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宫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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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宫乱- 第1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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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回去罢。”帘中人影望不清神情。

    “是,妾不多扰殿下行程了,殿下平安慢行,妾身恭送殿下——”顾嫔与婢子避其马车道,绕至一旁倾躬。

    轱辘转动,碾着黄土,朝着前方驶去。

    漫漫绕过竹林,这才来至狭长正道,周边皆是宫殿短廊,鳞次栉比,比之前四望唯有竹林与城墙箭塔要赏心悦目得多。

    尽端处,停着一乘小马车。城门边缘路总是仅一来一去,独有通过那弯,才可步入大宫敞道,所以这马车只能是刻意停于此的。

    “好似是……”莫忘牵着绳子喃道,她朝后使力一拉,马舆停下,正正停在对方面前。立于马车前身着官服的年轻人笑笑拱手,莫忘终于将名与人脸对上,遂道:“徐大人?”

    “正是卑臣,不知长公主殿下可在舆上?”

    莫忘看向后座帷帘,从座中传来声道:“光禄勋有何事?”

    徐光禄勋疾步向舆座走来,站在帘下道:“今日总算尘埃落定,卑臣代徐家多谢殿下。”

    帘中人挑眉。

    “若非殿下神通,徐家如今就是有上万个人头都不够砍,卑臣无以言表,唯有效力可尽,殿下还有何吩咐,卑臣力不容辞。”

    “光禄勋,你家人保住了,承乾宫的人便没了。”

    徐光禄勋闻之面色不霁,铁青泛赯,“额……”其实他也说不出个甚么,长公主所道非虚,他们一家保住,遭殃的确实是那边元妃。

    “莫以为竹林深挡,不可望其然,便忘了那方黄土之下葬了多少人尸骨未寒。”她冷冷侧眸。

    “卑臣……”

    “宫宴血琴直指宠妃,除了她,宫中还有谁能与你妹妹争宠?”

    “这女子醋事……卑臣也难先察,是卑臣失责,日后定好好教她收性处世。”他暗中为自己擦了一把汗,其实那夜妹妹投奔长公主后,他翌日被传召,便被摆明了他妹妹所做之事已被查出,原那是有把柄在人家手上的。

    若非当日一席话,他恐以为妹妹这事会被瞒蔽一辈子,预言乃他人所出,坏琴也非仅此一家,归根到底,妹妹是借机行事罢了。

    “徐家往后不会再给殿下添麻烦,望殿下宽恕。”他抱拳起誓。

    “罢了,你妹妹去掉顾氏,使长乐宫缺了一个左膀,她亦有功劳。孤为你们在皇上那边压下此事,也算赏她了。”

    “多谢殿下出手。”

    卫央玉指单挑起嫣帘一角,颇有深意望向他:“叫你妹妹留神贤妃。血琴一事,除了你妹妹,她也有份。”

    帷帘垂落,人复向后座隐去,只留下徐光禄勋独自若有所思。

    “回白露宫。”

    “是。”

    马车再度启程。

第188章 京生变() 
一天末,收兵归途,宦官离林,这消事算是沉寂下去,再无人提及。剩下黄土伴风潇,绿竹谲动,坟碑般矗立在那,三尺白骨埋葬地下,万物静静迎来天际晚霞。

    马车走得很慢,像在跟随夕阳,所以驶往白露宫耗了半时辰,透过帷帘,遥远望见殿外正有人在相候。莫忘加疾马蹄赶过去,正正赶在灰石阶前十几步,殿外人影落了个清楚,原是殿内伺候的几个婢子。

    见长公主行舆已至,她们柳身娉婷下阶,其中有人端着矮凳,有人帮着打帘子,玉足踏在马凳上,素霜襦裙滑落,座中人终于下了马车踩在地上。“殿下劳苦,快些进殿罢,里头厨子备了晚膳在等着殿下。”之前那倏然进屋传报的宫女对她道。

    虽长公主前来不是甚稀奇事,但仍是一番大动静。被围于中间打理衣饰,卫央环视了一圈众人,眉梢隐隐一动,立在那望着殿中,眼波颇含令人不解的淡怨。宫人悄悄疑惑,可眼前人未作久示,而是抬步朝前走去。

    入殿。

    “坤仪长公主到。”领路宦官向内禀道。

    本是伏身墨案的沈淑昭侧首,就见一个雪白纯黑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口,她恍若惊身,连忙站起道:“怎无人同我道一声?”

