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月那团没发泄的火气就这么憋回了肚子里紧盯着他的脸瞧:“你带伤批折子就可以我光脚走路就不行吗?这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有什么区别?”
“你是百姓吗?”楼宸凝着一双凤眸看她,“就你这脾性,只怕你是那个州官,朕才是那个百信。”
苏霁月成功被他逗笑,伸出手来去握他的手腕:“行了,我不跟你贫了,反正我也贫不过你,我号号脉,看你身子怎么样?”
楼宸乖乖将手递给她,等苏霁月号完了脉一颗心才落了地:“还好,脉象平和,应该算是稳定了,一会儿我给你换药。”
眸光一瞥,看见了前头成堆的折子,苏霁月眉宇一动:“这么多折子,得批到何时?”
楼宸眸底倒是没什么变化,似并不觉得这工作有什么繁复:“朕伤的是肩不是手,没什么大问题……”
“谁说没有大问题?”苏霁月将他最后写的那本折子合上,“现在我是你的大夫,你得听我的,你的折子也不用批了,什么事情也没身体重要,再说了,如果是紧急关头的折子,下头的人自然会找上来,哪儿用得着你那么费心!”
说话间,侯彦洪已经取来了鞋子,苏霁月示意他送过来,正要穿却被楼宸接了过去。
他没让她动,而是直接给她穿好:“好,都听你的便是。”
“这还差不多。”苏霁月从他怀里下来,看向一旁的侯彦洪道,“去,让人把皇上的药取来,我给他换药。”
侯彦洪应了一声去了,苏霁月这才拉了楼宸到内室直接替他更换药物。
等到衣衫解开,看清里衣上的血迹,苏霁月惊了一下:“怎么流血了?是伤口裂开了吗?”
他外头穿的是黑衣,根本发现不了伤口的情况,等将他里衣都脱了下来,苏霁月才清晰的看到里头包裹伤口的布全被血浸染了,她当即又心疼又生气,一边给他换药一边责备他:“你是傻子吗?怎么伤口都裂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说的?”
楼宸偏头看她眼睛都红了,忍不住伸出手来似要安慰她被苏霁月避过:“在伤口没好之前你不许碰折子,听到没有!”
后头的话她几乎是用吼的,楼宸愣了一下,忍不住便笑了:“看你这脾气,不知道的哪里会觉得我是皇上。”
“还知道自己是皇上啊?”苏霁月抬起头来质问他,“那你可知道你身上系着的是南朝千万百姓?谁有事也不能你有事!”
她原本还想说昨天的那一簪子她明明可以避开的,但眼瞧着楼宸那双眸子如此温润,所有的话便全都憋了回去。
他到底是太担心自己,否则不会替自己挡那一箭。
想到这里苏霁月又抿了唇。
“怎么了?好了,朕听你的便是,好端端的,哭什么?”楼宸伸出手来去抚她的眼角,苏霁月这才惊觉过来自己竟然眼泪都出来了。
她猛然伸出手来抱住了楼宸,声音都带着哽咽:“以后你别这样了,若是昨日那簪子再刺偏一点你就没命了知道吗?我们走了这么远,好不容易才到了今天,你不能丢下我的。”
她扑在怀里的身子轻轻打颤,楼宸这才反应过来她对自己竟到了这般地步。
一颗心仿佛因了她的颤动也一起颤了起来,楼宸收紧了手,轻轻抚着她的肩,声音暗哑低沉:“我不会丢下你的,一定不会!”
他让她涉险过那么多次,从今以后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人伤她一根汗毛,哪怕是惊吓都不可以!
一旁的侯彦洪眼瞅着帝后情深自觉的退离了大殿,没过多久便见了皇后出来,此刻的她神色明媚,好似刚刚的苦恼早已一扫而空了。
“传膳。”
苏霁月出去说了这么一句,便又将楼宸扶到榻上坐好,随后她低低道:“你的伤口起码得七天才能有所好转,在这段时间里,你不许再批折子了,若是有什么事情,我来替你,还有,这景华宫,没我同意,你也不许踏出一步!”
楼宸无奈极了:“你这是……囚禁我?”
苏霁月抬头瞪向他:“怎么?还有意见了是吧?那你出去试试,看我以后理不理你!”
楼宸顿时就笑了起来,喟然长叹:“好吧,那朕只能赖在你这景华宫了,皇后大人,那这剩余的七天时间朕就指望你了。”
苏霁月鼻子一皱做了个微表情,正在这时外头响起了善春的声音,是膳食来了。
“行,这七天,我肯定将你伺候得白白胖胖的!”
话音落,苏霁月便对着一桌子菜肴开动了。
给他端饭端菜,又给他盛汤,她几乎不要他动一下。楼宸斜靠在榻上,看着她忙前忙后的忍不住就愉悦的眯了眼,不得不说,看着她为自己这副模样,很是让人赏心悦目呢!
