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步走开了,受不了他洋洋得意的样子。
“我们并不用剑思考!”他在她身后喊着,声音里带着笑,“至少不像大多数女人说得那样。”
姬热拉厌恶地哼着气,朝自己用松枝搭起的小棚里走去。恩马尔在路上拦住了她。恩马尔头发都花白了,他是姬热拉第一次到阿顿要塞去之前很久就跟随爱尔坎加了。
“姬热拉姑娘……”他伸出一只手,似乎是要强拦住她,但随即又收了回去。“小姐……我们不想让你觉得我们是想要破坏自己的村庄和自己的人民。”
姬热拉叹口气,“唉,恩马尔!你不觉得自己抢夺伤害了他们吗?”
他害怕地望着她。无疑,姬热拉想道,他相信她会让他拿剑的胳膊枯萎,或在太阳再次升起以前让他的头发掉光。
“别这么看着我,恩马尔,我不是生你的气,也不是格里卡,也不是雨果,??甚至连阿尔汉也不是。我只是生气为什么世界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所有的男人都觉得他们非要嗜血才是真正的男人。”
他不解地望着她。
他不理解这些,姬热拉知道。男人的世界里没有柔和与仁慈。
那天夜里,姬热拉铺开毯子准备睡觉的时候,小棚的鹿皮门响了。有人在敲门。她撩开门帘,阿尔汉在门外对她微微一弓腰。
“出来跟我说说话,姬热拉姑娘,我得向你道歉。”
她疑问地看着他。
“真的。”他说。
姬热拉放下毯子,一声不吭地跟他来到营地边上的一片树荫中。
“对不起,我下午说你出身不光彩,我不是那意思。”
“这话不好听,但确是真话,阿尔汉,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世。”
“这并不能为我开脱。我当时生气了,我一生气总管不住自己的舌头。”
月光照着阿尔汉率直的微笑,蓬乱的胡子中嗌着雪白的牙齿。姬热拉不信地看他一眼。她了解他的这种笑容。
“你把我叫出来不只为道歉,对吗。阿尔汉?”
“你真能看透男人的心,”他的眼睛在她脸上仔细搜索了一会儿。像在欣赏照在她脸上的月光。“你看到什么了吗?”
她叹息一声。坐在一根长满青苔的圆木上。“我一次一次地梦见惊心动魄的决斗和燃烧的火焰。这种幻象比我能见到的所有其它幻想都更频繁,更清晰。”
“你幻象中是谁在决斗?”
“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这个幻象是那么强烈,我相信它跟我自己的命运比跟别人的命运有更大的关系,关于我们这群不幸的人,我看不到任何清晰的幻象,但是我还在努力,为我们大家,阿尔汉。”
“这是你的魔幻法术在说话,还是你的心在说话?”
“我不知道,”她叹口气,“我真不知道。”
阿尔汉来回走了几步,身影一会儿到月光下,一会儿到树荫里,像焦躁不巡的黑色鬼魂。最后他停住脚步。
“我想,你看到了什么并不那么重要。你只要在这儿,人们心里就踏实,他们相信女巫的合作会使他们不可战胜。”
“你不该让他们这样想,阿尔汉,我是个很不称职的巫师,我没有我妈妈那样的法术。”
阿尔汉耸耸肩:“我想你并不知自己有多大力量。”他嘿嘿笑着坐在她身旁,抓起了她的手。“你应该发出咒语打击我们的敌人法兰克人。”
她摇摇头,“在魔幻中作恶,恶就可能进入你的心灵。”
“每个人心灵里都必须有一点恶,不然世界就没意思了。”
他朝她倾过身,手放在她的衣袖下面缓缓地顺着胳膊向上滑动。透过破旧的上衣薄薄的紧身袖,姬热拉感觉到了他的体热,“姬热拉,我们两人的生活都可以更有趣些。”
他的嘴向前要找她的唇时,她往后缩了一下。
他退了回来。“你嫌我丑,拒绝我吗?”
“不,阿尔汉,你不丑,可我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要就要的女人。”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庞,将她未编上的乱发向后捋了捋。“我不是随便什么人,姬热拉,我将要统治这片土地。”
“放我走吧。”
“如果我说不呢?”
“你并不是真想要我,阿尔汉,你占有我只是为了让你的人敬畏你,你想把我的法力变成你自己的。”
阿尔汉笑了,他的手臂环抱住她的腰。她想推开,但他抱得太紧。“你果真是个女巫,将人的心思看得这么准清。但是不要以为我不想拥有你本人。爱尔坎加作阿顿领主时,你母亲就是这样服侍他的。你这样服侍我看起来顺理成章。”
“不是这种方式!”她用手拍打他,可他只是笑。
“阿尔汉,我警告你!如果你敢非礼,我让你那根硬挺挺的玩意缩成个小青虫,让你的手瘫痪成一根木头。”
“只要让我教教你这是多么快活,你就不会这样了。”
“狂妄的东西!”