    此时案另一端也倚着个人,不过是穿着盘领窄袖袍,腰饰琥珀透犀,挑着盘中木瓜吃,闲散得很。“阿姐来了啊。”他目光只专注于铺案的图舆。

    那张图纸上密密麻麻,倒是线条有棱有角,错综复杂。卫央一眼便识出此乃廊道图舆,为供着巡兵所制。

    面前的沈淑昭满目歉意:“方才皇上来此谈事,你来了竟无人来通报我一声,故而才未出去,我还疑惑外头因何事这般嘈杂?原是你至。”

    卫央本欲说甚么,话至嘴边又咽下,只道:“无妨。”

    “你们怎无人来通禀?”沈淑昭遂转眸不满望宫人。

    宦官浑然不知主子为何起愠,先是一怔,继而挠挠了头,不解其意。

    皇上眼见如此,心中了然,见沈淑昭正欲斥责,忙罢手阻拦:“哎、哎莫恼了,一桩微事,皇姐必然不会计较。下去下去,你走吧。”得了令,宦官这才称是退下,只是他满面无辜,仍然搞不懂主子为何要动怒。

    屏风侧终于只剩一清丽身影,“你来了。”沈淑昭柔声道,“过来罢,若他们能早禀报一声,我已去外迎你。”

    “我都道无妨。”卫央走过来,皇上顺手拉过来一把紫藤椅,她安生坐下,“况且是我先告诉你夜时才至,是我来早了。”

    “看罢,阿姐道了夜时,此正乃夕时,沈姑娘未在殿外也是于情合理。”皇上接话。

    沈淑昭道:“往日皆由我在殿外候她,白露宫本就偏远,若是这点小事都不能,实在道不过去。”

    皇上望了一眼她,再看看卫央,半晌,他无言低头把图舆摊开,卫央睨道:“这是?”

    “邵农大典所用。”

    “大典?”沈淑昭问。

    “嗯。”

    他指了指中央,那里旁边写有典台二字,四周廊道云集,更甚是暗道密布,似乎可以通天去日,京城角落无所不达。

    沈淑昭认出了熟悉的那日三五之夜长街,与往年帝王举行大典的地方,“它竟能去这般多地处?”

    “所以这也是京城暗廊图。”他沉眉,“此乃太傅那边半年内所制,虽时匆忙,但也够用了。此大体图今日方出我便拿来了,沈姑娘以往只知我与皇姐大典计策,而不知如何实施,那便拿来给你看。百姓离典台太远,四下则仅为贵人臣子,有重兵看守,他们纵是想瞧个真切也无法进入,我若要在典上‘死去’,便必须布好遮挡与暗道。”

    “可典台这般高,你如何保证自己毫发无伤?”

    他笑笑,“你可还记得萧家欲用禁物至我身上时,皇姐派去的两个人?”

    “莫姑娘与那个手下?”

    “你可觉他与我身形相差无几?”

    “倒是挺像。”

    “他武功高强,这小事算不得甚么。”皇上叩了叩案头,“看这,我从这番去,他从那番落,然后就起一场大火,待我一‘死’,军权便彻底由皇姐执掌了,至时无人不言听计从,火势堪重,沈姑娘得顺着这条路走,皇姐的人则去这边,萧陈走得就是另一条路,路上会有人暗中截断,是成是败,但凭此举。”

    说罢,他抬首深深望向卫央,卫央一对墨眸沉着冷清。

    “我知晓了。”沈淑昭颔首,“难为你们筹备辛苦这番久。”

    “这半年来我与皇姐时常在宫外便是为此。”他撑手在案,久久看着典台处,“不过此中唯一难办之处就是萧氏有军权,得阻下他们大摇大摆穿过廊道士兵赶至典台才行。”

    “彼时火城,他们就算想,也不敢。”沈淑昭冷道。

    “谁知呢,我们须断了他们所有念想,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淡答,“阿姐,你觉得此图可还有差?”

