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啊太后,原来清高如你,算计如你,位高如你,也会有不得不用女儿换取利益的这么一天!
沈淑昭略微抬眼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那些长公主的字,不由得从心里生起了些许同情。
她虽不曾对她有太多接触,但是前世里进宫后,无人不说长公主出色的才貌,也无人不说长公主对待下人善良又慈悲的心怀,从细微之事方可窥其一二。
其实如果是说任何一个名门的庶女有多仁慈有德,沈淑昭是不信的,庶女的身份就决定了她不可能过得有多自在,在她头上,压的是嫡女,是堂堂正正的正室夫人生的女儿。
一旦庶女的容貌和才能如果超过嫡女,必然会招致正室的嫉妒,所以京城里从未听闻哪个大家的庶女有多好,都是只因传言对长辈有多孝顺与谦卑。
这一点,恐怕只有沈淑昭和其他那些在府里辛苦讨好正室和维持着孝顺名气的庶女们心里清楚了。
但是皇家的女儿就不一样,那是天生的令众人会屈膝的尊贵出身。
沈淑昭突然间觉得,那样品貌内外皆美的女子,是不该在出嫁的那天拥有这样忧郁的眼神的。
不过对于沈淑昭来说,这种悲怜自己与他人的心情很快转瞬即逝,她的前途仍旧是渺茫与未知的,怎么还会有心去顾暇他人的幸福与否。
沈淑昭在屋里坐了不久,太后就派宫女过来请人过去了,她理了理衣裳和鬓发,跟着太后的人走了出去。
来到了院里,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走廊上点着烛笼,宫女也是手上各打一盏灯,规矩站成了一排,沈庄昭和沈孝昭正在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
沈淑昭打量了一番她俩的服饰,沈庄昭穿的颜色温婉又简素,沈孝昭穿的只是稍稍比白天不那么艳丽了一点。
她在心里默默地笑了,看来大夫人她还是知道有哪些话该对亲生女儿说,有哪些话不该对养女说,她这个三妹要是还有点脑子的话,走到最后必然会跟大夫人反的,只是不知道是沈庄昭心计更胜一筹,还是沈孝昭更有手段反将一军了。
嘴角扬了浅浅的笑意,沈淑昭随众人来到了太后的殿内,香味已经比白天来的时候淡了一些,也许是太后觉得这香年轻人不爱闻,所以就没继续点着,倒是多了一些清淡的水果香。
太后就坐在殿里,侧屋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朱红漆香桌,待三人端庄行礼之后,太后便微笑着同她们一起入了座。
饭桌上,太后望着满桌琳琅满目的菜肴说道:“你们吃惯了府里的菜,一下子要入宫陪哀家长住,若是宫里的菜有不合胃口之处,定要告诉本宫。”
众女忙起身惶恐谢过,推辞太后太过谦逊的话。沈淑昭瞟了一眼桌上摆着的那些从九州各地精挑细选的大厨做出来的佳肴,俱是她所知道的沈庄昭和沈孝昭喜爱的菜,而自己喜欢的也在其中。
太后还真是会做考察,恐怕连在府里她们这么多年经历过哪些事受不受宠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待她们坐下后,太后继续道:“都是懂事的,大夫人果然教导有方。既是来到了天子的宫里,菜肴再有不适,也要学会适应。”
太后话音刚落,三人连连称是。沈淑昭盯着面前的斗彩莲花碗,看似沉默地融入了气氛中,实际上她在心里默默的无语着。
太后十分喜欢在用新人之前,先随口假作不经意地提醒,然后给个甜枣夸完之后,最后再说点到即止的话,她在前世跟在太后身边的时候,已经看了太多次。
过了不久,缠丝碟子上的菜食越来越少,晚膳在一个平常和蔼的对话中度过,太后放下了筷子,沈淑昭她们看到以后也纷纷将筷子放下。
一旁的宫女眼见如此迅速地端来净口杯服侍她们漱牙,漱后太后擦拭着嘴角,然后云淡风轻地开口说:“等会一个个单独留下来,哀家有事要问。”
众人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太后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能够单独留下来要说的事,怎么可能会云淡风轻?
沈孝昭心里没有底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姐,从来都是明媚强势的沈庄昭虽然面上镇定,但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这一幕入了太后的眼角,她扫过总是结伴而行的大夫人名义下的两个女儿,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沈淑昭,想了想,说到:“淑昭,你先留下来。”
沈淑昭的身子一下子有些紧张得发直,很快她又调整了呼吸,起身低头恭敬道:“是。”
随后沈庄昭等人退下去了另一间侧屋,宫人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碟,太后领着她来到了正殿,跟在太后背后行走间,沈淑昭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条怎么表现的得体回答。
一起面见看不出什么,大家在太后面前都是一样的端庄识大体,然而单独询问的话,就能从言谈举止与神态间看出来一个人的底蕴。
毕竟太后要选的是聪明的棋子,不是送死给后宫□□的蚂蚁。
知道太后主要想要什么之后,沈淑昭的心安定了不少。
她不禁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前世里自己第一次讨好太后时说的那一套话,这里也是可以再用一次的。
来到了正殿,太后转身坐在了鸳鸯椅上,同时面带浅浅笑容说:“坐下吧。”
沈淑昭谢过太后,然后坐在了下首。坐下以后,她仍然低着头眼观鼻,静静等着太后发话。
殿内此时除了她和太后以外,还有几个太后的心腹规矩地站在偏远的位置上,沉默了片刻,太后和善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淑昭,你可知道我为何先让你留下?”
沈淑昭心里冷冷笑了,总不能让她说是因为自己和其他姐妹不合群,所以先叫自己进来,这样太后问的话才不会被透露给剩下两个人,是吧?
