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从高墙上的狭小窗户照射进来的时候,一名律师出现在了周灵韵的眼前,他夹着公文包,戴着眼镜,“周小姐,我是洛小姐给您请的律师,请您接下来配合我,我向您保证这场官司可以打赢。”
周灵韵没有做声,只是看着他。
律师来的时候似乎早有准备,所以对她的反应一点都不吃惊,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周灵韵的对面,开始了自己的专业:“根据洛小姐提供给我的资料上看,周小姐您患有心理方面的病症,这一点我已经拿到了证明书,根据我国的法律,患有精神方面疾病的成年人,她所做下的所有事情都可以推翻,任何的刑事责任都可以免除。”
说完他刻意的顿了顿,来观察周灵韵的状态,当看到她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后,继续说道:“关于白诗柔对您做过的事情,我这边也找到了证据,所以现在的一切情况看起来都是对你很有利的,下面我们需要对一下口供两天后的开庭,我会保证您无罪释放。”
他对自己的专业素养很有自信,更何况是在眼下证据充足的情况下。
周灵韵也绝对相信自己明天能够安全的无罪释放,即使不了解律师这个行业,她多多少少也看到过眼前这位律师的相关报道,十战九胜的铁嘴,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在加上东尊集团与厉风起的周旋,不出意外,她明天一定能够无罪释放。
律师说了很多,甚至连她明天什么时候点头,什么时候摇头都说得清清楚楚,完全就像厉风起说的那样,她什么话都不用说。
律师交代好了一切,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周灵韵说了他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洛相思请的律师,在你出现的一个小时前已经来了。”
律师一顿,表情有些尴尬,这件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管是谁请来的律师,总归是来帮助周小姐的。”
周灵韵没有说话,看着重新关上的铁门出神。
从这名律师进来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周灵韵就知道他是谁找来的
律师出去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斜靠在车旁的厉风起,他走过去的时候,厉风起正在抽烟,炊烟袅袅的烟雾让他的眼神带着些浩远。
“厉帅,我已经见过周小姐了,两天后的开庭周小姐一定可以顺利的被无罪释放。”
厉风起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辛苦了。”
“厉帅不进去看看周小姐?”律师问。
厉风起没有拧了拧,“不用。”他进去,除了生气,还是生气。
他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曾经温驯的跟只小奶猫一样,如今除了会惹他生气,就没有别的本事。
律师走后,厉风起坐在车里,在外面待到天黑,直到电话催个不停,他这才开车离开。
而在他走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的原因,周灵韵忽然朝着高墙外看了一眼。
两天之后庭审。
周灵韵坐在被告席上,看着辩护律师巧舌如簧,说的白家的人渐渐变了脸色。
她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低垂着头听着两名律师唇枪舌战,庭下洛相思挺着个大肚子紧张的握着薄东篱的手。
薄东篱回握她,低声安慰道:“不会有事,厉风起该周旋的都已经周旋过了,周灵韵有心理疾病这一点无可争议,无罪释放只是过程问题。”
果然在双方第一轮辩词结束,辩护律师拿出了周灵韵的精神鉴定书。
法警把鉴定书递给了法官,经过陪审员的一直鉴定后,互相交流了两句,问道:“被告人精神病史从什么时候开始?”
辩护律师回答:“我的被告人在被死者进行过种种伤害之后就患上了精神疾病,患病已经有半年之久,有权威方面的鉴定书为证可以证明这一点,所以我方被告人所有的行为都不是出于本意”
辩护律师的证词铿锵有力,如果周灵韵不是当事人,都要怀疑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都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行为。
辩护律师证据齐全,再加上周灵韵的精神鉴定书,法官的态度已经松懈了下来。
庭下旁听的人也开始议论起来,白家的人愤慨的站起身,指着周灵韵厉声指责:“如果一个鉴定书就可以让杀人犯逃脱法律的制裁,那以后是不是杀了人,做了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只要掏钱弄一张精神鉴定书就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
白家的人话一出,不少人都纷纷应合起来,毕竟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有一条根深蒂固的思想,那就是——杀人偿命。
尤其是在前期白家将舆论做的如此好的情况下。
法官看着有些骚动的场面,扬声示意所有人安静,法庭之上任何人都应该保持必要的尊重。
周灵韵看着眼前的闹剧,没有任何的神情变动,明明她才是被告者,但是却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表现的轻松,如同一个局外人。
在周灵韵被宣布无罪释放的那一刻,法庭上一阵喧哗,白家的人尤为情绪激动,如果不是有法警拦着恐怕早已经冲上来将周灵韵碎尸万段。
厉风起带着墨镜走进了法庭,将她直接接走。
洛相思见此,想要阻拦,但是却被薄东篱拦了下来,“思思,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坐了这么久你应该也累了,我们该回家了。”
洛相思凝眉看着周灵韵离开的方向,有些担忧。
即将要转角的周灵韵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回过头来,冲着她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一如曾经多少年的笑靥。
洛相思见此心中明明应该松一口气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隐隐有些不安,就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但是还没有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周灵韵已经离开。
她拽了拽薄东篱的衣袖,担忧道:“薄学长你有没有觉得灵韵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薄东篱笑着摸摸她的浓密的秀发,“不要遐想,有厉风起在,他不会允许她出任何事情。”
有他的安慰,洛相思稍稍心下安定了一些,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你说厉风起这一次费尽了心思,甚至不惜堵上自己的前途也要将灵韵带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补偿吗?”
