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高难度的水袖动作,之后两处斗灯同时从两个方向升起,引出好一阵窃窃私语。
念枝点了点手指,打量几番,发现连那个支持伊瑞丝的章军阀都点了好几盏天灯。
几乎可以想象伊瑞丝的面色有多么难看了。
谢清婉扬起一抹笑,眼睛却是直直盯向二楼角落的包厢处。
念枝眼色一凝,那里正是宋涟城的方向。
宋涟城并没有点灯,谢清婉的眼色却是一直往那儿看,似乎很确定里面就有她想要看见的那一人。
而台上舞女不加掩饰的眼神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他们交谈着,试图弄清那里坐着的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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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家的?”
“宋家的吧?”
“宋家?宋五爷?”
“估计是了,宋家也就一个五爷最喜欢这场所。”
“我记得……上次伊瑞丝出场那次,就是宋五爷在和章军阀斗灯来着。”
“那这一次,宋五爷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嘿,难不成是对那个伊瑞丝念念不忘?等着斗她的灯?”
“得了吧,要说他那次是置气我还信几分……”
“……”
诸多猜测,都在各处包厢和一楼桌台边浮现。
念枝心中明了得很,包厢内,宋五爷并不在,更何况,宋五爷,早就不是原来的宋五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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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灯的数量增长很快,一直是两盏三盏的增加。
虽然不比伊瑞丝当初那一场直接加五盏灯的震撼效果,却是一步步稳扎稳打,逐渐的,斗灯的数目已经十分可观。
台上的舞曲行至终结,斗灯十三盏。
这个数字在洋人眼中,可并不怎么吉利。
谢清婉却好像浑然不在意一样,只是定定看了那角落包厢一眼,神色淡然地下台了。
这一番姿态,在众人看起来,就是一副宠辱不惊的姿态。
有夫人小姐暗暗鄙夷说她作态,但更多的人倒是对谢清婉颇有好感。
念枝看着谢清婉下台,似乎没看见她一样,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连头都没有动一下。
耳边却传来一声细微的“呵”。
念枝没有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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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瑞丝之前万万没想到谢清婉并没有跳探戈。
反而选了这样一个古怪的舞曲,虽然效果挺好,但伊瑞丝依然得意得有些想大笑。
在她看来,海外归来的谢清婉最能挑起气氛的就是探戈,这个强力对手直接抛弃了她的优势,反而去跳这种不知所谓的舞蹈,何尝不是成全她?
伊瑞丝心里高兴,又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拉上了上个季度得过头名的雪莉来搞个双人舞。
没有了谢清婉这个强劲对手,她再和雪莉一起上台,不是白白分给雪莉人气么?
想归这样想,伊瑞丝还是觉得,总体来说,她也没有亏什么。
谢清婉的舞曲之后,又是一位歌伶的主场。
而再下一位,就是伊瑞丝和雪莉两人的探戈。
即将上场的紧张,让伊瑞丝没有空闲去考虑念枝的舞蹈,因为她之前已经打听过念枝的计划,觉得她选了个没什么名气的舞,完全是自毁出路。
是以她完全忽略了念枝这个曾经的当红名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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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伊瑞丝上场。
她早就给章军阀吹了许久枕边风,几乎是音乐响起,伊瑞丝出场的一刹那,章军阀方向的斗灯就直接升起来了。
这个举动,知晓伊瑞丝和章军阀那点关系的人看了也就会心一笑,而消息相对闭塞、并不关心风月事的一些人,就被章军阀这一举动挑起了兴趣,觉得这个舞女肯定是有那么点名气和魅力的,也就顺便多了几分关注。
不得不说,虽然办法太直白,但还是很有效的。
奔放热情的乐曲,伊瑞丝一身艳红,之后上场的雪莉虽是黑裙,却也露得恰到好处,也勾出许多火热的注目。
探戈是最热情的舞蹈,从一开始,就占了很大的优势。
伊瑞丝非常清楚这一点,她和雪莉两个舞伶都是经验丰富,很快就挑起了大部分人的掌声,以及一盏盏升起的斗灯。
伊瑞丝下台之前,斗灯达到了整整二十盏之多。
而这些斗灯的计数,会根据雪莉和伊瑞丝两个人的情况分别估计,只是适当的调整几盏,更何况伊瑞丝是这场探戈的主跳,也就是说,伊瑞丝相当于拿到了十八盏左右的灯。
已经压过了谢清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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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枝好整以暇站着,等伊瑞丝过来之后,笑吟吟说了声“恭喜”。
伊瑞丝正意气风发,她身后的舞伶雪莉也是一脸喜色,雪莉觉得自己和伊瑞丝合作的举动十分正确,因为即使并不是伊瑞丝,她的成绩算起来也起码有十五盏斗灯。
伊瑞丝看了一眼念枝身上那件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米色长裙,眼里明显闪过一丝讥讽,更加觉得她不足为惧。
念枝也不恼,就着那身裙装,和和气气打招呼。
念枝身上的裙装,正是原主这具身体的母亲——沈枝的衣服。
花纹繁复,带着几十年前的烟火气。
在又几个歌伶舞伶之后,在场的诸位都处于一种并不十分疲乏,但也没有原来那样专注的状态。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特别有利的场面。
但念枝完全不在意。
她也没有什么花哨的出场,赤着一双脚,像一只小鹿一样,轻盈地走上了舞台。
台下和楼上包厢的观众,皆是一愣。
原因无它,念枝的装扮,实在也太不走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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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的舞台,没有伴舞,没有乐队开场。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话筒,和一个穿着半旧长裙、赤足行走、甚至直接素面朝天的少女。
哪里像是风月场所的头名争斗之夜?
