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愿的坐在伽罗的身边。
华裳哄着给他递了最喜欢的甜食,他才一边抽噎一边哭着不再打闹。马车在广场上缓缓的驶过,一群群来送的王亲贵族纷纷跪地叩拜。人群中何黎跪在厉氏身旁,她抬起头迷恋的看着骏马上的杨坚。
她转过头,对身旁的母亲说:“母亲,我想嫁他。”厉氏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低声说:“他已经有夫人了。”何黎绽放着小女儿娇羞一般的笑容:“即便隋王再有其他的姬妾,女儿也心甘情愿。”
她似乎为了要让母亲信服,更加坚定的说:“若此生嫁不得他,我何黎宁愿此生不嫁!”誓言消散在了空中很远很远。一阵风卷起了长帘,华裳上前放下:“夫人,起风了。”她说,长帘在风中飘舞,遮挡了前路的旅程。
伽罗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笑了笑:“是啊,起风了。”那一边,画扇搂抱着小儿,轻轻的将他拥紧。小儿懵懵懂懂,不知父母要长时间的离开他的身边,他犯困了,小小的嘴唇张开,打了个哈欠,那一眼惺忪,一如伽罗晨起时拥衣看景时候的模样。画扇说:“广儿,你母亲走了。”
她看见阿广手上那几缕青丝在风中荡漾,小心的取下,打开他脖子间的香囊放了进去。阿广在她怀里沉沉的睡去了。乳母要过来抱,被她侧身躲开。“姑娘,小世子要睡了。”乳母不解。画扇温柔的看着阿广,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我哄着他睡就好。”
“哇~”深更半夜,伽罗和杨坚同时被哭闹声吵醒,屋外宫人听到声响赶忙点灯撩帐进来。伽罗一摸身边,人呢?
还好华裳照亮了她的视野,只见勇跪在上,张大嘴巴嚎啕大哭,再看去他屁股底下很明显的一滩水,已经蔓延到她刚才睡的地方,再一摸后背,才发觉自己的后背竟然早就湿了。勇尿了。
而身旁杨坚的脸早就黑的不能再黑了,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小孩尿,从前他从不和孩子睡觉,而伽罗多年没照顾幼儿了,也忘了这一茬儿。这冰冷的天,冻一下,简直就是遭罪。
伽罗也顾不得自己,连忙把勇拉起来,那小孩的魔鬼哭声此起彼伏的萦绕在她耳畔。她把勇递给后面赶来的乳娘,乳娘和华裳披头散发的,衣带都没解好,就慌忙了跪了一地。“隋王饶命,勇……大公子……”
“好了。”伽罗挥了挥手:“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把勇带下去,他今晚也是受惊了。”华裳惊恐的大着胆子看了一眼杨坚,这才慌忙的搂着勇退下。伽罗回过头去,目光才注意到他身上,杨坚紧抿着嘴,招她过来。
伽罗过去了,他就把她拉入怀里,紧紧箍住,把自己的下颚靠在她肩膀上。他的呼吸灼热而平稳,伽罗想要回头,却被他制止住。“怎么了?”她看着前面问。
融融的炭火燃烧着,星点火红的光亮,像冬日里燃放的烟火那最后一点的闪亮。杨坚摇着头,把自己沉沉的体重都交到了她身上,而她在此刻也能感觉到他的依赖和另外一种沉重的感情。她也沉默着,等着他的开口。
许久,久到伽罗以为今夜他已经睡着的时候,杨坚才闷声的说:“伽罗,你从前也是这样吗?”“啊?”伽罗没明白他的意思。“你从前也是这般照顾阿勇,重儿他们?”他的声音像生了病一样。
伽罗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她并不愿意提及阿勇的,那个坎儿是她逾越不过的悲哀,所以为何当初她会那样的阻止容华夫人重新回到杨坚的身边,除了她那时候的嫉妒还有一点便是阿勇了。
她感受到杨坚的沉重,所以思量了一会儿,才谨慎的开口:“其实他们那个时候条件已经很好了,许多自有乳母照看,只有丽华……”她低下了头,不愿再想起那些难受的伤心事。“其实,其实后来我也很少想起她了。”
她笑了笑说。身后杨坚越发的将她拥紧,两个人像藤缠树,彼此用此生从未靠近过的距离拥抱着。杨坚问:“丽华,丽华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距离太遥远,他只模糊的记得伽罗曾经为他生过一个女儿。
