身上,好似他们也是被这喜色笼罩的人一般。可实际上前一秒的时候,他们还各自互不相见,各自守着各自的寂寞狂欢。
苏霁月的唇角浅浅的勾了一丝弧度,却是极其嘲弄之意:“你战王不是向来无所不能吗?你也会输?你不是向来对我最是狠心么?你的冷血无情、你的狼心狗肺都去哪儿了?”
颈窝处的呼吸忽的就变得轻薄起来,他的手指改为环住了她的腰,双腿也饿松开钳制,只是人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那模样竟有些类似撒娇的孩子。
“是我的错。”他低压在她颈窝,嗓音低沉,“你从不是惧怕甘苦之人,是我太过自以为是,将你往外推……都是我的错。”
苏霁月索性就将身体全部的重量依靠到了身后的墙上:“我不相信反复无常的人。你战王与我而言,早已没了让人相信的资本了。”
“月儿……”
楼宸终于从她肩窝处起身,垂眸盯着她:“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夺嫡之路凶险,而你向来不愿意参与这份凶险之中,是以,我才尽力将你往外推。”
“幸得五哥为我出力,否则被扣上谋逆罪名的人只有斩首示众这一个下场。你是我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了,我又怎能拖你下水?”
“失败或许不可怕,可我却双目失明。一个男人最大的骄傲不是成就霸业,而是让自己的女人幸福,我连自理能力都丧失了,又给你幸福?给你未来?”
“月儿是世间最聪颖美好的女子,我只想你能快快乐乐安安稳稳地活在这个世上!”
似乎是多深情的告白,似乎是将整颗心全部剖白,可苏霁月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已不是三言两语就可愈合的。
“哦?既是为我着想,那你现在是几个意思?”
楼宸看着她,一双眸底灰败之极:“你失踪的这两个月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寻你。我发了疯的找,一想到你可能因此遭遇不测,我便再不能忍受!月儿,我不能失去你!”
他眸眶似隐隐泛了红色,苏霁月别开眼去:“这么说来,我那一簪子倒把你给刺得转性了?”
楼宸抿紧了唇:“我若是不引诱你刺下那一簪,三哥又如何相信你我不是旧识,又如何有理由把你要过来?我知道你怨怪,但当时,那是唯一的办法,除此之外,三哥不可能放人!”
“所以你就玩命是吧?你楼宸是有几条命可以玩?”话出口,苏霁月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沙哑了下去,她别开视线,猛然就伸出手来推了楼宸一下:“你起开!大半夜的,我困了!”
楼宸被她推得后退一步,见苏霁月大步往前走,他急忙跟了上去拉她:“月儿……”
“谁叫月儿?王爷可别唤错了人,错认成你哪个女人了!”
“月儿,别闹!”
“呵,只许你闹不许我闹啊?那你觉得人生在世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话音落,苏霁月再一次迈开大步,“你别跟着我!”
“月儿……月儿……”楼宸一面在后头赶,一面被苏霁月挥开,但他就是不罢休,一路竟跟着苏霁月来了客栈。
“楼宸,你有完没完?”
苏霁月立在那里,已是没了耐性。
253:守了一夜()
楼宸看了她片刻,忽然就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隔着飘落的雪花,将她的手指直接从自己的衣襟穿过,按在了心口。
冰凉的掌心乍然熨帖上他温热跳动的心房,苏霁月心头一跳,赶忙想缩回手,楼宸却按住她的手不放。
“摸到了吗?”他压低声音问,“那一处疤是为你落下的,我楼宸的心给了你,从此心口里刻上的只会是你苏霁月的名字!”
“倘若有一日它不忠了,你尽可将它毁去。心不忠,留着又有何用?”
掌心下的斑驳纹路让苏霁月一颗心狂跳不止,好一会儿,她才伸出手来,将他的衣襟拉开,露出心口那一处伤疤。
微弱的红光之下,那斑驳的伤口痕迹十分清晰可见。虽然当时刺下的只是尖细的簪子,但伤口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小,尤其是落在心口上,那斑驳的纹路好似又看见了当日次处鲜血淋漓的场景。
苏霁月眸光跳动着,良久方才收回手来,别开眼去。
“那你的莫秦驸马身份呢?难道你还能不要了不成?”