沈淑昭低下眉头,平静地答:“民女不敢揣度陛下的想法,望陛下告知。”
她说的陛下而不是娘娘,众所周知在以前权势尊贵的太后也是被称为陛下的,只是如今的天子颁布了一系列加强皇帝权威的新政,所以太后为了避风头,渐渐的宫里的人也开始改口称太后陛下为娘娘。
太后听到以后眉心微动,头上的金凤凰步摇折射出熠熠光彩,她看着低头温顺的沈淑昭,说:“早些年哀家听闻京城沈家有女德孝名四方,颇令人广为传颂,本朝以孝治天下,固哀家才先留你以亲眼见识。”
沈淑昭起身行礼:“陛下谬赞,民女不过尽孝伺候老人夫人,令其安享晚年而已,实乃民女的责事。而陛下却是心承江山,情系百姓,上指点新皇登基之琐事,□□恤黎民苍生之生计,如今北匈奴频频挑衅我天子权威,朝中更有权臣派系与后宫妃嫔之间勾结争利,陛下为了先皇的安稳江山遗愿所要承担的更为沉重,陛下为了先太后的平衡后宫嘱托所要付出得更多,民女比起太后陛下来自愧不如,得此称赞,只觉陛下谦逊。”
太后身旁远远站着的女御长不经偷偷抬眼去看说这些话的那个人,只见沈淑昭语气不卑不亢,言谈之间措辞得当。
她能将太后的干政与后宫霸权说成是秉承先帝和先太后的指示,可见这个府里孝敬长辈闻名的沈二小姐并不是只待深闺里不闻天下事的人。
太后的笑意扬上嘴角,不似之前的全然和善,也并不是被奉承后的骄傲,而是一种寻到有用之人的欣赏,犹如主子对下属一般,是一种带有条件的王者姿态的微笑,然而她的眼睛里仍然是令人猜测不透的深沉。
“哀家身为太后自该是为卫家打算,”太后说到,一句话把干政和专权处理得更加大公无私,“你虽只是未出阁的女子却有如此心思,实在甚好,皇上身边的妃子若能有你这般的人,哀家也会放心一些。”
如此心思?沈淑昭低着的头不着痕迹地掩饰掉眼底里的绵绵恨意,当年自己凭借这句肯定的话从后宫中脱颖而出,后来又因为心思太重的理由被废为庶人,真是讽刺至极。
其实心思就摆在这,只不过看的人心态不一样了罢。
更何况这后宫之中,又有哪个女人没安了心思?
但是听到此话之后,沈淑昭似面带思虑,眉头颦蹙,踌躇一番后,才盈盈下拜,行了一个大礼道:“小女子斗胆有一事要说,望太后恕罪。”
太后微微一愣,问她:“何事?”
沈淑昭把头埋得更低,却字字句句清晰地说道:“民女不愿入宫为妃!”
第十四章 太后(二)()
太后面上的笑容凝固了几分,沈淑昭仍旧不慌不忙地说:“淑昭此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一时冲动,不是因为小女子不愿长久伺候陛下和天子,而是淑昭为了沈家甘愿放弃入宫的机会。”
不远处的宫人都屏息着不敢出气,皆在心底暗暗叫到不好。
女御长此时却抬了抬眉眼,她现在算是确信了今日下午高德忠向太后禀告对仅有一面之缘的三姐妹的评价了,这对面跪拜着的少女绝非温善一类。
一阵沉默之后,太后复而换了一副宽容的表情,温和地询问着她面前这个敢在天子的宫中说出这种话的年轻小辈:“你是哀家的侄女,哀家怎会怪罪于你,只是你口中所言为了沈家究竟是何意?”
话虽这样说,但是太后话里也丝毫没有让沈淑昭起来的意思。
所以沈淑昭仍然是跪拜着,回答上首的话:“朝堂之上,萧陈世家相互勾结,糜烂淫奢,形成结党营私的不正风气;后宫之中,萧皇后专宠六宫,打压宫妃,使其皇上鲜有皇子。这是江山的不幸,是卫氏的悲哀。太后为了皇家绵延子嗣,所以才**女三姐妹入宫,这实乃民女三生之幸,然而三姐妹中,长姐最为姿色出众,想必定会招致皇后妒忌,所以只选她入宫锋芒太过毕露。但是如若再添一人,恐怕会令皇后更加怒火中烧,太后原意本是想平衡后宫和辅佐皇上,这样一来反而与太后所愿背道而驰。沈家三女入宫,朝中萧陈势力肯定颇有微议,小女子思来想去,决定率先做出行动来让朝中减少对太后的争议,待风平浪静后,太后才可适时将长姐安排入宫。太后是沈家的支柱,太后过得舒心,沈家人才过的安稳,淑昭与太后同为一族,因太后而得以有生之年入宫,本就感激涕零,若能在入宫伺候太后之时为太后分忧,淑昭定当义不容辞,所以才斗胆进言,望太后息怒。”
说完这段话,沈淑昭紧张得手心里已经出不少细汗,虽说大部分的话前世里都已经说过,现在只是随手拈来一用,但是这样以退为进的情况她甚少遇过,所以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着。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的话,到时候入宫的变数又会落到她的头上,所以现在拼死了也不能让自己入宫,至少要在太后生辰宴之前保证自己看似游离在外。
而此刻太后老谋深算的眸子里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沈淑昭越来越不安时,太后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冷眸一转,眼神似射出一把犀利的剑般,直直盯向她道:“你——果真是好大的胆子。”
沈淑昭听后心里一紧,连连埋头赶紧回:“淑昭不敢。”
停顿了片刻,太后的声音冷冷地从头上方传来:“把头抬起来。”
沈淑昭抬起头来,不敢吭一声,抬头间她开始思索如何应对太后的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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