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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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君歌-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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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全似是饱受了欺迫。

    雪落无声,寒风阵阵,吹得周如水的身上冰冷彻骨。她倏然回首,便见王玉溪立于廊前,白衣胜雪,鸣珂锵玉,明澈高远的双眼正向她看来。

    在他的身侧,石阶之上,谢蕴之的双眼亦定在她的脸上。他将手藏进袖筒,甩开了谢永清的手,整个人如同寒潭,沉默而冰冷。

    因着谢永清方才的咒言,冷意自周如水的骨血之中汹涌渗出,几近将她层层包裹了住。她定了定神,才朝谢蕴之缓缓走去。清澈的双目染着冷意,直是盯了他一会,才似笑非笑的,既天真又娇媚,既冷漠又无辜地说道:“谢石头,我的话并不算狠。去家千里,生无所归,而死无以为坟。你这阿妹,可是这般咒我的。”

    家破无所归,虽生无所依,死而无以为坟。不正是她的前世,更甚至是她的今生么?言讫,周如水撇开脸,牵裙就往外走,岂料刚行一步,便因谢蕴之微微侧身,被拦住了去路。

    彼时,周如水虽未多怨,亦未多言,却她冷漠的话语,就好似一盆刺骨的冰水朝谢蕴之兜头浇下。他深邃的眸中如是云海翻滚,棱角锐利,薄唇微抿地拦在她面前,一时间,好似有千言万语,也好似压抑着千钧之势。

    却末了末了,对上周如水面无表情泱泱的小脸,谢蕴之嘴唇轻抖,却是甚么安慰也未说出口来。

    他只是辄身,便紧紧地扣住了谢永清的手腕,微绷着五指,十分板正清冷的,郑重地承诺道:“我会好生管教她。”言讫,便扣着面色不甘的谢永清,步伐一迈,转身走了。

    见谢蕴之如此,周如水了然地哧了一声。少顷,便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一旁的王玉溪。

    她弯眉微蹙的,静静地歪着脑袋望着王玉溪,一张小脸白净通透,如是珠玉琉璃的眼中,忽然,就毫不掩饰地涌上了不安与委屈。

    夜风又大又寒,刮得浮雪在空中飘荡;也刮得她的衣裙在风中翻飞。周如水脚步轻轻地朝王玉溪走去,忽然,就拉住了他的衣袖,仰着灿灿生辉的小脸,眸中水光潋滟的,一字一顿,缓慢地问道:“在三郎心中,天骄可曾俏似姑母?可曾歹毒无稽,该当厄运?”

第103章 春日风流第九十一章() 
那头灯红酒绿,觥筹交错。却这头,王玉溪看着周如水,就仿佛看见了南城门前唱着岂不怀归时的她。

    高高在上的天就像穹庐,笼罩四野,无边无际。却可惜,这穹庐,偏偏就好似罩不住周如水这个小小的人儿,她孤单无助地立在他的面前,澈静的眸中涌动着悲凉之情,更甚至,还有酸楚与伤恸。

    望着这样的周如水,王玉溪微微蹙起了眉。他垂下眼去,低沉的眸光静静地看向了她。他看着她,神情如是月华皎皎,姿态若是高山巍峨。似要想劝她莫要胡思乱想,他一字一顿的,极是嘲弄,亦极是笃定地说道:“傻阿念,若神灵在天,何不见众生苦短?若祖宗在地,为常有兴衰否极?谢六所言,不过小人妄语,全都做不得数。”

    盛雪纷飞,雪盖如席。

    王玉溪的眸光始终都凝在周如水的身上,在周如水迷茫无助的注视之中,他安抚一笑,继而又玩味的,仿佛数落她似的说道:“你呐,便就真似那小独角犀,不拘常格,睚眦必报。却到来,气度又算恢廓。这周朝上下,四海列国,怕就只你这一个不藏着掖着,极不符闺门教化的小公主了!”

    这话真不知是夸还是损,却他又是一晒,轻轻地抚着周如水的发,声音如是青玉相击般的,十足认真地说道:“周岱比你可小气得多,若谢六所遇是她,早当毙命于初了。如此,又何来今日纠缠?”

