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斟酌了话语才道:“我懂。”
就恍如当日她躺在血泊里头亲眼瞧着自己的孩子流出自己身体而无能为力的绝望一样。
她想,楼宸所说的必然是那种感觉。
她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冷风从面上呼啸而过,沉声道:“可是鬼王,人不能活在过去,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不该再想着过往一切。”
“生离死别我看了太多,时至今日我的心亦如天下百姓一般,我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我们受了太多的颠沛流离、妻离子散,我们只希望你能带领我们走上一条康庄大道,我们不想再受苦了!”
“你的肩上不止有失去挚爱之人的痛,还有天下黎民百姓的期盼,鬼王!”
楼宸眸底的杀气一点点削弱,沉黑的眸底流露出几许悲悯之色来。
“我明白。”他淡淡说着,目光看向临川城内的火光,“所以战争不可幸免。”
苏霁月抿紧了唇瓣,忽然就对身侧的男人心疼起来。
明明仇恨,明明心痛却不得不收起一切为了黎民百姓去着想,一个人活到这一步,已经不仅仅是累那么简单了,苏霁月忽然就想起一个词来——孤家寡人!
他在这一条路上奔走,注定得独自承受一切,独自承受失去的痛也得承受其担起天下的重担。
那一刻,苏霁月忽然就觉得,这个天下迟早有一天是身侧这个男人的。
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谋得大事!这考验的并不仅仅只是一颗忍耐力,还有常人所承受不住的那一颗博爱天下的心。
心中有大义,方可有担起天下的勇气!
夜风一点点吹来,苏霁月只觉得有些冷。
她本就是被小白引来,连氅衣都未批,偏生眼下已是寒冬,这山顶上的夜更是阵阵发凉,连风都在深夜变成了冰刀子。
但身侧的人似乎心头有太多压抑的痛,站在这山顶或许能散散心,而她能理解他的痛苦,身为朋友,当然她不算是他的朋友,那就站在他专属大夫的立场吧,病人的心病也是病,若不及时疏导,是会酿出祸端的,所以为病人疏导心情也是大夫的职责!所以此刻,她竭力忍着,或许陪陪也是好的。
小白不知何事趴在他怀里睡着了,苏霁月眼刮子看着睡得熟透的小白,嫉妒的瞪眼睛。躺别人怀里就是暖和啊,躺上一晚上也没问题啊!偏生她还在这里受冻,而且,好冷!
“啊切……”一个喷嚏十分不雅的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楼宸撇过头来便见着苏霁月捂着嘴巴,一副她不是故意坏氛围的样子。
他眉宇一动,虽然对旁的女人没多大怜香惜玉的心,但一想到万一她就是月儿呢?虽然他派出去查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但是在没有结果之前,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能让身侧的人伤着冻着!
解开身上的大氅往身侧人怀里一丢,楼宸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披上。”
苏霁月顿时就感恩戴德了。
等她裹紧了他的氅衣,舒服得又想打喷嚏了,因为真的是太舒服了!氅衣上还带着男子身上的温度不仅如此,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这几日天天给他换药,因为离得近对他的气息已是再熟悉不过,此刻苏霁月裹着那满是男人味道的氅衣,脑子里忍不住就浮现出莫秦时的种种来。
她也是裹过莫不知的氅衣的,可为何此刻的心情与当时的心情大不相同呢?
那时只觉得满足而温暖,而此刻,更多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让人心里暖融融的同时还有什么别的在流淌。
“走吧。”
楼宸抬步往山下走,黑色的袍子将他的身形衬得颀长挺拔,宽肩窄腰的身材好到没话说。苏霁月忽然就想着,他若是能改一改脾性,说不定涌上来的能有一大批姑娘!
不过想想又立刻摇头,就他那张脸,如果性子还好些的话,那岂不是就太完美了?若是什么姑娘都往身上靠,那此人是不是也太滥情了些?
恩,她讨厌滥情的人!
这么想着,苏霁月也没看清脚下,待脚下一个打滑,她这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下意识就伸出手来擒住前头那人的衣袖……好险!
一抬头触到楼宸面无表情的脸,她顿时松开他的袖子,同时还伸出手来在他袖子上掸了掸,尴尬道:“不好意思,夜太黑,没留意!”
她知道楼宸这个人不喜欢别人碰她,尤其是女人,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苏霁月已经体会得透彻了,因为除开换药以外,她碰他一下他都会不自觉的拧眉,尽管,这个小细节他自己根本就没发现!
“走夜路的时候最好不要神游在外。”
头顶上方忽然就响起他清冷寒凉的声音,苏霁月打了个冷颤,急忙更加裹紧了身上的氅衣,认真的看着山路往山下走去。
到达军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楼宸直接入了自己的大帐也懒得理身后的她。
苏霁月进了自己的营帐这才想起来氅衣还没有还给他。
但是一摸氅衣上柔软的毛又想着天儿这么冷还是不要给他的好!反正他马上要去打仗了,也不需要这么暖和舒适的氅衣啊!
于是乎,她就安稳妥帖的抱着氅衣睡了。
夜里的时候,小白那坏蛋又在她身上蹦跶着,被她一脚踹到地上委屈的嗷叫了一声就出去了,苏霁月猜想着它应该是去楼宸那边,也懒得理会。
就这么一夜到天明,氅衣真暖啊!
