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长公主看起来比之前没有那么放松了?
沈淑昭为自己又倒一杯,如果她有长公主的半分才貌,何愁拿不下年轻的帝王君心。
想来太后今日还叫她攻下皇上,真是万分可笑。
连皇后这等大美人都独自消愁,还轮得至自己?
“太后今夜送我流萤裳,没成想,他一点也没留意到。”沈淑昭自嘲道,“太后教我诸多男女□□上的东西,然在他面前,毫无用处。太后说,今夜若能在烟花时分同他相拥,气氛深处,自会动情。可笑的是,刚出宫门没多久,他就与我散了。现在该是快近烟花了吧?”
“既如此,时日不早,你该回宫了。”这声在沈淑昭听来,不知是否是错觉,语气明显冷了许多。
“不回,你从半炷香前一直唤我回去,莫非在你心里,和我独处时不够开心?”
“你这样和我说话可不好。”
“有甚不好。”她不满靠过来,微阖着眼,看似要睡过去,“你可以嫌弃我,我就不可以嫌弃你吗。”
“你不知我是怎样的人,就想靠近?”
“长公主是怎样的人妾身还不清楚吗,半年以来每日都见着你,现在说我不了解你,太绝情了。”
“连称谓都换来换去,你醉得糊涂,起来,我送你回宫。”
“正因为想知你是怎样的人,所以才要靠近。”
模糊间,沈淑昭竟扯出一句思绪清晰的话。
“你想知吗?”
她对着看不清脸的卫央疯狂点头。
不行了,根本看不见周围——
“那你看好了,我是怎样的人。”
就在她正烦忧回宫之事时,卫央向她贴近,腰际被人一手搂过,她感到身子与卫央紧紧相偎,很快而来的,是脸面一热,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在唇上,柔软的,薄薄的,想咬一口。伴随着均匀呼吸,热气都返在了脸上,时间在这一刻静止,雪不停的下,落在发梢,落在肌上,她感到发肤任寸都很冰凉,唯独除了唇上是灼热的,犹如红梅掏心,烧得发烫。
许是那彼此呼出的吐息,令雪偏偏在这个地方,就半空融化掉了。
所有地方都是冷的,仅这里没有。
落雪自天捎来寒意救世,风将脸吹得很冷,也仍旧没把耳根子的红降下去。
两唇相贴,融化呼吸,说实话,这是沈淑昭此生从未想过的事。
就这短暂的一秒,她想起了女子之间存在的一种可能,想起之前自己被卫央牵手的时候,那心如漏拍的心跳,都明白的提醒着她,这是完全可能存在的。
很快——
她酒醒了。
第148章 番外 空壶()
来不及品味绛唇,震愕之余,她身子一软,就向后瘫坐下去……对面的人是怎样的神情,她坐在雪地上仰望着,却根本无法揣测。故意?无心?挑情?亦或是?突如其来的一吻,彻底乱了心。波涛万丈,卷起岸边根树,心渠里百转周折,然眼前那人毫无反应,沈淑昭恍中觉得,好似刚才搂腰轻吻下来的不是她本人所为一般。
“我便是这种人。”
轻描淡写的语气,把所有都抹去。
那种人,就是——
能爱慕上女子的女人,对吗?
石桌上,桃花酿的酒壶不知何时倒落,清醇香气荼蘼散来,一点一滴,扣进湿雪地上,渗透蔓延。数不清雪落多久,总觉冷风袭袭,吹得面子凉了不少。刮入玉颈,滑润无声,顺着双襟石榴领下去,窜得凉飕飕的。
“过去多日,总有宫妃欲接近我,试探皇家底细。她们非我,何知我需友;你我虽每日面见,相处却仅有一炷香时辰,你非我,何知我是孰人。”卫央立于雪风中,“今次你知我是何类人,再与我相近下去,不觉奇怪?”
倘说不奇怪,是不可能的。
可就此离她远去,这才是更无理的。
“回以同样之理……长公主非我,何知我会因此疏远公主?”沈淑昭道。
“嗯?即便我如此待你,也不会?”
刹那愣神,那吻,细柔悠长,始料未及。
“长公主只是在试探我罢。”她怔怔回道。它,不是真的。
“你说得没错。”
而后得来的承认,她感到百感难言。
卫央背过身去,似要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你回去吧,今夜一过,就将什么都当作没发生。”
雪长落,大风隐去她的步声。最终,背影渐渐离沈淑昭远去,直至消失密林尽头。点天灯的地方人烟稀微,宫市早就阑珊收摊,空巷沐在冷月里,一切静悄悄的回归原位。可以算作什么都不曾发生,但回忆不会退散。此夜过后,注定非比寻常。
深夜睡在寝宫的贵妃榻上,沈淑昭无法闭目。她辗转着难以安眠,难道这个吻没有意义吗?得知久想也无作答,她放弃了。长公主……一日不解心防,她就永远不可能寻求到答案。
天亮后,如例去长乐宫。唯一不同的是,从皇上那边赏赐来了许多珠玉。宫人嬉笑眉开地替她接授,还在梳妆镜旁摆成好几盒,万分赏心悦目。只有沈淑昭明白,那非是因为昨日共同出游尽兴而赐下来的,说不定,只是一种愧疚的怜悯。她不动声色地收下,然后对着中贵人谢过,在所有人于身后高兴的同时,只有她眉头淡锁着忧愁。
出宫请安的半路间被人拦下,掀开门帘的那刻她没有猜错,是皇上的中贵人。
“娘娘,陛下在那边小亭子等你。”
“本宫明白了。”
她让惜绿扶自己下来,走向了偏远小径。皇上见着她以后,只客气道坐下,他来寻她的意思果然是为了太后。宫市被众妃围住是无心之举,没料到她会那么快气恼了转身就走,后来派人去宫里寻,也不见人影,不知去了哪里,才没有过来道歉。沈淑昭笑道,“陛下是天子,何需向妾一介女子表歉意?”
