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樱花村这一支,实在有些凄惨,最初还只是男人生子困难,后来族里的女人不孕的也多了起来,到最后,即便是族里男人娶正常女人,也几乎失去了让女人怀孕的能力。
程父这一辈可怜巴巴的几个人,都是上一代人费尽了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像九爷爷,就没有孩子,程大伯夫妇也没有一儿半女,程二伯夫妇算是幸运,终于在快四十岁的时候生下了程晓杰,程父见两位哥哥为生孩子折腾了大半辈子,也就歇了这份心思,老大一把年纪了也不成家,到快三十岁了才带回来一个老婆一个女儿。
村里别人不知道,但程家几个兄弟是清楚的,那女儿是捡来的,老婆干脆就是天生不能生的。程父本以为一辈子就守着老婆女儿这么过了,再把小弟养大,想办法帮他讨个好老婆,这辈子就算没有遗憾了。
可是谁知道他那兄弟是怎么长的一个精怪活泛的脑子,心大点子多,不满足山里的生活,出去读了几年书就认识了一溜儿乱七八糟的人,听说国外有什么商机,就一帮人吆喝着要出国去闯一闯。程父原本是不同意的,他们程家人虽然现在基本都没有生育能力了,但毕竟也不是绝对的,小弟长得好,外国人又听说特容易乱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外国人的钱是那么好挣的吗?
他们族人也出去过,想找海外大族,结果生死不明,他也出去过,结果断了一条腿回来,外面的世界太危险。
可是到底拗不过他,开始也好好的,固定有电话和信寄回来,但一年后联系却突然断了,整整一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程父担心得头发都白了,小弟却突然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
程父吸了口水烟,满是皱纹的眼眯了起来,他至今还记得,那天晚上远远看到从山路上走回来的人影,身前抱着一个大包裹,踉踉跄跄的脚步,看到他死死地喊了一声“哥”,人就倒了下去。
然后才发现,那个大包裹里头竟是一个婴儿,看着出生应该有一个多月了,却瘦小得可怜,气息也弱,哭着也只是发出哼哼的几声气声,更让程父惊恐的是,小弟身上也有许多伤口,有刀伤,也有被殴打过的痕迹,看着也就是最近的,有的愈合不好还化脓了。
程父不敢声张,那时村里正好有生完孩子不久的妇女,他就去讨了些奶来喂孩子,等小弟醒了,问他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命,孩子死了他也不会活,竟然一心一意地养起这孩子来,当时他自己都不满二十呢,又当爸又当妈地伺候着,还像模像样,把程父给气得,他还身体一养好就背起包袱出去挣钱,每个月底回来一次,除了带回来几千上万块钱就是一大堆的奶粉尿布什么的。
那时候钱不好赚,小弟从不汇款,可每次回来带回来的现金却越来越多,程父心惊胆战的,总以为他去干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在萧然十岁那年,萧然生了场重病,弟弟陪在床边日夜不离开,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小弟闷头哭了一场,然后跟疯了一样喃喃着什么“总要让他来看最后一眼”就冲了出去。
结果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等到萧然终于挺了过来,他们也接到了一个通知,小弟杀人了!
“爸?”程父抬起头,看到了萧然那张脸。凭心而论,萧然和小弟长得并不像,小弟年轻时是那种带着痞气的特别耀眼的漂亮,无法无天的,是那种无论男女看到一眼就会被吸引的人,只是后来变得越发沉默阴郁,而萧然是文文弱弱的秀气,这次回来之后气质大变,五官就跟慢慢长开了一样,变得越来越好看精致,但和小弟到底是两个模子的人。
兴许是像他另一个父亲?
小弟当时冲出去要找的人,应该就是萧然另一个父亲吧?最后不知道是来不及找还是对方不愿意来,从头到尾,那人也没出现过。
程父叹了口气,小弟这些年太苦,他为萧然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就一直瞒着萧然?
“萧然啊……”
“爸,你说,我听着呢。”坐在这里一时皱眉一时感慨的,还一直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程萧然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立刻就明白,程父有心事,还是跟他有关的。
程父最终却摇了摇头:“准备好了吗?咱们也该出发了。”
程萧然顿了顿,笑着说:“都好了。”如果是重要的事,他总能知道的。
因为下了雪,路上不好走,车子开得很慢,出了山才变得好起来。
因为这次东西多,他们是自己开车去的,箱式小货车,依旧是程晓杰开车,从山城一直往西,监狱建在那边荒凉的郊区,旁边还有一个军营,戒备森严的。
“论距离,倒也不是很远,可惜你小叔不愿意咱们过去看他,除了中秋和过年,就是去了他也不见的。”程父无奈地说道。
程萧然在原主的记忆力也知道这一点,那位小叔的脾气好像真的有些怪,虽然都说小叔对原主多么好,但原主是有些害怕这位阴沉的小叔的,对小叔也更多是一份不能弥补的愧疚,而不是喜爱亲近。
这孩子,这样的想法多伤人啊。
程萧然在心里摇头:“爸,小叔当年,到底为什么杀人啊?”
程父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当时案子审得很快,只知道是因为生意上的纷争。”
程萧然摸摸下巴:“小叔是做什么生意的?”
“还能是什么生意?挣钱的生意呗,你小叔一天要打好几份工呢,不然咱家哪来钱把你养这么大?”