怕自己穿氅衣出去招人眼,再加上楼宸这两日也没让她伺候,所以她就心安理得的躲在大帐内,吃着侍卫送上来的早点,安心看着医书打发时间。
她在大帐里头安稳的睡着午觉看着医书,外头其实已经大翻天了。
说起来,就好像是老天都帮忙一样,这天白日里天上雾气弥漫,就算是到了下午,那雾气也未消,而军营内,几大将军已经开始动起来了。
趁着雾气隐藏身形再好不过。
苏霁月不懂那些行军打仗的事儿,就留守在自己的大帐内等着,反正有人负责她一日三餐。
到了晚上的时候,整个军营就静悄悄的了。苏霁月出来一问,这才得知大队人马都出发了,就连鬼王也在入夜后领了军队出去,也就是说后营内剩下的也就只有些打杂的小兵了。
苏霁月在大营里熬到三更天的时候就听见远方隐约传来的声响,嘈杂得厉害。
虽然她不担心这群大老爷们打仗,但是对于胜负尤其在经过昨晚与鬼王的一番谈话之后,她还是有些担心的,想了想,苏霁月脑海中浮现出昨夜山顶那个圣地。
那里远观临川城不是清清楚楚么?
想到这儿,她立刻就行动了。反正白天里睡得太久,这会儿也睡不着觉,她带上小白一路往山顶上走去,小白就好像有读心术一样,直接就在前头带路,而且准确无误的带她到了昨天的地段。
果不其然啊,临川城内一片嘈杂之声,她甚至看见了大片的火光。但是因为隔得太远,她也只能看得见这些。
山上的风刺骨的冷,好在有楼宸的氅衣裹着,苏霁月便在上头找了一个舒服的地儿,披着氅衣抱着小白看那些打打杀杀的声音,心头忍不住轻叹,这一晚,比她更睡不着的还有临川城内数以万计的百姓吧?
天差不多亮的时候被冷风一吹苏霁月才惊醒过来自己竟不知何时在山头上睡着了!
而看向前方的临川城,依旧是在一片火光之下,只是因为天已经有了亮意,那片火光就不那么明显了!
她想到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说不定前方有什么消息传来,立刻就抱了小白下了山。
回到军营里头,却还是一片安详的景象,几个小兵聚在火堆旁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天,苏霁月听见两个人口中讨论的正是这次的战事,便忍不住过去听了听。
“这次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悬念吧?肯定能赢!”
“废话,咱们鬼王一路过来哪儿输过?就是瀛洲城,那不也是鬼王的囊中之物了?昔日战王都没赢过呢!”
“说到战王,我怎么觉得咱们鬼王跟战王有点像呢?我从前吧也在战王麾下当过兵,虽然没见过战王真容,不过听着战王那气吞山河的震慑力和气势跟鬼王还真有点像!”
“咱们鬼王可比战王牛逼多了,战王最后不是败了么!”
“是啊!”那小兵可惜的叹道,“那一仗可惨了,死了好多人!若不是那一次我不是有幸出去办差必然也逃不过那一劫,你们是不知道,当时军营后方的那场大爆炸死了多少人,森森白骨啊,比战场还要恐怖!听说啊,战王妃当时就在里头呢!哎呀,那些尸骨烧得已经面目全非了,谁知道哪个是战王妃!听说战王当时就是因为战王妃的死受不住打击才输了那场仗然后自尽了的!”
“真的假的?”
那人砸吧了下嘴,喝着茶水解酒馋:“嘿嘿……我也是听说的!”
“去你!”
旁边的小兵都嫌弃的推了那人一把,那人却躺在地上笑着道:“虽然是听说的,可也有**分真的啊!只能说啊,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旁边的一众人表示都不相信,纷纷在那里起哄笑了起来。
苏霁月听着那个小故事回来只觉得心口压抑得难受。她这是怎么了?本就与她无关的小故事怎么还难受了呢?
是因为鬼王就是战王,还是为着鬼王曾经的故事心疼他?
她有必要心疼他么?
心不在焉的等了一天,到了晚上的时候终于得了消息来。
一个长得如萨塔和一般特征的男子来到了军营,不过却比萨塔和白净斯文多了,他自顾介绍了自己便让苏霁月跟她一起走,因为前方有伤兵,这些随行的大夫应该上场了!
“穆大人,前方战事如何?”
穆昆大口饮了水这才道,“南朝大军退了二百里,临川城已经是鬼王的囊中之物了,对了,临川城内缴械出的粮草鬼王说了,分一半给灾民,说是让花大夫去办。”
“我?”苏霁月讶然。
“是啊,花大夫不是认识什么宋大人吗?鬼王说了,就把这些粮草给他!”
原来这鬼王早就知道她之前筹谋的事情?她还以为他完全不知情呢!
不过宋少荣为官清廉,给他的话,这批粮草定然可以救不少性命!
一想到百姓终于又有补给了,苏霁月心头也高兴,当即就收拾东西跟穆昆一道走了。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临川城十分顺利便收入鬼王囊中。一来这临川城本就不是什么要塞之地,攻起来简单,二来,鬼王大军势如破竹,南朝那边的士气早已没有那么威望了!
楼宸说了,行军作战,士气最重要!所以才会赢得这般顺利吧!
过了临川,京城已经是指日可待了呢!
不过恰恰也是最后的京城难办了,因为最后一个地方,也是最重要一个地方,自然也是最难攻的一个地方。
京城易守难攻,南朝先帝开国之时便修筑出了固若金汤的城墙,这也是先帝在开国时为了防备谋逆之臣而准备的,而这此刻恰恰就是限制楼宸入攻的一大难题!
324:除夕夜,表示(四千)()
被穆昆带到临川城内的时候,苏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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