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亦抬头看去,一瞧见来人立即亮了眼睛:“爸爸!”
他快步奔到男人脚边,仰头看着他,说:“爸爸,你快叫妈妈别喝那麽多酒!”
许君彦一进了门,看见坐在客厅里面无表情地喝酒的姜亚菁後,立即皱了眉头,快步走过去抢过酒瓶,道:“你怎麽又喝这麽多酒?”
姜亚菁拿着酒杯晃了晃,神色冰冷。半晌,她终於抬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你快签吧。”
许君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
他拿起桌上放着的牛皮纸袋,拿出里头装着的纸张看了一会後,“嘶啦——”一声将纸张连同袋子给撕碎。
他冷着脸道:“我不签。”
一旁的柏亦见状一下子懵了,不晓得从前十分恩爱的父母怎麽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姜亚菁的脸色丝毫未变,依旧是冷淡的语气:“你撕了也没关系,我会再准备一份,你每撕一份,我就再准备一份,就看你什麽时候妥协。”
许君彦张了张嘴,有些不可置信。半晌,他的表情忽地变得颓然,哑声道:“菁菁,你能不能别再闹了”
“谁跟你闹。”姜亚菁抿了一口红酒,冷声道。
许君彦的喉头滚动了下,开口,语气几近哀求地说:“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想让我一辈子赎罪也行,我都会补偿你的,求你别再提离婚的事了”
姜亚菁冷淡的表情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一下子红了眼睛,放下酒杯,声音哽咽:“补偿?怎麽补偿?你能把小亦还给我吗?”
许君彦沉默。
姜亚菁站了起来,走到男人面前,突然握拳打在他的胸膛上,颤抖着嗓音说:“你把小亦还给我啊,把小亦还给我还给我”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垂下头任她一下又一下地捶打他的胸膛,眼睛渐渐红了。
一旁的柏亦见状都吓哭了,几步奔过去看着哭泣的女人说:“妈妈,不要哭”
泪水早已淌满面颊,姜亚菁一边哭一边说:“当时你为什麽不把孩子看好?你答应我会看好他的,你答应过的,可你为什麽没有做到,为什麽?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许君彦一把抱住了她,将她紧紧揽在怀中,脸埋进了她的脖颈间,滚烫的泪水落了下来,“对不起,菁菁,对不起”
“你把小亦还给我呜呜呜小亦”
柏亦被突然痛哭失声的母亲吓坏了,可他什麽都做不了,只能手足无措地一边哭一边说:“妈妈不要哭,小亦在这里妈妈”
这时候,姜亚菁突然一把推开了许君彦,红着眼睛狠狠地瞪着他说:“既然你不能把小亦还给我,那就快签字吧!”
许君彦面色变了变,最後绷着嘴角说:“我不签,我绝对不会和你离婚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尖声喊道:“许君彦!”
“你以为我就不难过吗?”男人突然暴喝一声,眼眶通红一片,寒星般的眼睛里盈满了无尽的悲伤与自责,他语气激动地说:“小亦走了,我比谁都难过,比谁都自责,我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你你明白吗?”
“爸爸”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麽用!”姜亚菁也激动起来,声音愈来愈高,“我的孩子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他才七岁,他还那麽小,那是我的孩子你把他还给我啊!”
“妈妈”
“那也是我的孩子啊!”
“你们不要吵架”
“要是你当时有顾好他,他就不会死了!都怪你,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姜亚菁!你冷静点!”
“我怎麽冷静?我不管,我要跟你离婚,我要跟你离婚!”
离婚?
柏亦的耳朵捕捉到这一个字眼,离婚的话,他的爸爸妈妈就不会在一起了吗?
那他的家,就会永远破碎了
想到这,他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
他高声尖叫:“不要!!!!!”
就在这一瞬间里,彷佛有一阵飓风猛然侵袭了这个家,摆在家中所有的瓷器、玻璃器皿全在一瞬间破了个稀巴烂,巨大的破碎声猛然响起,惊得屋内的两人蓦地停止了争执声。
待动静停止後,家里早已狼籍一片,地上满是破碎的器皿散落的碎片。
而在那满地的碎片中,一抹娇小的半透明身体正飘在上头。
小脸布满泪痕,一双圆润漆黑的眼睛通红一片,盈满了绝望的悲伤。
呜呜呜谁来帮帮他
谁来帮帮他?缘缘姐姐
帮帮小亦吧
第104章()
自从柏亦跟着姜教授走後;至今已过了三天。
简缘其实很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见到爸妈;完成遗愿之後便一声不吭地走了;不过仔细想想他就算要走应该也会来和她打个招呼再走;但简缘又担心他不知道该怎麽回公寓。
“鞋子掉了的鬼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是柏亦先前和她说过的,他光是从死去的溪谷回到曾和爸妈一起住过的家就花了几年的时间。
简缘原先想着,反正柏亦一直跟着姜教授,而姜教授平日里都会来学校上班,自己要是去找她估计就能见到柏亦。
可是在这三天里,姜教授都没有来学校;课堂上是由助理教授代课的。
简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应该是出了什麽事。
可她一时也没办法联系到姜教授,因此心里愈发不安。
後天就是柏亦的生日兼忌日了。
她有想过去要姜教授家的地址;可又想到见到她之後该说什麽?说自己是来找她儿子的鬼魂?