程萧然微微挑眉,程父眼里明显有心虚和困惑,语气也不大对,显然他说的是假话,但他应该也不知道小叔做的是什么,这个小叔还真是神秘,可惜原主没想过去了解这个亲人,程萧然现在知道的信息少得可怜。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想去监狱就必须先经过军营,把守当真是森严得很,检查得非常仔细,每个饭盒都要打开瞧一瞧确定有没有危险品,不光有各种仪器,还有威风凛凛的军犬在一旁转来转去。
程萧然原本脸色还是淡淡的,但很快他就发现那几条军犬怎么老喜欢盯着他呢?这个疑惑出现还没两秒钟,那军犬好像确定了什么一样,对着他狂吠起来,大兵们一愣,立即端起枪指着他:“站着别动,手举起来。”
好像程萧然是什么恐怖分子一样。
程萧然……
他给了一脸惊恐的程父和程晓杰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慢慢举起手:“别激动,我身上什么都没……”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人拧着手臂反扣在车上,撞到了小腹,他脸色一白,眼神冷了下来。
另外一个大兵就动作粗鲁地搜起他的身,他皱着眉头,余光见那些狗还有扑上来的意思,眼神一厉,那几条狗就慢慢停歇了下来,程萧然眼里微微起了漩涡一般,那几条狗就冲着他身边那筐樱桃扑了过去,一头两头狂啃不止。
大兵们齐齐一愣。
这些狗是冲这筐樱桃叫?
“这些家伙是冲这玩意儿叫?怎么就这么贪吃?”大兵们嘀咕着,在搜查程萧然身上无果后就放开了,“抱歉啊小兄弟,我们可能搞错了。”
说是这么说,但也没有对程萧然放松警惕,还有几个硬是拽住了军犬,把那筐樱桃抬起来,显然要拿去做检查,还挺委婉地请程萧然三人去略作休息,目的不言而喻。
“怎么回事?”
“头儿!”大兵们恭敬地说,有人就悄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程萧然抬起眼看了看这个刚到的军装齐整的高大男人,猎人般的眼神,冷酷得吓人,看人就像在捅刀子一样。
又一辆车从外面路口开过来,停了下来,一道修长的人影从上面迈下来:“大过年赵牧你搞这么隆重是为了欢迎我们?”傅之卓淡笑着,目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落在程萧然苍白汗湿的脸上,微微沉了沉。
第22章 挺想保护你的()
看到傅之卓,程萧然就知道不好了。
那些军犬朝他狂吠的时候,他就很清楚,它们针对的一定是自己,他其实可以用更简单的办法,就是只让它们镇静下来就行,但军犬已经警示过,无论如何这些士兵都会给他来一个彻底全面的搜身。
他现在经不起搜身。
所以让军犬的目标转移到樱桃上面,至于训练有素的军犬为什么会因为一筐樱桃发疯?没有理由,谁叫这几头军犬奇葩呢,它们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品种的樱桃,都是这么个德性。可是这位傅先生来了,别人没尝过这樱桃,他能不知道其实不可能这么吸引军犬吗?
他垂下眼眸,脑袋有点晕,耳朵里有些杂音,今天这一遭难道躲不过去了,只是他不明白这些军犬怎么发现他不同了?
因为他身上那个残破的空间,因为他体内来自异界的灵魂?还是因为他的精神力?
他快速地想了想,这个傅先生和这位军官很熟的样子,他身上其实也有一种军人的气质,他能感觉到这位傅先生也是见过血的,只是他掩藏得非常好,给人的感觉哪怕是压力也是一种成功人士的俯视感而不是战士的杀气。
在保护秘密和尊严形象之间,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抬起眼求助地看了看傅之卓。
不过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所以为的一个很寻常的求助眼神,其实可怜巴巴到了极点。
他捧着手腕,衣服因为刚才粗鲁的搜身而有些凌乱,露出小片细白的胸口和精致的锁骨,他面色异常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细碎的汗水让他的头发都有几丝黏在额角,看起来有一种羸弱的美感,再用这种水润润的哀求无措的眼神看人,饶是傅之卓也不由地暗抽一口气,心口扑通扑通跳得急快。
猛然间就有种要冲上去把他护在背后的冲动。
他正要说话,但又一个人从车里出来,洪亮的嗓音道:“老赵啊,你坐军营里就有犯人送到你面前,你改去当警察算了!”
话没说完就被身边好友冷冷瞥了一眼,张浩缩了缩脖子,这是怎么了?谁惹这位爷生气了?
赵牧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你们先去休息室坐着吧,我处理完这里就过去。”
傅之卓看着地上那片樱桃被踩踏出来的痕迹,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淡淡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这樱桃确实不错,浩子家的大毛见到了也上窜下跳的。”
张浩:……我家大毛什么时候为了几颗樱桃上窜下跳了?
赵牧皱眉:“你买过同样的樱桃?”
“谁叫我认识樱桃的主人呢?”傅之卓走到程萧然身边,嘴角带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程萧然微愕地看他,他只是想着有个认识的人在那不用白不用,要是他能为自己稍微说一句话或许能让这里的事速度点也简单点结束,但没想到……他一来就为自己撒谎,还态度这么的……熟稔。
突然有种愧感。
赵牧:“你们认识?”
“是啊。”
“认识多久了?”
“挺久了。”一周多了都,“萧然是个善良守法的好公民,这点我可以作证,今天的事一定是误会,赵牧我看你可以去看一看自己的军犬是不是太贪吃了。”
赵牧脸色又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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