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时候,小洁从卧室开门走了出来,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拿了手袋,快步走到我面前,有些慌张地一笑:“宝哥,我以为你是……我不知道你真的有客人。”说着一伸手,“钱!”
我立马明白过来,飞快拿钱包,抽出三百块钱递给小洁。
小洁笑了:“我出去玩了哈!回来之前末姐会给你打电话的。”说完还挺明事理地冲着肉狗、老付、老唐和小粉都点了点头,然后侧身,从门口拥挤的人群中蹭了出去。
我长长缓了一口气,这小丫头一直给我添麻烦,想不到这时候还很给面子,替我解了一个燃眉之急!要不怎么说,有时候,就算一条内裤、一张卫生纸,都会有它的用处!
“三百?太贵了……”老唐一撇嘴。
这张贱嘴,非把事态往邪道上引!
我狠笑着看老唐:“哥们儿,知道什么叫残忍吗?是男人,我就打断他三条腿;是公狗,我就打断它五条腿!”
老唐一愣,在生命受到威胁时瞬间变得机智,马上讪笑起来:“宝爷,你这个妹妹……真是可爱!”
外人已经消失,警报解除。小粉阴沉着脸,左顾右盼了一圈,猛转头看肉狗,把肉狗看得一缩脖子。
“你说有人和我解释?你说你有证据说你清白?人呢?证据呢?”小粉虎视眈眈。
肉狗张了张嘴,想笑不敢笑,忽然抬起头瞪向我:“人呢,啊?!”
“一会儿就来了。”我急忙应声。
小雯很快回电话,询问我家地址。
这一次甭瞒着了,详细讲了一遍,那边小雯声音略带惊喜,说她现在离我家很近,马上就能到。犹豫了一下又问都有谁在。
我信誓旦旦,绝对不是我一个人摆下“淫”门宴或者迷奸陷阱啥的,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莫回呀头……
挂了电话,准备下楼去接小雯,为了让对方相信我的确不是心怀鬼胎,守株待“女”,于是把老付也一道带了下去,两个人在小区门口等了一支烟的工夫,一辆出租车打着大灯转过来,停车,小雯开门下车,幅度微小地冲我们摆了摆手。
“她是那天晚上那个朱小雯?”老付从嘴上拿下烟,瞪了眼睛。
老付这种状态很好理解,我第二次见到淡妆的小雯也是有些吃惊。
小雯穿了一条无束腰的亚麻裙子,长发挽在脑后,脖子上挂着自己编制的链坠,蹬着一双平底球鞋,静静走到我们面前。
“赖宝。”她冲我点头。
我一笑,伸手指向老付:“还记得吧?老付,付裕。”
小雯点头:“付哥,对不起。”
老付一愣:“哎?不是说你好吗?”
我从后面一拍两人:“走走走!回去再说。”
小雯没有躲闪、拒绝我扶着她的背,反而一路上,还在刻意地保持速度等我的那只手。
或许这个时候,她真的需要一个能够相信的人吧?
看到这么多人,小雯还是不自觉地抗拒了一下,站在门口低头,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怎么了?”我问。
“你们,真的愿意帮我是吗?”小雯咬着嘴唇。
我勾勒出一个你好我也好的笑容,伸手拍了一下小雯的头:“你以为呢?难道我把你叫来,就是为了让你讲自己的经历,我们这些人好能看你笑话?那我们看韩剧多好啊!”
5月14日 星期一 阴有小雨(3)
小雯飞快地笑了一下,进了门。老唐、肉狗和小粉都已经在客厅站着,向这边张望。肉狗的紧张,小粉的敌意,老唐的兴奋,三张脸形成鲜明对比。
带着小雯进了客厅,我一一介绍:“这三个都见过了吧,肉狗,卢大柔。这是老唐,唐墩。还有老付,付裕。”说着,转向小粉,郑重其事起来,“小雯,这是卢大柔的女朋友——小粉,粉楠楠。”
“你就是朱小雯?”小粉冷着脸,直直地盯着小雯,缓缓地,阴森森地伸出手去,做了个握手的姿势。
小雯没动,只是看着小粉,表情平静,眼神也没有任何波动。
小粉先是诧异,接着脸色开始变白,毫无疑问,此刻小雯这样的举动,简直就是挑衅。一秒钟后,小粉按捺不住,眼睛变红,基本处于喷发状态的瞬间,但就在这时,小雯让我们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面对着小粉,朱小雯忽然低了头,接着俯身而下,深深地给小粉鞠了一躬。
“你……”小粉也愣了。
“小粉,对不起,我不知道肉哥的情况,当时我只是试着打电话……”
小雯的声音很小,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站在客厅听小雯说话。
“小雯,他们大概都知道情况了,愿意的话,和大家说说吧。”我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也拉着小雯坐到沙发上,“说吧,这儿没坏人,都能帮你。”
小雯有些感动了,却也有些畏惧的神色,这个我理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起自己的隐私,有点儿自揭伤疤的意思。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小雯三番五次地欲言又止。说起自己的事情,她脸上没了那种平静,甚至连眼睛都不敢抬起。
小粉左右看了看,站起身,一把拉起小雯:“走,我们进去,跟我说说。”
小雯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小粉拉着直接进了卧室,啪的一声,卧室门关死。
客厅里瞬间安静。我们几个人愣着,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笑了。我和老付、老唐,同时冲肉狗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小粉也绝非一般的家庭妇女,肉狗自己都说,小粉这女孩,放抗日战争时期绝对是屠刀下不低头的烈士,放古代绝对是敢练《九阴真经》的恶女,放香港起码是个旺角的扛把子……不过这样的女孩,有一点最好,就是仗义,有时候比男人都仗义。男人仗义起来讲究两肋插刀,这样的女人一仗义,哪儿都能插刀。
四个大老爷们儿坐在客厅里,也没什么可交流的,就是互相对看,偶尔一个询问另一个:“没事吧?”
