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肉狗和老付给我讲这些内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了,我在书房床垫子上睁开眼时头疼欲裂,洗完澡后稍好一些,却惊讶地发现,小粉和肉狗睡在卧室,老付和老唐睡在客厅,他们居然全在我家。简单询问之下,大概了解了昨晚情况,大家也是担心我,才一夜没有离开,因为大家都知道了一点儿什么。
小粉给我泡了热茶,我喝了后舒服很多,大家都坐在客厅,开始跟我一起,帮我找回曾经失落的回忆……
据说,昨晚我喝了很多酒,直到后来,我彻底喝醉,说话已经含糊,搂着身旁的老度,开始问问题的时候,在座各位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我醉酒难受的原因。
我急了,瞪眼追问我昨晚都问了老度什么。
“末末。你一直在问末末。”小粉看着我,轻声说。
我傻眼了,我猜到我就是问的这个,但我怎么问的,老度怎么回答的,我一点儿都没有印象。大家开始根据各自的记忆,拼凑起关于昨晚我醉酒后和老度的一切问答。
老付说,我问了关于末末在高中毕业后的情况。而老度回答的是,末末大学没读完就辍学了,具体原因不知道,也不知道后来她做了什么,但偶尔还会和老度还有几个同学一起聚会,出手很阔绰,于是在这些老同学圈里,自然有些流言蜚语。
肉狗说,我问了老度,末末这几年有没有男朋友。老度说没有,而且敢指天发誓地说没有,不知道末末是怎么回事,高中毕业和我分手后,就一直没有任何恋爱的意思。照老度说,末末漂亮,身材又好,追求者众多,甚至老度的朋友也有动心思的,但末末完全封闭通道,不对任何异性表示好感,因为这个,一度被猜测是“拉拉”。
小粉说,我还问了老度,末末不是不一直在找我,老度点头,但说末末不承认是找我,当初只是随意似的打听,和同学聊起我就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同学们也基本都知道我高中一毕业就没再联系过末末,所以对末末的这种情绪都表示理解,但后来,突然之间,末末关注我的频率加快,甚至找过很多自己并不熟悉的人打听我的情况,那种感觉像是一定要知道我藏身何处似的。后来末末就突然没了消息了,那边朋友圈里还一度盛传末末是来找我了,但终归是别人的事情,没人太关心,时间一久也就没人再提了……
“我还说什么了?”我问。
朋友几个互相看了一眼,全都低头,不说话。
就连老唐的表情也是凝重的。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低声说:“你昨天喝醉的时候,又哭又笑,还说……末末是被人包养过……”
我瞪了眼睛,我说了这个?我居然说了这个?所有人这时才抬头看我,目光都在同情。
“宝,你昨晚说了你和末末结婚的事情了。”老付伸手拍我的肩膀,“虽然说得乱七八糟,但大概我们都听明白了。”
肉狗也伸手,拍拍我:“宝,你昨晚为什么难受,为什么喝醉,我们现在都理解了,我想你应该是把憋在心里的委屈都说出来了,末末和你的假装相遇,你和末末结婚,还有什么签字,什么上千万之类的。我们都知道你难受。”
这话说的,我鼻子都酸了。有人能理解自己,这在现在这社会上,是多难的事情!
“宝啊,你现在清醒吗?”小粉伸手,摸我的额头,目光怜惜。
我认真地点点头,觉得这些人好像还有话说。
“宝,昨晚把你弄回来,你醉死了,但我们几个对你这事儿聊了很久。”老付说,“你知道我们不是闲聊,是关心你。”
“真的很关心!”老唐一脸严肃,对我点头,“我就你这么一个好兄弟!”
肉狗和老付同时扭头,狠狠瞪向老唐。
老唐一惊,马上改口:“我就你们三个好兄弟!”
老付转过来,看我:“宝,我们昨晚聊了一下,觉得这件事你还是应该好好和末末谈谈。”
肉狗在一旁点头附和:“对,宝,因为我们几个也都见过末末,觉得她不像是那种女孩,一个女孩要是没难处,谁愿意被包养?为了钱吗?但像你昨晚说的,她和你结婚,是为了放弃那么一大笔钱,这正常吗?你还能说末末是为了钱甘心被包养?”
我愣着,觉得这些人从来没和我这么严肃过,现在这样倒让我很不适应。
“宝啊,将心比心,我也是女人,我劝你找末末谈谈吧,哪有女人会随便结婚的?就算是为了什么去嫁人,也得嫁个靠得住的啊!”小粉坐在我身边,一直在轻抚我的后背,“你觉得呢?举个例子,你看我就一直没嫁肉狗。”
小粉的话,和小雯说的意思一样。
肉狗瞪眼又冷笑:“那当然,你是被我包养的!”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刚才无比压抑的气氛得以缓解。
我的心里也舒服了,这才像他们,刚才那样,弄得跟弹劾我似的。不过,大家的话,我听进去了。末了,肉狗给我出了一道选择题:如果你老婆和你情人同时掉进水里,请问你是再找一个丰满型的还是娇小型的?跟着大家,我也轻轻笑了笑,我知道,肉狗是在劝慰我,通俗地说,是天涯何处无芳草。
看我情绪稳定,大家全都起身告辞。我笑骂着把这些人赶走,关了门,马上靠在门上,眼睛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说实话,这些家伙这一次,还真让我感动。有时候,有一些知心的、忠肝义胆的朋友,真的是一件幸事。
按照小粉的嘱托,我喝了粥,胃里舒服了很多。真的要找末末谈谈吗?
言情归言情,现实归现实!小说里男女主角全都每天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但现实中,有几个为了儿女私情而不上班的?