“丽华啊。”伽罗眯了眯眼睛,用模糊的记忆,带着嘴角的一丝温柔的笑容轻声说:“她的眼睛像阿广,像我。许是女孩的缘故她比阿广长得还好看。那时候刚从水牢里翻出来,我给她蓄了头发,每天都给她编辫子,她的头发很浓密,又黑,这一点比较像你。”
她说着,转过身去,眯着笑看他,用手指给他比划着,想告诉他,丽华是一个多么可的孩子。杨坚的心只有到了此刻才沉沉的觉得疼痛。那样一个女儿,若是还在,他定是比昭容还要疼上千倍百倍。
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两年了,他连追封的机会都没了。她是一个被他遗忘的公主,早已湮没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伽罗,我后悔了。”杨坚他说。
哎。夜深了,不知谁低低的一声叹息,伽罗换了衣裤之后倒在杨坚的怀中。今夜,因为勇让他们想起了那个早夭的女儿。时隔多年事情再被翻开,血淋淋的疼痛之后,也无人可以与她分享这份经久的寂寞了。
其他人不可以,杨坚更不可以。她现在能这么平静的安慰杨坚,那是因为她连最后的疼痛也奢侈的不愿与他分享。这就是伽罗,一个隐藏在温柔背后最真实的伽罗。
漫长的路途在早起的第二日的晨光中启程,伽罗昨晚睡得很好,她坐在车上依着头看窗外的观景。没有雪也停了雨,山川虽然萧条却格外的清爽,冷冽的空气在呼吸之间转化成氤氲的白雾,好似连呼吸都是甜的了。
勇坐在她身旁,玩着华裳给她的小玩具。勇忘了一会儿,被漫长的旅途给闹得发了脾气,他嘶吼着喊着闹着要下车,要回家。华裳跟孙子似的,低头哈腰恨不得要给他跪下了,还哄不好勇。最后眼睁睁的看着他把一个小球砸像伽罗。
华裳跟乳娘真的是吓得魂都要散了。整个隋国何人不知道隋王疼夫人都快疼到心肝里了。而勇做闹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为了要吸引伽罗的注意力,一个在自己宫中任性惯了的小孩,总是想挑战一下权威,然后为了后面继续的肆意妄为。
小球砸在她身上,又从她胸口滚落到长裙上。伽罗捡了起来,抬起头,撩目看他。带着淡淡的笑,很是温柔。“球!”勇话说的很流利:“还我!”伽罗把球递给华裳:“扔了。”华裳把球送到了窗外,勇站起,两手叉腰:“你敢!”
他身上有种杨坚的味道。华裳看向伽罗,伽罗取过球,用力往窗外一抛远的看不见了。勇撕心裂肺的大哭,扑过去撞到她怀里,大打出手:“你赔我,你赔我!”华裳这下真是要昏过去了,一路上她不断的告诉大公子一定要让夫人喜欢他,可是现在!
华裳连忙把他搂住,勇在她怀里翻滚着,乱踢乱饶。最后华裳发现:“大公子,你的玉佩呢!”姜氏临终前送给这个孩子的玉佩。勇愣住了,脸上挂着泪。而那块玉佩此刻正和球一同在伽罗的手里,球她没有扔掉,玉佩却多了一块。
“还,还我!”勇站起,恶狠狠的吼,底气确实不足。伽罗问:“你想要吗?”华裳帮他回到:“夫人,大公子出言不逊还请夫人宽恕,只是这个玉佩当时您也在场,这是姜夫人留给大公子的唯一遗物了啊。”
“还你可以。”伽罗杏阳一挑:“但是……”留了半分话。勇急了,她才缓缓的说:“但是你得给我道歉,然后以后不敢再这样胡闹了,我才给你。”“哇~”小孩哪里懂得那些,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只要哭就有糖吃,华裳,乳母和那些宫娥从来对他是有应必求的。
毕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隋王只有这一个长子,而夫人又是不能生养的,她们私心的想若是夫人无子,大公子就能抚养在夫人膝下了。“把他抱走吧。”伽罗揉了揉额头说。华裳不敢再造次,连忙喊停车,和乳娘抱着勇下去。
车内,华裳递给了她一杯茶,伽罗顺手把玉佩给她。华裳说:“夫人何必替人教子,遇到个愚笨的还以为您略带庶子呢。”“你看出来啦?”伽罗吹了吹热茶,笑道。“怎么看不出来?”华裳却不同意:“您好心好意,那些粗苯之人看得出吗?