    说着,王玉溪已轻轻拉住了周如水微凉的小手,他扭头望向黑漆漆的夜空,语重心长的,极其缓慢地低喃道:“惜衣有衣,惜食有食。境由心造,命因己生。在溪看来,便是厄运,也是自个走出来的。”

    便是厄运,也是自个走出来的?

    因了他的话,周如水怔了又怔,末了末了,她的脸色却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尚不及叹慨感伤,只想着他道她是极不符闺门教化的小公主,便就忽然忘了烦忧,羞燥得不能自己了。

    夜幕之中,她被他牵着走入了风雪,远离了喧嚣。她静静地看着他如画如月般皎洁的侧脸,忽然,就自心底都生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来。

    彼时,四下都是黑漆漆,静悄悄的,未有仆婢掌灯,只有他们二人。周如水任由王玉溪牵着她走在雪中,积雪在脚下刷刷的响,她心里头的小鹿也在蹭蹭地跳,更她那一双杏眼也像是被雪水洗过了似的,忽然就亮得有些惊人。

    少顷,周如水终于反手握住了王玉溪的手掌,她使了一些小力气,须臾,就扬起了雪白如玉的小脸,静静地仰望着他,满是欢欣雀跃的,低低地问王玉溪道:“惜衣有衣,惜食有食。那么,惜三郎,便有三郎了么?”

    闻言,王玉溪的脚步果然一顿,他哭笑不得地偏头瞅向了周如水。在她灿灿如星的注视之中,抬手刮了刮她挺翘的小鼻子,无奈地晒道:“真是聪明人语。”

    另一头,谢蕴之拉着谢永清一路绕过回廊,穿过角门,转眼,就行至于一辆马车之前。

    彼时,车前拴着两盏青铜明灯,谢永清的贴身女婢更背着包袱,垂首立在灯侧。

    见了这阵仗,谢永清始觉不妥。她心中一咯噔,腾地便冷了脸,急忙甩开谢蕴之的手掌,退开了两步,愕然地问道:“兄长,您竟要赶我归家么?”

    言至此,她更是不可置信地连声质问他道:“您早便看不得我了是么?我屡遭欺辱,您为兄长,却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果然母亲说得无错,你们心底,根本就无我这个阿妹!”

    “归家?你的过错,可是归家便能了结的么?”听了她的话,谢蕴之讽刺一笑,他的眸色越来越深,全是不带喜怒地冷瞥着谢永清发红的双目,越发冷淡地嗤道:“舟车劳顿,甚是辛苦。你不堪劳累,便该至家庙休养,何有归家之力?”

    他是在道,如今的她,连归家也不得,该去家庙忏悔受过了!

    不远处,高大的黑褐色屋顶庄重古朴,成片的雪花更为它增添了不少的雅意。谢永清的脸色却是又青又白,听及家庙二字,更就眸中都生出了几分死气来。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双手紧紧拧着衣裙,止不住慌张地问道:“家庙?我做错了甚么?为甚要去家庙?去过家庙的姑子从未有嫁得好人家的呀!你们甚么意思?是要遂了周天骄的意活活逼死我么?父亲怎舍得如此待我?母亲不在,便容得你如此欺辱我了么?”

    “母亲?母亲早便死了!她若知你认贼做母,怕恨不得带你一同归天!”听谢永清左右提及继母,谢蕴之直截便怒红了眼。却他向来坦荡,知是谢永清会错了意,也不屑将错就错地蒙骗了她。

    遂,便毫不避讳的,微蹙着眉头坦然回道:“这非是父亲的意思,父亲只道,你这性子不适宫廷,需得另寻良配。却为兄以为,你争荣夸耀之心太过,既无自知之明,亦无知人之心,倒不如去家庙避过,免生灾祸。”

    知晓送她去家庙不过是谢蕴之的主意,谢浔更不知晓。谢永清神魂初定,自心中都呼出了一口长气来。

    她兀自定神,少顷,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气傲慢,颇为不满地瞪着谢蕴之,满是不屑地嗔道:“生祸?兄长何必如此害我?除了周天骄,谁又敢与我半分颜色?却她到底又算得了甚么?精明如娄后都被阿姐赶出了宫去!料想回了邺都,她亦会是阿姐的手下败将!”

