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事儿你别管”二姐火气正大着,“她嘴这么毒,我今天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说着一扬手,就把白珺往外一推。
“二姐把母亲推了个踉跄”,这本来是剧本上规定的动作,但是王柳柳的情绪激烈,一个没收住,力气用得大了点,一下子就把白珺推得往地上倒去,一时间王柳柳和张珊珊都愣住了。
就在白珺快要倒在地上的时候,一双手扶住了她。白珺一回头,看见安宁眼里蓄满了泪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眉宇间露出焦急关切的神色来。
安宁扶她站好,稍稍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把她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没事之后,才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白珺愣了一下,这这个动作剧本上没有
安宁往白珺面前一站,身子微微还有些发抖,却半步都不肯退缩。眼眶红红的,但神情却是十二万分的坚定。
不对王柳柳与张珊珊同时露出一丝诧异来。剧本上明明写的是,二姐推了母亲一把之后,与大姐更加激烈地争吵起来,胆小的小妹害怕地缩到了母亲的身后。而安宁,却站到了母亲的身前,还做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她这是,要给自己加戏?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满。这是一场群戏,任何一个人的发挥不好都会影响到其他的三人,而擅自给自己改戏,更会打乱大家的进度。
可是,这时候要是停下来,恐怕就得不到重新开始的机会了。
虽然不满,但张珊珊还是稳了稳心神,又端起大姐的架子来:“你现在连妈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忘了是谁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的?”
她虽然这么说着,但却没有挪动半步过来看看母亲有没有伤着。二姐原本还有些愧疚之意,听了这话,反而是怒火更甚,往前走了一步,挥动着手臂:“谁拉扯我长大了?我从小没爸,有个妈也和没有一样,什么好东西都落不到我头上来,好处还不都是被你和小妹占了”
王柳柳说到这里,顿住了,她忘词了。
安宁却记得,二姐还有一句话是“好好好,你们三个是一家人,我是外人,是恶人,我走还不行吗?”
然后大姐会说:“既然你自己不想在这个家呆,那就快点给我走,这不欢迎你。”
现在王柳柳一忘词,张珊珊的词就接不上了,后面的戏也没法子推进。
温德义看着陷入僵局的场面,脸上露出了笑来,正要和颜悦色地开口说“结束”。却看见本来不该有动作的小妹往前走了几步。
安宁这几步走得很小心,每一步都透着怯意。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本来应该最受到宠爱才是。但上天作弄,让她成为了一个从小就不能开口的孩子。母亲一人抚养三人已经很累,她不愿再给她增加什么负担,不管有什么事情都默默地藏在心里。大姐二姐心结很深,又都很强势,只顾着每天争吵,根本没空去关心这个没有存在感的哑巴小妹。
所以,小妹是胆小的,不安的,但同时也是善良的。她的愿望其实很渺小,希望母亲能不那么累,希望大姐二姐不再争吵,希望自己也能被真正地关心着。
第七章 意料之外()
安宁脸上带着怯意,鼓起勇气走到王柳柳身边,伸手去摇她的胳膊。王柳柳因为忘词的事情,正处于极度的焦虑之中,根本没注意安宁的神情,只当是她又找了机会来乱给自己加戏。于是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就把手臂一挥。
安宁借势往后连退了几步,一副摇摇欲坠,就要倒下的样子,一下子就让人联想到刚才二姐差点把母亲推倒在地的情景。然而,王柳柳这次没用什么力,根本不可能把人推倒,这时候见安宁一脸的“白莲花”一样委屈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装什么装,我用力了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从“二姐”这个角色里完全抽离了出来,但语气神态甚至于台词,却无一不贴合此时的场景。
王柳柳没有发现这点,在场的其他人却都是心里又惊又奇。尤其是与她对戏的张珊珊,竟然发现自己的台词又能接上了。
“够了,既然你自己不想在这个家呆,那就快点给我走,这不欢迎你。”大姐沉着脸,冷声说。
白珺扮演的母亲见到自己的两个女儿闹成这样,再也克制不住,一边喊着:“是我不中用,你们有什么怨气都冲着我来,冲着我来别吵了,别吵了”一边无力地蹲了下来把头深深埋在双手中。
这里就到了这一幕戏收尾的地方了。争吵不休的两个女儿看见母亲痛苦的样子,一下子回忆起了自己在母亲的庇佑之下生活的那些年,一时心有所感讷讷无言。
两人不安地叫了一声“妈”,这出戏就在一片沉默之中结束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王柳柳和张珊珊的“妈”还没叫出口,这出戏的焦点却不知不觉地转移到了小妹的身上。
郑唯本来挂在椅背上的身子慢慢直了起来,他看着场中那个叫安宁的女生在“母亲”身边蹲下来,神情中带着一些茫然无措和悲伤。她小心地伸出了一只手来,想要拍一拍母亲的背安慰安慰她,但看见母亲抽动的双肩,最终还是没拍下去。
安宁缓缓站了起来,转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大姐和二姐,心中半是无奈半是悲伤。然后猛地转身,几步走了出去,关上了自己的房门,背靠着房门低下头啜泣起来,渐渐地越哭越大声。
虽然表演场地空无一物,但在场的人都仿佛看见了有一堵实实在在的墙将小妹和其他三人隔了开来,她在只属于自己的那个小天地里尽情地哭泣。
随着那压抑的哭声,她心中混杂着委屈愤怒和无奈的情绪传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开始想,也许这个家里活得最累的不是母亲,也不是大姐二姐,而是一直都一个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没有被人真正理解的小妹。