他低头吻她的嘴,把舌头硬伸进她口中,姬热拉感到一种湿漉漉的讨厌的东西冯了进来,蜂蜜酒和奶酪的酸味混杂着汗腥气和血腥气,冲得姬热拉有点晕,她使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跞了起来,阿尔汉嘴里骂着要拉住她,可是姬热拉敏捷得像只小鹿,使阿尔汉抓不着她。刀子并不怕阿尔汉欲求不得时的满脸怒气,她知道阿尔汉绝对相信自己身体的法术,还不敢冒险强迫她。
“放我走。阿尔汉,找玛特露德发泄你的肉欲吧,她会欢迎你的。”
“该死的野女人!过来!”他站在那里,两腿叉开,两只拳头紧紧握着放在身体两侧,双眉紧锁,“以伟大的弗雷亚的名义,女人!我没想伤害你,只是想使你快活。”
一声可怕的嗥声打断了他的申辩,营地空场边上,月光在一片银色的皮毛上闪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向上斜看着,发出阴森森的光。
阿尔汉哆嗦着吐一口气,骂道:“贱女人,你要把男人搞得难以生活!”“不,阿尔汉,你自己把自己搞得难以生活。”阿尔汉恶狠狠地瞪着她的同时,她走几步站到那只狼旁边,用手轻轻地捋着它一身厚厚的毛。赛尔活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这个撒克森首领。
“你那条该死的狼应该回到森林里它该呆着的地方去。”阿尔汉抱怨一声,满是沮丧与败兴。
“赛尔沃就在它该在的地方,”姬热拉平静地说,“倒是我们呆在自己不该呆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阿尔汉把姬热拉像奴隶一样使来唤去,以此发泄怒气。她拒绝干这些杂七杂八的差使,径直做自己的事去了。那个自命的撒克森人的拯救者也许在气急败坏,可她才不管呢。她不愿意他来诱惑自己,他这样只是因为他认定她身上具有法术,于是想用这种方法占有她的法术。多亏了大多数男人对她的魔法的畏惧,她已经将自己的童贞保持到了十九岁这样成熟的年龄。她不愿向阿尔汉或任何别的只把她当作获取力量的手段的男人屈服。
上午的太阳爬到了正顶,空气很热,没有一丝风,姬热拉决定将蒲公英叶子和山楂拿出来晒。格露达也帮着她干。一个伤兵的手烂了,这引起了这姑娘对治病的兴趣。姬热拉虽然现在也找不到有效的办法让他恢复,但仍乐于将自己的医疗知识教给格露达。恩马尔那天正好留守营地,他也对这些树叶和花瓣产生了兴趣。
“姑娘,你能给我调一剂药。除掉我胳膊下面的那个疥子吗?”
“我可以给你一副膏药。”姬热拉答道。“不过你得让我把它割掉放了脓,膏药才会有效。”“割掉?”
“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姬热拉笑了,搞不懂为什么男人们能够在血肉横飞的厮杀面前毫无惧色,可一见她拿根针给他们缝合伤口或拿一把小刀割掉他们身上的疮时,却都无一例外地吓出一身冷汗来。
恩马尔一脸苦相,“割掉?噢??这??”
恩马尔正苦于作出决定时,阿尔汉策马回到营地了。他来到近前,猛地勒马,那匹黑马前蹄腾空,扬起一阵尘土。
他的十个随从紧跟着他,因为没有马,都跑得气喘吁吁。这一行人一冲到营地,便欢呼起来。
阿尔汉粗嗥一声,从马上扔下来一个人。这个已经瘫软的人,头朝下扑通一声重重地落到地上。
姬热拉看看地上的人,努力使自己说话的声音不要颤抖。
“这是谁?”
“一个法兰克人。”阿尔汉说“法兰克人”这几个字时,就像这是个骂人的词似的。然后他嘿嘿笑了。“他还不错,给我带来一匹好马。”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到黑水泉那边的田里去,正好有三个法兰克鬼子骑马进了森林,他们离我们这么近,吐口唾沫就能吐到他们身上。我们从树上跳下来攻击他们。这个人的马跌倒了,另外两个跑了。他们见我们人多,就不管这个人了。”
格里斯走到这个人身边,用脚踢了踢他。“这个法兰克人打起仗来还算不错,但最后我还是把他击败了。”他轻蔑地唾了一口。姬热拉想,如果他是一只公鸡,这会儿可能正咯咯叫着理自己漂亮的羽毛呢。她走到这人身旁,跪到地上,查看了一下他脑后将头发都粘结在一起的血污。“我看你是从背后击败了他。伟大的格里斯。”
这位武士高高挺起的胸膛稍稍落下去一点。
“你们几个人才把他干倒?”
没有一个人回答,地上的人轻轻动了一下,姬热拉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
“他还活着。”
“是的。”阿尔汉说道,“现在,痛痛快快给他一刀太便宜了这个法兰克人。留着这个蠢货,我有更好的用处。”他用脚把地上的人翻了个个儿。这人脸上一道一道的全是血,汗水和尘土。盔甲??若是曾穿着??已经被剥掉了,亚麻布的衬衫上透血。“你在法兰克人营地里呆过,姬热拉,能识出这个人吗?”
姬热拉低头注视着这个先前抓过她的人。他的脸上似乎带着骄傲,尽管有厚厚的一层血和泥污,“我认识他。”她说道。
鲁特加觉得自己像是从一个黑色的大漩涡中慢慢游了出来。
模模糊糊的记忆闪过了他的意识??他栽倒在地上,两个撒克森人挥舞着宝剑向他劈来,然后是一道白热的光劈进了他的脑袋,到现在脉搏每跳动一下还觉得头疼呢。不知哪个撒克森混蛋从背后袭击了他。
鲁特加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和四周的声响。他感到自己躺在软软的什么东西上。手在头上面被捆着。鹿肉的香味飘进鼻孔,撩拨得他食欲大发。脸上吹过一阵轻风,凉凉的,也听不到鸟叫声,这使他知道天已经黑了。远处有谈笑声,既有男人也有女人,近处却非常安静,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也没有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盔甲哗啦的响声和刀剑碰撞磨擦的声音。
鲁特加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棚子里??树枝搭在一棵树的树干上,用兽皮盖着,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