“朕向来一日三省,有错必罚自身。”
“陛下是明君,妾也非那小气妇人,待会儿面见太后时,绝不会说出昨日的事。”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何况心中有人的皇上已经明摆着来讨好自己,何不顺着台阶下去?而且反而会给他留下善解人意印象。
之后二人一同去了永寿殿,她知皇上是为了万事保全,但她不说破。他们来到太后面前时,太后喜捎眉头,连忙唤他们坐下,询问起三五之夜如何度过,沈淑昭识大雅的伏身,将逛宫市、点天灯、亭间品酒的事情全部诉予她听。众人听得如滋如味,仿佛深陷其中,末了太后对皇上夸道,真是天命般的邂逅,皇上低头不言其语。
比起他的沉默,反倒是沈淑昭显得落落大方,十分自然。她说的每件顺其自然相处的事,都使身旁的人暧昧掩笑,单听此事,分明就是太后梦寐二人之间能有的感觉。最后,竟连皇上都听进去了。
沈淑昭因自己是与卫央出游,遂不觉整个过程有何不妥,当她除了最后酒醉吐真情、被吻后匆忙离散说成了散步至那里、品酒后就回宫了外,其他都说清后,回神见太后与众宫女眉眼小心思纷飞,她还很不解其意。
“真是天赐邂逅,陛下对你用心了。”太后道。女御长一边为她捶肩,一边接话:“陛下能留意到娘娘荷包空出来,看来是时刻在观察娘娘啊。”
沈淑昭陡然脸红,她低下头,有些害羞道:“是吗……”
“对,否则哪里会留意到呢。”
身旁的皇上本以为只是她在胡编乱邹,没成想见她这表现,反倒有几分真的意思。他看着沈淑昭,若说假装,那就太真实了,能够这样的女子可算是厉害人物,可纵使在假装,耳根与面颊浮现的红晕又是明摆着的——莫非昨夜真有人同沈妃作伴?
“昨夜,托陛下相邀之由,妾体会到很多的有趣,今年的三五之夜……妾永生难忘。”她说这句话时,眼前只出现了一个人。
不会改变,就在那里。
只是短暂的一夜相处,留下的记忆却是深刻铭心的。
皇上看她眸光,知道她说得有多认真。
在永寿殿难得的平安无事、毫无生硬的氛围之下,久坐的沈淑昭与皇上共同告退。离开了宫门,皇上首先是对她表示感谢,目送远去后,便很快命人去探察沈淑昭昨夜究竟跟何人在一起。这与被背叛无关,纯粹是为了掌握把柄。他大踏步走于回宫的路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沈族的人再度插手皇城了……
晚膳时分,宦官张魏向他禀报探来的详情。昨夜,无亲王贵胄入宫,无将士守卫擅自离职,仅世家嫡女出游宫市。所以它们直指一个事实,那就是沈淑昭没有与男子独处。
“沈妃只可能与宫妃或京城小姐在一起。”
“是吗。”但皇上总觉得,沈淑昭的反应不似是与女子相处,更像是和心中爱慕之人。闺秀情谊,可至此吗?
挥退了伺候更衣的下人,他出宫起驾前往一个地方——那是沈淑昭提到的密林亭子。此时雪虽远不如昨夜大,可细落纷纷,别有情致。在红梅暗束的地方,皇上看见亭里桌上,一正一倒的酒壶,便知发生过了什么。沈妃说的,是真实的。
疑团四起,仿似寻到制约沈妃背后世家的办法,证实这段经历的存在后,皇上默默离去。蕊珠宫近在眼前,他将所发现之事,头个告诉了皇姐。然而皇姐却没有他想象中的表现,只是黑着脸,一言不发的望着自己。
“沈妃与那相伴女子定是挚友,京城闺秀昨夜可入宫,未见半年之久,想来是有很多话要共叙,所以才去了偏远山水亭。而她们之间的关系,我想恐怕非比寻常,太后面前,沈妃亲口对她道今年的三五之夜,她永生难忘。我心中有不详的预感,这个人,可能喜欢的是……皇姐,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
“是我。”
在长久的无声之后,皇上尴尬清笑了起来,“沈妃喜欢的原来不是昨夜的人——而是皇姐?”
“昨夜那人是我。”
皇上擦拭一把冷汗,原来竟认错了人。
“既然是皇姐……那此事就没有什么把柄了。”
听上去,竟有几分很失落?
遂卫央挑眉,反问:“昨夜你将她独自扔下,恰巧被我在宫外撞见,为不使母后怒气沈家介怀,所以我顺势陪她出游,此事尚有不妥之处?”
“没有。”
“关系非比寻常?”
“没有没有。”
在百般求饶下,被放过了一马。皇上赶紧端起茶杯装作品茶的模样,皇姐生起气来可不是好惹的。
“不过……”他望着缓坠下去的细尖茶叶,沉思道,“沈妃,看起来很喜欢与你在一起。”
卫央神情发生微妙变化。
“啧啧皇姐果然厉害,自小跟在皇姐身后,就不曾见过不喜欢皇姐的女子。先是父皇的章德窦皇后,后是明德太后,再然后就是李太妃,陈太妃,还有沈太……”当说起沈这个姓时,皇上顿了顿,随后目色仓促地忽略了它,提起下一人,“还有宫廷中玩乐的儿时伙伴,王府的嫡长女,江府的嫡长女,何人不成天愿得跟在皇姐身后?若皇姐身为男儿,不知那些小姐要疯成何劲——”
“啪!”
清脆一声响,是手掌落在案上的声音。
皇上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