她是家里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也是最善解人意的,对于母亲和两个姐姐给予的一切,她都毫无怨言地独自承受。她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家人,却也不能克制地恨着她们
直到安宁哭泣的声音变小了,王柳柳和张珊珊才回过神来,赶紧回头看向仍然蹲在地上的“母亲”,说出了自己的台词。
——
“我们的表演结束了。”四个人列成一排,仍旧是白珺开口。
温德义的脸色不大好看,一时半会儿有点说不出话来。他有心要给安宁下绊子,所以拿出了这个难度不小的本子。先不说安宁的演技如何,这出群戏对演员的配合要求很高,只要有一个人演砸了这出戏基本也就毁了。
这几个女生都是二十岁出头没什么表演经验的,只给她们十五分钟时间来背台词和准备,再加上试镜时紧张的情绪,十之**是要出错的。更何况,他分给安宁的是一个最没有发挥余地的角色,几乎可以说是一块人形背景板。
谁知道是有人忘词了,可是被安宁一插手,这戏居然又莫名其妙能接的下去了。本来最没有存在感的小妹,居然成了这段戏里面最立体最细腻的角色。
他狠狠地瞪了韦白树一眼,是谁说的孟安宁的演技不值一提的?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副导演,能在一小段戏里发挥成这样的演员还真没有几个。
“你们几个,觉得这段戏谁演的最好。”温德义这里还在肚子里骂着韦白树,却听到一直坐在角落里的郑唯开了口。
王柳柳和张珊珊对视一眼,低了头不说话。安宁眼含笑意地看了眼郑唯,也没开口。还是白珺斟酌了一阵之后说:“要是没有小妹,这戏恐怕都不能演完了。”
郑唯勾了勾嘴角,似有笑意。
温德义站起身来问:“郑导,你看?这几个苗子都还不错,但咱们只剩下一个角色是空着的了。”
郑唯伸手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双极有神的眼睛来,指了指白珺:“就她吧。还剩下的那个角色,就定她吧。”
白珺心里吃了一惊,从郑唯开口而温德义没有阻拦开始,她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人居然就是锁宫的正牌导演,郑唯。
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选中。
她是汉都电影学院大四的学生,虽然平日也自诩是个演技派,但是今天见了安宁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人”,自己的演技和她比起来简直是照本宣科的小学生。
她觉得只要是长了眼睛了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孟安宁的演技和其他三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真不知道郑导怎么会不选了孟安宁反而选了自己。
难道,他刚才在睡觉,没有看到全过程?白珺左思右想,最后带着愧疚看了安宁一眼。
这一眼恰好被安宁看到,她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了一声,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啊!
说实话,这个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决定,其实完全没有打击到安宁。早在她走进这间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郑唯时,她此行的目标就再也不是锁宫里随便一个说两句话就会死的跑龙套了。
第八章 试镜结束()
早在一年之前,安宁还没有变成孟安宁的时候,曾经与郑唯有过一次会面。郑唯当时正在为了自己的新电影筹集资金,同时物色演员,他找到安宁的经纪人,想要邀请安宁出演女主角。
郑唯原来所拍的电影安宁不是没看过,平心而论,拍得确实十分艺术,但也太脱离普罗大众的生活了。所谓曲高和寡,除了一些文青,实在是没有多少人喜欢。
所以当郑唯第一次找到她的时候,安宁是拒绝的。后来,郑唯带着剧本亲自到安宁住的小区门口堵人。
她记得,就在附近的一个小饭馆里面,郑唯点了一支烟,把剧本推倒安宁面前:“你先别急着拒绝,看看再说。”
这一看,足足看了两个多小时。安宁从剧本中抬起头来的时候,郑唯面前的烟灰缸里面已经堆满了烟蒂。
“郑导?这个剧本“
”怎么样?“
”好是很好,但这可不是您一贯的风格啊。“
郑唯的电影,立意不可谓不高,内涵不可谓不深。但从剧本到剪辑,全都是晦涩难懂,说白了点,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抽象派导演。
可是安宁手上拿的这个剧本,主角却是个发廊妹,在灰色的世界里混混沌沌地过日子。剧本的整体色彩依然很压抑,但与原来不同的是,这个故事有着极为完整的主线和支线,不是郑唯所惯用的”破碎“的风格。
郑唯又点了一根烟:”风格是可以变的,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演员也知道,一个好剧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郑导,既然这个剧本这么好我有点疑惑,我和您并没有合作过,为什么您这么执着地要找我来演女主角呢?“
郑唯笑了:”我看过你出演的电影,虽然不是什么主要的角色,但,你的眼睛里面有不甘。虽然你努力装出平和、不争不抢的样子来,但却压不住这股子不甘心。这部电影的女主角也是这样,不甘,却挣扎着不愿意堕落。更何况,在我能请的到的演员里面,你是演技最好的了。”
安宁觉得在某种程度上,郑唯也算是她的伯乐了。她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人缘说不上多好,但也凑合凑合能过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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