薄东篱顿了顿,蓦然就想起了厉风起在电话里跟他说的话,“或许,是因为爱。”
洛相思觉得爱这个字用在厉风起的身上分外的可笑,嘲讽道:“他的爱恐怕没有人要得起。”
即使厉风起对周灵韵却是有些不同,但相比于这点微不足道的感情,他更爱自己的权势,自己的前途。
但可笑的是,他曾经为了官运亨通放弃了周灵韵,如今却又为了帮周灵韵脱罪,不惜以身犯险,宁愿冒着被调查的风险出面干预案情的进展
这样的本末倒置,又是图的什么呢?
一路上,周灵韵很安静,好像在监狱待的这几天根本不存在,她还是一副什么都融不进去的模样。
厉风起几次看向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都在她的漠视中咽了下去。
回到别墅之后,周灵韵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
厉风起眼眸沉了沉,但还是跟了上去。
周灵韵关门的时候,他一手按住了门,目光灼灼在的看着她,周灵韵顿了顿,然后松开了手,转身坐在了床上,拿起桌上的一本枯燥无味的杂志看了起来。
厉风起在她的身边坐下,良久之后,说:“周灵韵,你恨我吗?”
周灵韵没有任何的反应。
厉风起见此自嘲的笑了,“我知道你是恨我的,你杀了白诗柔因为她毁了你,但同时这一切也都是我造成的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周灵韵还是一声不响。
厉风起索性也不再等她的回答,而是近乎自然自语的将自己心中的话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我的前半生都在追逐权势,在我的眼中没有任何男女情爱的存在,女人对我而言,从来不缺,不过是用来发泄原始欲望的工具,所以我不曾对任何女人有过不同,但万事总有意外,我接近你的目的不单纯,但你确实比以往我接触过的任何女人都要懂事,都要知进退,相处下来,我难免会对你产生几分的不同,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但我没有想到这份不同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与白诗柔的婚约是爷爷们定下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解除的原因是因为既然注定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那娶谁都一样,而她一向表现的温顺善良”
他说了很多,然后声音忽然一顿,就停止了下来。
周灵韵以为他不会再说了,他忽然抱住了她,将下巴压在她的肩上,声音带着几分的哀求,“灵韵,对你,是我太高估自己,我以为自己可以弥补失去孩子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但我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到我错了,真的错了”
他在她的耳边一遍遍的咛喃,但是周灵韵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错误既然已经造成,再多的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厉风起无力的抱着她,紧紧地,死死的,好像是想要将她揉进骨血,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真正正的感受到她还在他的身边。
厉风起吻着她的耳畔,那是她曾经最敏感的地方之一,以往每一次他这样的亲吻,她都会娇俏着冲他笑,然后佯装不满的横他一眼。
那样灵动的周灵韵,现在再也看不到了,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看到了。
“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连跟我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的地步?”他抱着她,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一点反应都不肯给他?
厉风起拽着自己的头发,英俊的五官痛苦的拧在一起。
半晌,他感觉自己的手上多了一道温暖。
他愣愣的抬起头来,看到她竟然将手盖在了他的手背上,她说:“我不恨你。”
她只是恨自己。
“灵韵?”薄东篱痴痴的望着她,喊了一句。
周灵韵同样也在看着他,空洞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神采,她问:“你爱过我吗?”她这一辈子从未被人爱过,有的只有无尽的唾弃,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要知道她唯一深爱过的男人,是否也会爱过她呢?
哪怕只是一瞬,哪怕只是一秒
“我想是,爱。”如果不爱她,怎么解释一向冷静自持爱惜羽毛的他,竟然会在这种紧要关头冒着风险将她从监狱带出来?如果不爱,他的心为什么突然会痛?
周灵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忽然好像就松了一口气,“我亲手杀了白诗柔,你不怕吗?”不怕她哪一天也会同样举起屠刀,刺进他的胸口?
厉风起没有任何的犹豫:“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动手。”
周灵韵空洞的眸子看着他数秒,然后忽然说了一句非常跳跃的话,“我累了,今晚陪我一起睡吧。”
厉风起受宠若惊,要知道她生病以来,连他偶尔的碰触都显得非常难以忍受,竟然会忽然主动要求跟他睡在一起?
这是不是说明,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她对他的态度有了松动?
夜幕降临,耳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周灵韵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伸手想要触碰一下他的眉眼,但是最终手指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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