上班这么多天,第一次在自己办公桌前安安稳稳地坐好,在网上胡乱地看着,但实际上,眼睛读着文字、看着图片,却一点没有过脑子。这是一种很高超的技巧,叫此刻无心胜有心。
抽了好几支烟,抽到已经有美女同事抱怨了,我才忽然想起什么,跑到外面的大会议室里坐下,给末末发了一条短信。短信是字斟句酌的,我不想说得太狠,但又想表达自己的意思:首先可以肯定,你伤害我了,你也明白。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伤害你,你告诉我。
按了发送键,坐在大会议室,发呆。半个小时,没有回音,心里有些慌了,给末末打手机,手机是关着的。这下真怕了,是不是那晚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真的伤害到她了?
犹豫了一下,给小曦的手机打了电话。响了两声,接通。
“小曦,不好意思,我是赖宝,那个末末……”
“滚!”
那边挂了。这丫头还记仇呢!再打小曦的手机,死也不接。我有点儿没主意了。这情况让我怎么办?我想找末末,大家劝我劝得有道理,但我不知道找到末末之后,我能和她说些什么。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好像总能听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我们谈谈吧。”但真正坐在一起,面对面的时候更多的却是哑口无言。
随着时间的推移,报社的人越来越少,我却一直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看新闻、看图片、看视频。我不想回家,面对那么一个空荡荡的环境,会更让我难受。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办公室里基本没人了,只有我坐在电脑前,抽烟,发呆,毫无目的地点着鼠标。
十二点,我放弃了漫长的逃避,离开报社回家。在小区门口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买了一打啤酒和几袋花生。我不是酒鬼,但有些时候,还有比醉酒更能让人不胡思乱想,去睡觉的办法吗?
开门,进屋,甩掉了鞋子,晃晃悠悠走向客厅,坐沙发上开一罐啤酒,双脚搭在茶几上,仰头喝了一口,爽!正在准备喝第二口的时候,忽然觉得不远处的电视有异样。仔细一看,发现在电视屏幕上沿的横框上,被人用透明胶带贴了几张纸。
谁这么缺德啊?
上前走了几步,一把扯下来,低头看了一眼,但就这一眼,我几乎崩溃,眼睛再也拔不出来。是末末写给我的信。她来过。
宝:
可能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以后这样的时候,也许是在我心里,也许对面没有你,嘿嘿,写到这儿我就哭了。
其实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你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男朋友,和你在一起,也是我唯一的恋爱经历。
你肯定不相信,但我是很真心地告诉你这些。
我很怕那晚告诉你事实以后,你的那种表情。别人怎么看我都可以承受,但你那样,我受不了,因为我爱你,被一个你爱的人鄙视,这样的痛,你能明白吗?
你的短信我收到了,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是决绝,还是回转?有些话,当面不好开口,所以我写给你,这可能是最好的方式。
宝,你是不是一直在恨我瞒着你?我知道,我们注定要分开,我配不上你,你也不会要我,那么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我不能像小雯那样去做什么来报答,为了让我不那么愧疚,我告诉你全部。
我说我被包养,你很惊讶是吗?我自己也很惊讶,因为“包养”这个词,我想都没想过,甚至和我无关,是别人强加给我的。
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因为一些事情,我爸爸先是被双规,然后开除党籍、公职。从此,一切都变了。
爸爸因为急火,犯了病,很重,要换肝。我们家的财产,一切充公,哪儿有钱给爸爸换肝?我退学了,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上班,我答应老板,除了上床,我愿意为男人做任何事。我要救我爸爸。
但很幸运,在那里,我遇到了小曦,她说我的眼睛很纯净,看到珠宝和钱不发亮。知道我的事情以后,她说可以帮我。小曦把我介绍给她的老板,姓杨,周围人都叫他杨老爷子,直到杨老爷子死,我都不知道他真名是什么。小曦的工作就是杨老爷子的私人陪护。对外,我们是杨老爷子的干女儿,而我们,也自然是叫他干爹。工作很简单,只是陪干爹说话、散步、伺候饮食起居。
小曦做干爹的私人陪护已经五年了,而她和干爹签的合同也是五年。干爹觉得小曦走了,无人可替代,小曦之前帮着干爹找了好几个女孩,他都不满意,直到遇到我。
你觉得我很脏?没错,在外人看来,我和小曦一定是杨老爷子的私人玩物,会和干爹上床,为了钱,会为一个老头子做一切肮脏的事情。其实不是的,干爹从来没有那些想法,他只是想有人陪,有人说话,有人照顾。除了牵手和拥抱,他不碰我们一下。
干爹答应我,出钱给我爸爸做手术,代价是我和他签三年的合同,这三年我不能离开他,要一直照顾他。没想到这件事被我妈妈知道后,她会那么生气,就是因为这件事,妈妈犯心脏病去世了。我当时心都碎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后来干爹拿来了钱,但我爸爸却死在手术台上。
连续地,失去了两位最亲的人,我想过自杀。在我最难的时候是干爹救了我,那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人,他心疼我,照顾我,一直到我情绪稍微恢复。
你说我变了。但在那个环境,我能不变吗?干爹有个儿子,一直和我斗心眼儿,怕我夺了财产,而我经常陪干爹出入一些场合,那里的人也全都一个比一个精明,他们有意图地靠近我、拉拢我,试图利用我在干爹身上得到好处。
我和干爹签的是三年的合同,但干爹却没有坚持这么久。第二年年底的时候,干爹身体开始不好,到第三年年初,干爹去世了。但并不是他去世了,我就无债一身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