姜教授听了估计会把她打出家门。
正当简缘暗暗发愁的时候,学校里对於姜教授因故请假的事流言四起,不少陈年旧事和八卦都被人挖了出来。
早先前简缘就听说过姜教授和从前判若两人,听几个s大本科毕业的研究生说起,从前的姜教授可是s大炙手可热的新星教授,不仅年纪轻轻就当上教授,且有才有貌,对教学事业更是满腹热忱;加上为人开朗又幽默,和同事及学生都很能打成一片。
只是自从她某一年不知何故请了一段长假再回来後;就是如今这副刻薄又死气沉沉的样子了。
当听闻研究生形容从前的姜教授多麽“天使”时;遭受“魔女”荼毒过的学弟妹们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除了简缘。
是什麽让一个曾经阳光灿烂的“天使”一下子从天堂坠入地狱;成为一个死气沉沉的“魔女”?
因为她失去了唯一的孩子。
在孩子七岁生日那一天。
从此,她的世界再没有光明可言。
除了这个,关於姜教授和丈夫正在闹离婚的事也被人拿出来讨论,大家猜测这估计就是姜教授之所以请假的原因。
研究生说姜教授从前和她先生十分恩爱,可也不知怎地突然就要离婚了,其中的缘由人多嘴杂,众说纷纭,也不知谁说的才是对的。
简缘倒是没有纠结於姜教授为何离婚,她反而担心起柏亦。
要是知道他爸妈要离婚了,他会怎麽样?
自然是崩溃且完全不能接受的。
至於简缘是怎麽知道的,是因为柏亦在晚上的时候突然跑回了公寓。
他是哭着回来的,那时简缘正在徐靖家一边吃晚餐一边忧心忡忡地和他讨论柏亦的事,正说到一半时,徐靖突然放下碗筷,目光幽幽地看向了大门。
简缘愣了愣,问:“怎麽了?”
只见徐靖眉头微微蹙起,嗓音微沉:“有东西过来了。”
简缘不由紧张起来,抓住了他的手,道:“什、什麽东西?”
徐靖看她一眼,觉得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可爱极了。当下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抿唇,脸色凝重地说:“鬼。”
简缘被他沉重的脸色吓了一跳,握着他的手愈握愈紧,神色慌乱地问:“是恶鬼吗?很厉害?”
徐靖没有回答,只一双深灰色的眼睛沉沉地看着她。
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朝他那挪了挪,睁大双眼紧张地看着门口。
徐靖见状愈发忍俊不禁,突然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调侃道:“怕就坐过来。”
简缘见状顿时红了脸,终於明白过来他是在闹自己,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想想也是,公寓里有徐靖这麽一个百鬼克星,还有把恶鬼当成粮食的妖精白涓涓在,哪个不要命的鬼还敢主动招惹。
那来的是什麽
简缘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大门,当徐靖淡声说了句“来了”的时候,一抹疾风似的半透明身影猛地自门外穿过来,直直朝她这扑了过来。
虽然早有准备,可简缘还是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朝徐靖的方向扑去,被他抱了个结结实实。
简缘抱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脑袋靠在他颈间防备地朝扑过来的东西看去,当听见一道带着哭音的熟悉声音时,不由一愣。
“呜呜呜姐姐”
“小亦?”
她定睛一看,就见正站在不远处、碍於徐靖身上具有压迫感的气息而不敢靠过来的小男孩鬼,赫然就是柏亦。
只见他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泪痕,漆黑的大眼睛里有泪珠正不停地往下掉,看得人分外心疼。
简缘拍开徐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从他腿上下来朝柏亦走去,温声说:“小亦过来。”
柏亦这才无所顾忌地张开双臂扑进简缘的怀里,呜呜地哭泣。
简缘听着他的哭声,只觉得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分外不忍。
虽然她碰不到他,可她还是抬手在他後背处抚了抚,以示安慰,接着问道:“小亦怎麽了?怎麽哭成这样?”
“呜呜呜姐姐”
简缘料得不错,柏亦果然是知道了他爸妈要离婚的事,这才情绪崩溃。
他毕竟年纪还很小,自然没办法接受一向恩爱的爸妈要分开的事实。
即便他已经成了鬼。
简缘听他抽抽噎噎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不是很清楚,可她也猜了个大概。
事实并不复杂,四年前柏亦生日的那天,姜教授夫妻两带着儿子去森林露营,顺带庆祝他的生日。
到了营地时,姜教授负责整理帐篷和行李,而柏亦则跟着爸爸去溪边钓鱼。
因为溪水乍看下并不深,因此柏亦爸爸便让他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浅水处玩水,自己则开始钓鱼,就在柏亦追着一条漂亮的小鱼跑时,没有注意到前面就是一个小瀑布,不慎从上头跌了下去。
柏亦的爸爸听见声响後,急急忙忙地跑到小瀑布下的深潭救儿子,却发现儿子除了溺水,摔下来时头部受到撞击,紧急送医後还是没救回来
年纪轻轻就遭遇丧子之痛,且孩子还那麽小,姜教授当场就崩溃了,几乎哭断了肠,悲痛之馀又埋怨丈夫当初没有顾好儿子,因而和丈夫生了嫌隙,看到丈夫就想到死去的儿子,长久的痛苦累积之下这才坚决要和丈夫离婚。
而柏亦的爸爸显然也对儿子的死万分悲痛又自责,自认为对不起妻子,极力弥补,却无奈妻子走不出当年的阴霾。
“不是爸爸的错,是我自己要追着那条小鱼跑,可是妈妈怪爸爸姐姐,你去跟妈妈说让她不要怪爸爸好不好呜呜呜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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