另一个安慰这个,也自我安慰:“没事!放心吧!”
肉狗几次蹑手蹑脚走到卧室门前,侧耳倾听,生怕里面传出武侠片的味道来。
卧室里一直有类似谈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细不可闻。
肉狗紧张地靠在卧室房门一侧,身子贴着墙,侧着脑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刑警办案呢。
大约二十分钟,有了脚步声,接着是拧动卧室门把手的声音,肉狗贴在卧室门墙边,猛瞪眼的同时瞬间移动,从卧室门口几步狂奔,跨过两把椅子和整张茶几,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做安然无事状。
从启动到结束,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起跑也非常迅速,中途节奏感把握得十分出色,协调性也很突出,虽然在对椅子的第一个跨越,与对茶几的第二个跨越中间,衔接性稍差,但整体技术动作连贯熟练,一气呵成,整个一个刘小翔!
我和老付还有老唐都诧异兼羡慕地看着肉狗,对他这般非凡的举动抱以敬仰之情,那真是……小时候运动会有一句形容运动员的话怎么说来着:号令枪一响,运动员如同脱缰的野狗一般……
但下一个瞬间,目光全部转移到了卧室门口,小粉先闪出身,接着一只手紧紧拉着小雯,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看着她们俩脸上那两双通红的泡儿眼,就知道这俩丫头刚刚暴哭过一场。
“老肉!”小粉出了卧室马上就是一嗓子。
5月14日 星期一 阴有小雨(4)
肉狗一个反弹,从沙发上站起身,跨过茶几瞬间立于小粉面前。“怎么了亲爱的?”
小粉一把抓住肉狗的手:“我们得帮小雯,一定要帮!”
我们几个也从沙发站起身,亲眼目睹这惊人的转变一幕。很明显,敌意尽散,小粉已经完全和小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有些时候,女人之间根本无法沟通,直觉上就是敌人;也有些时候,女人之间根本不用沟通,有眼泪就是朋友。
看得出来,小粉捏着肉狗的手绝对是用了指甲和力气的,肉狗表情坚毅,眼神已经显出痛苦,重重地点头:“帮!帮!你说帮就帮!你说怎么帮就怎么帮!”
小粉松开肉狗,目光看向我们。女强人的气势,带动着她的目光,如同几把小粉飞刀,“嗖嗖嗖!”刀刃就架在我们仨的脖子上了。不敢怠慢,我、老付、老唐急忙纷纷点头表态,表情都透露出助人乃快乐之本,愿为小雯抛头颅洒热血,死而后已的意思。
小粉一扭头,拉着小雯走到客厅,坐到了沙发上,看着我们几个,开始讲述她刚才听到的一切。讲述过程中,我们几个一直毕恭毕敬地站着,没人敢坐,因为都知道小粉的厉害。
肉狗的狗场里曾经有两只纯种藏獒,凶得没人管得住,但小粉拍一下、甩一个狠眼神,那两只藏獒立马温顺……小粉的可怕由此可见。
而小粉所讲述的,基本上也就是我们所知道的那些事情,但是很明显,小粉也有所隐瞒,讲的时候,她不停地去看小雯,小雯则是一直低着头,两个人的手始终牵在一起。
好吧,要承认,有些事情只能同性之间去沟通,小雯对小粉说得很多,而我们听到这些,也确实感到一丝心酸了。
从十六岁开始,小雯就是一个人生活,父母在国外除了给钱,没做其他义务之内的事情。一个女孩,从一座城市颠沛流离到另一座城市,没有家、没有根,就是一个皮箱、一抹背影、一份寂寥、一声叹息……就这么过了六七年的时间,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爱过、恨过、伤感过、痛哭过、灿烂过、平静过。
现在的小雯也并不复杂,除非提到一些在她脑海中无法驱散的过往烟云,她才会低下头,把目光散向别处。否则,她会直视你,不避讳、不胆怯。看着你时的眼睛是明亮的、静谧的、无欲的,平静如湖面,透彻如潺溪。
小粉讲着讲着,哭了。
她讲到小雯喜欢唱歌,要进一家歌舞团,却被介绍人骗得身无分文。没钱交房租,又被房东赶出来,连续一个星期住在公园里,睡长椅,用公园的喷泉洗脸,除了有过几个晨练的老人,看着她心疼帮她买了几回早点外,小雯更多时候是一整天一整天地饿着肚子,白天试着找点事情做,晚上就躺在公园长椅上哭,更加恨父母。
她讲到小雯靠着父母并不算多的钱,一个人读完音乐学院。却在毕业那年,为了推荐分配的事情险些被一个老师在宿舍强奸,挣扎着逃出来后,结局显而易见,那个没得逞的禽兽取消了小雯的一切毕业待遇,没有任何推荐机会,彻底的毕业就失业。
她讲到小雯辗转到北方某个城市时冻伤了脚,流浪到南方某个城市时起了湿疹。每到一座城市,或者每当遇到无法承受的痛苦时,小雯都会找一个电话亭,打电话给国外的妈妈,当然并不是真的拨通,只是拿着话筒,想象着妈妈在电话那边倾听,然后她自己在这边,对着话筒哭泣、倾诉、发泄,一吐为快。
她讲到小雯一直都是一个人,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没有一个真正的知心朋友,没有一个相濡以沫的长久爱人。很难去想,这么多年小雯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如此干净清新的外表之下,一定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还讲到,现在小雯肚子里有了一个生命,小雯是绝对不会去打掉的,起码她现在也算是一个准母亲,她不会像自己父母那样残忍,那样没有责任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