再者说了,勇公子若是这样野蛮,以后对我们世子也是有好处的。”到底占着一个长字呢。伽罗把自己舒服的抛在裘衣里,捧着热茶去温暖自己冰冷的双手:“华裳,他是我接生的,他养到这么大我就看了他三次,第二次是我怀孕之前,那个时候这个孩子很是很可的。”
只是不知现在竟成了这样。所以没有娘亲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一种悲哀。她不是为了教这个孩子,而是想起了阿广,忍不住的人同此心罢了。“哎,您就是心软。”华裳抱怨道:“隋王是他的生身父亲吧,也不见得隋王如此上心。”
伽罗笑了笑,华裳只看其一,却没看明白。杨坚根本对勇就没有感情,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为了阿广他可以舍弃他其他的孩子,勇居长,于杨坚而言就是威胁。他宁愿把勇养残,也不愿意有一个优秀的长子。
“吁——”马蹄声响,虞世基在外报:“夫人,隋王说下一站就是庆阳了……”“庆阳有什么问题吗?”中午午休的时候,杨坚进来,伽罗递给他一碗热茶问。
杨坚喘了一口粗气,用热热的毛巾抹脸,说:“庆阳是赵王宇文招地界,等会儿赵王宇文招会来迎接我们。”难怪他进了边界就不往前走了。“伽罗,走,你跟我一起去外面看看。”杨坚扔了毛巾说。“不等赵王宇文招了吗?”伽罗奇怪问。
“他要到傍晚才能来。”他说了回身给她披上一件毛绒蓬松斗篷,拉开营帐大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伽罗不由打了个寒战,感觉从身子骨里一路寒到了底。她的身子是越来越坏了。杨坚再用自己宽大厚重的斗篷将她拥入怀中。“冷不?”
杨坚注意着前方回营的士兵,无暇顾及到她身体的异样。伽罗抬头看了他一眼,忍着唇齿间的战栗,笑道:“没事。”杨坚的视线这才回到她的身上,拽了她的手往外走去。
积雪沉沉覆盖,深的都埋到人的膝盖上了,一踩下去似乎能听到松软的沙沙声音。伽罗沿着杨坚走过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踏着,他身上的斗篷渐渐从她身上滑落,没有察觉到她已经落到了身后。
前方有战马嘶鸣回营,不远处列队中整齐的跑来了一队不是他们的骑兵。“隋王!”为首的男人利索的下马,朝杨坚行了跪礼,递上一封书信手札:“这是我家隋王的亲笔信函。”说完站到一旁。
杨坚凝眉撕开信封,一目十行,紧蹙的眉头渐渐展开,爽朗笑道:“你与赵王宇文招说孤知道了。”“是!”看着那一队的人马再次扬尘而去,杨坚才回过头对她说:“走吧。”“有什么事吗?”伽罗问。
杨坚拉了她的手笑道:“伽罗,此次赵王宇文招会带赵王宇文招妃来。”宇文招带赵王妃来。伽罗淡淡一笑,杨坚说:“宇文招极疼爱赵王宇文招妃,甚而到了独的地步。天下夫妻之间能到此的也唯有你我而已了。”
他忽感慨低声与她说:“伽罗,此生我两还要白头偕老才可以。”白头偕老啊。一只寒冬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