用过膳食,苏霁月强令他上榻休息,随后便让侯彦洪将那一堆折子搬到了里间。
楼宸还觉得奇怪她动折子干嘛,便看见苏霁月坐在了书案上对着他那些折子上的字迹临摹了起来。
“恩?”他表示疑惑不解。
苏霁月看他一眼道:“防止日后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得提前做准备临摹你的字,这样以来,以后有折子了,我也可以帮上忙。”
楼宸撑着头靠坐在榻上,并不觉得她这样有什么干政的嫌疑,而是十分愉悦的鼓励道:“那就有劳夫人了,朕的笔迹可没那么好临摹。”
苏霁月牙一咬:“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楼宸点了点头:“好吧,那为夫就先休息了。”
说是休息,其实根本就没睡,他靠坐在榻上看苏霁月在那里聚精会神的模样很是可爱。
她似乎是跟他的笔迹杠上了,一团又一团的纸被丢在了地上,她的腮帮子也越来越鼓,到最后写得似乎是没脾气了,一张脸就苦成大片褶子。
楼宸忍不住低笑,最终是看不下去了,起了身绕到她身后,直接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指道:“来,跟着我的动作走,学着我的笔锋,横、撇、捺。”
他不厌其烦一个字一个字的教,苏霁月跟着他带来的感觉走,一遍一遍到最后她终于是找到感觉了,便将楼宸推开:“你去睡,我自己来练练。”
楼宸见她写出来的字样已有四五分相似,知晓是该她独自练习的时候了,便没有强撑。
他去一旁的书架打算寻一本书看,目光掠过那个匣子的时候顷刻凝滞了下,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他便移开目光取了本书回到了榻上。
苏霁月在那边练字,他便端了书在一侧,时不时抬起头来,发觉苏霁月依然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临摹中去,神色专注而认真,而刚刚的浮躁也半点不见,只剩一张灵动的眸子不时左右转动,按着他的笔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他一颗心仿佛也跟了她的笔迹走,看着看着就失了神。
他的月儿,到底还是他的月儿,既然如此,他又计较什么?
“阿宸,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字!是不是特别像了?”
那一头,苏霁月忽然激动的大喊了一声,随后她丢下笔扣了一页纸飞奔而来,献宝一样的将宣纸递给他看。楼宸只看了一眼,目光倏尔就凝滞住,随后爽朗大笑:“你这是哄我开心吗?”
苏霁月献宝一样拿来的字压根就不是他的笔迹,而是她以她的笔迹写出的一个偌大的“宸”字,尽管不是他的笔迹,可看得楼宸却是心思翻涌。
“没办法,你的字不好写,而且我本来毛笔字就不好。”她声音里清晰的能听见失落,楼宸低笑了一声,忽然就捧住她的脸亲吻了过来。
“没关系,后面还有很长时间,我们可以用一辈子来学,恩?”
后头的话,他已经压进口舌间,苏霁月不过一个失神已被他抱到了床上去,她忍不住偏了头去:“你还有伤……”
“恩,我亲亲……”
说的是这样的话,做的可压根就不是这样的事情,到了后头,大概是真的顾念了伤势,他这才停了下来,声音都抵哑了下去:“天黑了,我们睡觉吧?”
“嗯?”
苏霁月一抬头,这才发现外头的天果然是黑了,她刚刚练字太认真,竟未留意时间。
“那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晚膳再睡?”
“醒了再吃!”
他缠了她入榻,同时将她压进薄毯之内,苏霁月忍着身体酸麻的躁动,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这么纠缠,到最后受苦的到底是谁?
417:婢女求情()
然后这么闹的后果是半夜醒来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折腾了一整个宫的宫人大半夜的准备膳食。
等到两个人终于吃饱喝足又不困了,苏霁月看着行宫的景致好,便打算和他一起出去走走。
但是他身上有伤,不能走太远。
所以他们便挑了离景华宫近的花园散步。
苏霁月挽着他的臂弯,就像普通人家的夫妻一样,聊着无关紧要的琐事,说着不痛不痒的日常。楼宸在旁侧一直很专注的在听,时不时轻笑着说上一两句。他是一个不擅长与人分享生活的人,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苏霁月在说他在听,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并不觉得枯燥,直至花园的尽头,传来低低压抑的哭声。
苏霁月觉得奇怪,忍不住想要上前去看看,楼宸却拉了她不让她动,而是低喝一声:“谁在那里!出来!”
隐约可见前头有火光闪烁,楼宸的声音一出,那火瞬间就灭了,随即从角落处走来一名婢女,当看见他们二人时普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
“皇上、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苏霁月这才知晓了什么,低眸看着她:“宫内焚烧纸钱,你可知这是违反规矩的?”
“是……奴婢知道,可是……可是奴婢实在是看贵妃娘娘太可怜,年纪轻轻便失了孩子,如今又……”她轻悄悄的瞥了楼宸的衣摆一眼没敢往下说。
苏霁月这才认出她的脸来,竟是苏瑶光身边伺候她的贴身婢女,而刚刚听她所言,她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苏贵妃小产了?”
“是……”婢女啜泣着,“娘娘的胎位本就不稳,今日皇上走后她便见了红,待薛御医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皇后娘娘!”
那婢女忽然抬起头来,留着两行清泪跪着爬上前几步到苏霁月跟前,眼看着楼宸将苏霁月推到了身后,她便不敢在往前只能跪在那里道:“求求您,娘娘纵使做了太多错事她也终究是您的姐姐啊,求您别再这个时候赶她去念慈庵,求您了!”
“念慈庵?”在婢女说出“今日皇上走后”她就觉得不对劲,如今又冒出“念慈庵”三个字,她不解的看向身侧楼宸,但见他面沉如水,似乎并不欢喜婢女将这些事情全都说出来。
也是在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撕裂的伤口是这样来的。
念慈庵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听名字也知道是干什么的,苏霁月偏头看向楼宸:“你让她去的念慈庵?”
楼宸回过头来看她,眸底的冰寒散去几分:“刺杀皇帝的罪名足够她死一百次,去念慈庵已是对她最轻的惩罚。”
他眸底的寒意如此分明看得苏霁月都怔忡了片刻,脑海中甚至一时不能反应过来楼宸何至于是这般态度。
但也仅仅只是想着,她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