楼宸沉下眸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个位置不是说放就放,倘若我从此不问不顾,死去的母妃、宫中我辛苦多年培养的线人、一直支持我的朝臣乃至暗杀们千百号人,他们的最终下场都逃不过一死。皇家本就是尔虞我诈,月儿,我的身份摆在这里,便注定不可苟安一世,若是能,早在懂事的年纪就该选择退出,而不是等到现在。”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我的身上背负的并不只是我一人的性。我若亡,身后的人也必不可逃脱。这么多人的性命一脉相承,从他们选择我的一刻起,我就必须得对他们负责,这早已不是我一个人的战斗!”
“那你就去当你的驸马爷,找我作甚!”苏霁月说完,转身就走,再不欲多说!
心口有万千思绪,她早就知晓他身上所肩负的东西,天下不是说放就能放,她也并非不能理解,只不过,天下这二字太过沉重,代价太大,她付不起!
“月儿!”
楼宸跟上前去,苏霁月没有理他,直接入房关门。
房门在合上的一刹被他顶开,楼宸的面容出现在门后,一脸无奈之色:“月儿,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解释清楚可好?”
苏霁月看了看他,却并未松手:“我现在不想听你解释,也不想看见你。四周都是住户,你自觉点赶紧离开,别吵醒别人!”
话音落,见楼宸还想进来,苏霁月直接面色一冷:“松手!”
楼宸看了看她,企图继续解释:“月儿……”
“松——手!”苏霁月连声音都寒了。
楼宸抿紧了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是在她冰寒的视线下败下阵来,松了手。
“啪”的一声,门被苏霁月关得死紧,随后她转身上了榻,再不看外头的人一眼。
门外似乎就没了动静,苏霁月在榻上躺了好片刻种,也不知道他走没走。但她也没有上前去开门,就这么熬到了早上,天色刚刚亮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店小二惊讶的声音,只听得他诧异道,“这是哪位客官?来寻人吗?”
“恩,寻我媳妇儿。”
后面店小二说了啥,苏霁月再没听清,只是心头又气又恼。好不容易等店小二离去了,她拉开门,果然见了楼宸还穿着昨日的衣服站在门外,竟是在外头待了一夜。
他一身黑衣,倚着栏杆而立,身姿挺拔修长,许是因为熬了一夜的缘故,面上可见些许倦容,但丝毫不改清俊面目。而这会儿天色尚早,若是再晚一些,客栈里人来人往,他站在这里不说容貌扎眼,光一个大男人便足够扎眼的了。
看见苏霁月开门,他抬目看了过来,眉目并不见多急切,可脚步却朝这边迈了过来。
“醒了?”
苏霁月看着他:“你杵在这儿作甚?不是让你走了?”
楼宸看了她片刻,道:“你在哪儿,我自然在哪儿。”
“我跟你没关系,你回去找你老婆去……楼宸!”苏霁月气不打一处来,他竟堂而皇之就这么迈入,被她先一步拦住,他的目光凉凉看了过来,“刚才店小二没来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路过的人盯着我看,你确定要这样跟我僵持不下?我惹人误会了不要紧,你住在这儿就不怕小二说闲话?”
苏霁月咬紧牙关,冷笑一声:“我倒是没看出来,一晚不见,你口齿利索了不少!”
“恩,想了一晚,自然利索了些。”
苏霁月盯着他,只见得他凤眸内一片深邃之色,平静无波。这是改变策略了?
她眉心一凝,不过一个恍神,他已轻而易举脱身而入。
他进屋之后,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眼,随后便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眼见着苏霁月还站在门口盯着他看,他指了指身侧的位置:“坐。”
这反客为主的态度!
苏霁月咬牙上前几步,伸出手来撑在桌上居高临下直视着他:“这里不是你的王府,这是我的地盘!请你现在就出去!”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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