分明就像个破旧教堂里,多出个唱诗班的姑娘!
几乎在一瞬间,众人议论纷纷。
当然,也有人认出了念枝。
“那不是前几个月最红的那个念枝姑娘么?”一个熟客仔细辨认了一下,惊疑不定。
闻言,其余的人才仔仔细细看起来。
他们发现这个素面朝天的小姑娘,居然真的是当初那个妖娆红唇、丝绒高跟鞋的风流舞伶。
“这什么情况?”
“这装扮变化也太大了吧?搏出位也不是这样搏的?”
“……哎呀,看起来年纪真小啊。”
“说起来这个念枝本身年纪也不大吧?十六还是多少岁来着?”
“啧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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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枝赤着脚,踩到了话筒支架的小台上。
“哎?这是要唱歌?她本身不是舞伶么?”
“谁知道?”
“……”
她也没有管周围的议论纷纷,轻轻缓了几下呼吸,开始发出吟唱。
第一声悠扬高亢的“啊”声发出来,几乎整个场面都瞬间凝滞了。
这一声吟唱极其空灵,像一只海鸥划过海面,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像第一只苏醒的小鹿奔过小溪。
她的声音明亮、饱满、圆润,音域宽广,像一场华丽的演出。
即使没有伴奏,她的声音也在第一时间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后台,已经卸完妆打算换一套华服的伊瑞丝,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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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声,是一种极其优雅的唱法。
这种音乐对歌唱者的技巧要求极高,念枝不但唱出了极高的音阶,还可以在此基础上清晰地咬字。
“nea! nea!——无人入睡!无人入睡!
tu pure;o princi…peua fred…da an za——公主你也是一样;
guar…di le a…no da mo re e di spe…ran…za!——要在冰冷的闺房;
e mio nes…sun sapra!——焦急地观望
no;no。a…lo di…ro——。quan…do la lu…ce splen…de…ra!——那因爱情和希望而闪烁的星光!
……”
洲洲在暗阁内目瞪口呆。
“说好的要跳《醉登仙》呢?”
第85章 民国初年的文人大叔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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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d il liera il ia!
(il nome suo nessun ; aorir!)
……”
临时改变曲目。
念枝原本的计划是《醉登仙》,而《醉登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夺魁方式。
她一开始是想,《醉登仙》可能可以为“宋涟城服用自己手里存储了三个位面记忆的凄离草”这件事做准备,然而宋涟城突然恢复第一世的记忆,这就让她有点猝不及防了。
再加上现在谢清婉莫名其妙冒出来,抢先跳了差不多风格的水袖舞,反正宋涟城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念枝便打算干脆转换方式,选择更加合适的舞曲。
这支舞曲,更是对原主母亲的交代。
歌剧的著名曲目。
《今夜无人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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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灯光熠熠的台上,念枝微微下垂的眼眸瞥见了萧七爷的身影。
难得的,萧七爷没有继续藏身暗处做他的幕后操控者,反而来到人群往来的一楼。
他今天一身西式的装扮,像是一位异国绅士。
头发齐整梳往后方,露出斜飞的眉峰,和饱满的额头,念枝的第一声歌喉响起,他的神色就变得专注而迷离,像是透过了念枝,看见多年前那个米色长裙登顶的沈枝,眼里有种像是吸食了毒品一样的深情。
又好像一个年轻人,要去见他心爱的姑娘。
萧七爷,是个痴情种?
念枝不置可否。
曾经她的母亲穿着这件衣服登顶,而今,沈枝的女儿也会接手她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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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代,有人慷慨激昂,有人附庸风雅,愿意尝试会所这种洋气地儿的人,大多都自诩先进,是以,在香榭丽会所的头名之夜唱歌剧,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吸引眼光方法。
几乎在念枝开嗓的第一声起,某个包厢前就直接升起斗灯。
天灯一盏未开,斗灯先行夺路。
这是明显,就是要一捧到底的架势。
念枝认出那个方向是萧七爷事先安排好的托儿。
从萧七爷给了她这件衣服开始,念枝就知道萧七不可能让头魁之名落入除了“沈枝女儿”之外的人手里。
一开场的大招,完全是意料之中。
这是要直接捧出一个头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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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念枝声音的愈发高昂,斗灯不断增加,斗灯之后无天灯,这居然成了一个仅存斗灯无天灯的场面。
第五盏斗灯升起的时候,香榭丽会所整个高且纷繁的大厅被映照得明亮。
得到越多的灯,名伶越是光芒万丈。
这是一个极其明显的人气显示,以及宣告。
香榭丽会所的一楼二楼之间的彩色窗户是内雕的洋货玻璃,光越多,越璀璨,越是清晰展示名伶的身姿。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
dilegua;o raoelle!
all’alba vincero! vincero! vincero!
……”
这一首歌剧的曲子并不长,念枝的歌即将结束,斗灯达到十二盏,成绩不错,然而这对于之前的几位名伶而言,并不出彩。
后台的几位名伶并没有放松,因为这支歌剧太过简短,还没到其余舞伶舞蹈的时常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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