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咬下米哥的耳朵的时候,沈厌脑子空白一片,过度的愤怒导致视线都有些模糊。
血液在口腔里爆开,自己的血液又好像也跟着沸腾起来。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个怪物,而能够接受他的沈洛是不是也是个怪物?
他们身体里流淌的血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被那两个路过的清云剑宗弟子救下,从他们口中听见所谓的“有灵力波动”的时候,沈厌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沈厌,和沈洛,都不该是待在这俗世的命。
被收入清云剑宗门下,他们两个也都不过十来岁,再此之前,却当了大半生的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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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两个人都拜入娄泽尊者门下做杂役。
当然后来沈洛成为了娄泽尊者的嫡传弟子,而他也因为是沈洛的“弟弟”的原因记在娄泽尊者名下,算是记名弟子。
这也是沈厌会在后来半讽刺半厌恶称呼娄泽“师尊”的原因,记名弟子,也勉强算是弟子。
沈洛是水木双灵根,而他是金火土三灵根,双灵根资质不错,可沈洛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打基础年纪,十岁,且在多年的颠沛流离中伤了根本,关于她的嫡传弟子名头,争议挺大。
那个男人倒是把一切闲言碎语都挡在了凌冰峰百丈寒山之外。
他说,他收下沈洛是缘。
他说,她是他的关门弟子。
他说
沈厌最初甚至是有点感激娄泽的。
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的这些年,他看着沈洛在自己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疤,看着沈洛面露不符合她年岁的狰狞疯狂,看着沈洛将他护在身后,两人相互掩护着抢走商铺的食物
他不是生来就是乞丐的人,自然见过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也知道沈洛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乞儿的,最开始他还曾经怀疑沈洛是不是把他当作了她自己亲弟弟的替身,为此暗自心思复杂了挺久,后来才知道沈洛甚至是恨着亲弟的。
不过是一场重男轻女卖女求财的事情,只是故事的年幼主人公逃离了本要去的地方,成了天地为席的流浪者。
沈洛这样一个姑娘,被爹娘卖了,被卖的原因还是因为弟弟,绝了生恩,又没有养恩,不识字,在市井摸爬滚打,护着他,没怎么被人护着,心很硬,却又有些软这样的姑娘,爱慕上朝夕相处的师尊,似乎也不是多么难以理解。
然,了解和愿意体谅,又是两码事。
有时候,沈厌想。他是个乞儿,她也是,两个人都是漂泊无依,这样想来,若是能相依为命,一直这样下去,攒上一点点银钱,买点田地,再慢慢攒下一个小土屋,即便两个人艰苦着过下去,也未尝不是一种福分。
可他们可以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
可沈洛爱慕上娄泽。
可娄泽也对自己的弟子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可沈洛告诉了他。
可他原本刻意忘记的名姓是“夏”。
可他在清云剑宗遇见了夏清榕夏清婉。
可
那样多的可是,一个个交错起来,就成了砍不断的网。
沈厌以为他忘记了姓氏,以为从夏氏脱离,便可以从此与那个可怖的家族没有关系,毕竟他那一脉本来就被当做牺牲品赶尽杀绝了不是吗?
可他忘了他体内有夏氏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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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婉那个女人,在沈厌的记忆里,一直是个疯子。
而她那个哥哥,“清风霁月”的夏清榕,更是个连死亡都拿来玩的魔鬼。
沈厌再怎样少年老成,也抵不过魔修家族培养的嫡系阅历丰富。
夏清婉贪慕凌冰峰山巅之上的娄泽尊者,就想疯疯癫癫不择手段要毁掉沈洛,娄泽尊者护的紧,她自然可以从沈厌这边下手。
拜入山门几个春秋之后,娄泽尊者的记名弟子夏清榕被夺舍,这是件难得的大事。
当初便是几个宗门长老都没有查出夏清榕被夺舍这件事有什么古怪,只当是他外出历练重伤,被伺机而动的魔修夺舍了而已。
虽然可惜这样一个天赋极佳的弟子,但魔修夺舍自然是要出手消灭,夏清榕被“病逝”的那天,尚且也是记名弟子之一的沈厌也出现在了他的葬礼上。
然后见到了“悲痛欲绝”的夏清婉。
夏清婉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声明受损,反而因此得到宗门内不少人的怜惜,愈发名声良好。
一场葬礼,沈厌并不知晓自己的血脉被那个扑在命牌上哭泣的女子看在眼里,没看见她眼底的算计和笑意,没感觉到属于魔修氏族的血脉在跳动。
嫡系对旁系的血脉压制,使得沈厌并没有察觉身后伺机而动的蛇蝎。
几日后突然的昏睡和虚弱,也无法探究原因。
直到凌冰峰下流言纷纷四起,直到数月后魔修讨伐,直到宗族长老的锁链扣上沈洛的肩胛沈厌才知道,自己被窥探了什么记忆。
被围攻之时,长剑横于身前的尊者娄泽没有看他一眼,冰霜冻起的视线冷冷对着百丈修士。
沈厌没有管他,他只想找到沈洛。
被打入寒潭之前,沈洛什么都没有说,倒是微微偏头,朝人群看了他一眼。
沈厌感觉自己的喉骨咯咯作响。
他有那样多的辩解和疯狂想要说出来。
却一个字都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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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什么好说的?
说,阿姐我没有告诉别人?
说,我是被搜魂的迫不得已?
我不能暴露我是夏氏的血脉,因为夏清婉的血脉牢牢压制着我。
我不能让旁人知道我是夏氏的人,只要被知晓了,就会被直接处理掉。
我想要救你,我得去救你,困于寒潭不是没有希望,我会去救你出来。
他有那样多的理由,在之后的那样多个世界里,他都想说给她听。
可他没能把她救出来。
他曾经人生里唯一的光,由于他肮脏的血脉,由于他心底那点隐秘的对娄泽的怨恨,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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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位面流亡者之后,沈厌曾经无数次想过,他要找到她,他感觉到她还活着。
他知道娄泽那个家伙也没有消失,即便是当初燃烧神魂耗尽修为为沈洛报仇之后。
沈厌遇上阿弃,才知道娄泽出了变故,但他并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那个男人总是会出现在沈洛身边的。
他寻她,靠着阿弃寻她,借着一个又一个位面寻她。
他想把那些悔恨那些不甘那些错过都讲给她听。
他想让她吃饱穿暖,可以洗干净自己的脸,不用再在脸上刻上一道道血肉翻卷的伤。
他想知道她是否恨他。
他不祈求她能原谅他。
他只想让她知道他没有想过背叛他。
可再次见到“沈洛”的那一眼,千万年心心念念,却,没了声息。
她仿佛是她,又完全不是她了。
仿佛血脉的压制还存在于他体内一样。
如今的沈厌,依然没有办法说出他想要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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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第一眼,他也只敢借着“巴斯蒂安”的皮囊,说上一声。
“安琪儿小姐,你的眼睛让我想到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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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
睁开眼吧,我的安琪儿。
我终于找到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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