    “谢釉莲自个都是尊泥菩萨!你却当她是济世的神佛!”闻言,谢蕴之呼吸一滞,他淡瞥过谢永清被利欲权势熏黑了心的丑陋模样,直是几分愕然地对上了她眼中流泻出的不甘。

    曾几何时,这般的不甘与嫉妒,他也在谢釉莲的眼中见过。却如今,又是谢永清!

    此情此景,直叫谢蕴之眉头一轩,面上的线条绷得更紧。

    只一瞬之间,他森冷的眸中便写满了悲凉,他恨不得将谢永清捆上车去。却最终,他只是无奈自嘲地摇了摇头,泛着冷笑,几分颓然地低低晒道:“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怎料我陈郡谢氏,尽出些蝇利蜗名之徒!”说着,他已无力地摆了摆手,看也不再看谢永清地冷声说道:“罢了,罢了,你愿走便走!愿留便留!便真狂妄自断了退路,也莫怪我这兄长无情!”

    王子楚一觉醒来饿得慌,一双大眼晶亮晶亮地瞅着守在榻边的夙英,只露出个圆鼓弄咚的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唤她:“阿英,阿姐在哪儿?小五饿了!”

    他话音方落,夙英便朝外吩咐了一声,赶忙上了前。

    须臾,待见丫鬟婆子各端著铜盆、毛巾、竹盐、香胰子鱼贯而入,夙英便就掀开了锦被,将王子楚自被窝中抱了出来。

    却王子楚在她怀中尚未坐稳,只一瞬,就如个小泥鳅一般,一溜烟地又钻回了被窝中去。他的小脑袋还摇得像个拨浪鼓,好不认真地道:“小五就在这儿吃奶糕子。”

    就瞧着这小小一个人儿,又懒又滑头。话还说得坚决,小手又紧紧捏着被单,活像是防着夙英抢了他的被窝似的。便也就在这刻,周如水掀帘走进了内室。见了这情形,她勾唇就是一笑。

    这笑声,也叫王子楚勾长了脖子,见了是她,小郎越发的欢快,更是雀跃地朝她喊:“阿姐阿姐!小五饿了!小五要吃奶糕子!”

    却他奶生生的话音一落,便又瞅着了周如水身后的王玉溪。一见着自个的亲阿兄,王子楚肉嘟嘟的小脸就是一瘪,他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许是怕就这么被王玉溪提溜回去,须臾,便咻地钻进了被窝里,窝成了一座小山包。

    少顷,更听那小山包里传来了奶生生软绵绵的声音,他装模作样地道:“小五困了!小五睡着了!小五睡得可香了!小五吃了好香好香的奶糕子!睡得可香了!”

    闻言,王玉溪与周如水对视一笑,直是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早先,楚王出游,王后甄姜守贞溺亡于瀛台之上。因了她的美名,甄氏一门满族荣光,就连楚女都多了个节烈的声名。如此,谢氏便也朝甄氏递出了橄榄枝,邀请甄氏一族出席这次的赏花宴。

    昨日出行前,谢浔便曾与甄氏族长通信,商定在邺城待甄氏车队同行。却昨日出行之时,甄氏车队迟迟未至,到了夜中,才有信来,道是甄氏车队三日后才至梁村,愿与诸君一道。

    如此,与众人商议过后,车队商定在梁村驻停三日,待甄氏车队来至,再一同前往邓尉香雪海。

    翌日清晨,天气放晴,大雪初歇。湛黄的阳光映射在白皑皑的雪地之上,衬得万顷茫然,如玉般皎洁。

    在梁村北十里处有座高山,因山峰上十米见方形似香炉,便唤香炉山。奔腾的渭水亦流经此地,九曲十八弯下,十分的力道便就软去了八分。

    卯时一过,因士族车队的驻留,寂静的香炉山下喧嚣大甚。排列错落有致的士族营帐之前,翻飞的各家旗帜迎风招展,颜色各异,分外耀眼。

    山脚不远处,几只孔雀正在嬉戏,衣着光鲜的士族子弟错落地坐于铺垫着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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