    卫央伸指移向图纸南端,那是京城外的山脉,因局格所限,仅画了个模糊,但仍可看清那里有一条暗道,“此乃新密路?”

    “正是。”

    “好。”

    “此路从大典直通南军营附近,萧氏驻扎于此,可先下手包围矣。”

    “若是起兵直冲京城怎办?”沈淑昭忡问。

    “他们无法兵变,他们无法与我们相抗衡,而且……”卫央道,“皇后在我们手中。”

    萧梦如?沈淑昭不安啃指,她觉得以自己了解多年来看,那般清傲之人未必会甘愿做质子,不能生,便求死,为了家族,皇后不会愿意把自己变成累赘。

    “她若寻死,可有法子?”

    “她若要生,便给她生。她若要死,便由她死。”

    “但是,萧家必落。”皇上笃定道。

    沈淑昭想起前世皇后的惜败,不由得道:“从前生时是垫脚石,死后也不愿做绊脚石,是个可怜人。”

    “可怜?”皇上竟道,“我觉可笑。”

    沈淑昭诧异望他,这是她自走近真实的他后唯一见他道出这番话,算是重言了。

    许是见她盯着自己,皇上讪道:“我只是愈发觉得似她那般活着的人,太累了。世间常言此等女子最为贤,我却觉得乏味。”

    她听后默声,心中暗想宫中多少妃子卯劲欲成贤成德,就为了配得上母仪天下四字,孰料天子心中却是这番作想,怨不得她们寻不到门路。

    “以为自己死得物尽其用,其实没有,死的是自己,活的是他人,无人悼念这种死。”皇上继续言。

    沈淑昭叹息,“可除了这种死,她还能选择甚么?前世家势破落,一去不复,后世生得万目冷嘲,莫不如自己亲手了结痛快,无选。”

    “你言之有理,但我却觉有的选。”他望着她,“你不正是做了这个决定吗?”

    她凝住。

    “任何事皆有选,我择,你择,皇姐亦择,这正乃我们站在一起之故,这片浩浩天下,茫茫京城,万云众生,竟只有我们三人作了抉择,故而上天会犒劳你我,这无数次前世今生,便是佐证。”

    沈淑昭怔怔不已看着他。

    “怎么?”

    “陛下……过去我觉你放弃帝位大属权衡难易,今觉原来非你放弃了它,而是它不配你。”

    片刻,卫央与皇上皆静,一动不动。最后,直至皇上腼腆清咳一声,这才打破了沉默。“咳咳,沈姑娘过誉,其实我的性子较儒善,阿姐才更合适帝位。”

第189章 京生变() 
“你这是道我较无情?”对面卫央沉思一会,道。

    分明暖融气氛便被这声突兀消去,皇上倏然面色下沉,“我是来交托重物转述重事的,何时闲话起来了?为何你还欲把事往另端带?”

    “好,你言。”

    皇上这才肃然道:“今日承乾宫百人葬一事在所料母后的性子内,梁王今已逝,朝中再无可扶持的亲王,皇后在我们手中,沈姑娘将坐着下代太后之位,皇姐手持军权,沈长女被革名,往后再生差池,都比不得这些半分有益。”

    沈淑昭看着他所语极快,竟生出面前二人皆有反常之感,莫不成是因自己方才夸了一下皇上?

    想来这夸得的确有些重了。

    把这念头抑制下去,她回到皇上想拉回思绪之处,道:“现今便出了一丝差池,太后虽给沈庄昭除位,可他们对利用她不死心,仍要继续为之利用……配给江家嫡子。”

    皇上唇角冷扬,“江家也愿?”

    “许是呢。”卫央不冷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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