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娜姆见妹妹不再争辩,便以为她想明白了。
可怜的是,在这黑暗的环境里,虽然伊娜姆努力保持着一颗善心,但行事风格却不可避免的打上了暴力、蛮横的烙印。她总是下意识觉得在辩论中,谁的音量大谁就是赢家。而输家只能闭上嘴,老老实实听话。但她不知道,沉默背后往往是更大的爆发。
拜玲耶左右看了看,说道:“既然爸爸……不,那特务头子已经死了,这房子也没有住的必要了。这轮椅我也不想坐了,姐姐你背我走吧!”
伊娜姆毫不怀疑的伸出双臂,拜玲耶把手环绕在她背后。
就在这时,伊娜姆忽然感觉到后心一阵剧烈的疼痛,有什么武器猛然刺入了她身体。
她第一反应就是有敌人来袭,于是顺势一倒,把妹妹护在怀中。紧接着对西蒙大喊:“小心!”
但她看见了西蒙惊愕的脸。她又向怀里看看,只见拜玲耶眼中迸发着仇恨的光芒,手里拿着一把满是鲜血的匕首。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妹妹刺伤了自己。但见到妹妹没事,她提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人一下跌倒在满是泥泞的地面上。
拜玲耶举起匕首,又朝姐姐的喉咙刺去。但西蒙飞起一脚踢在她的刀上。在这震击下,拜玲耶向后滚出几步远,刀子撒手飞出。
西蒙一把抱起伊娜姆,只见她面色苍白,但眉宇间兀自带着愠怒。她对西蒙嗔道:“你干什么……下手怎么这么重?万一伤到我妹妹怎么办?”
西蒙在她后背一摸,刚才的那一刀似乎刺穿了后心,鲜血正如泉水一般涌出来。伊娜姆恐怕活不长了。
西蒙假装镇定的对她说:“我下手很有分寸的。我用的是巧劲,你妹妹不会受伤。倒是你别再说话了,你受了点小伤,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伊娜姆虚弱的笑了:“西蒙,你平时很会说谎……我根本猜不透你。但一到你关心的事情上,你的谎撒的就像……三岁小孩一样幼稚……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就快……就快死了……”
西蒙胸中忽然升起一股怒气。他一按长剑,但伊娜姆的手却温柔的搭在他手背上。
她摇摇头道:“西蒙,我不许你伤害那孩子……相反的是,我要你替我照顾她一生一世……”
西蒙恨恨的说道:“这小混蛋刚刚插了你一刀,你居然还想让我照顾她?”
“她还小,什么都不懂……人都会犯错,等她长大她就明白了……”伊娜姆脸色越来越白,蜷缩着说道:“西蒙,我不行了……快答应我……”
西蒙几乎不忍心看她,仰起脸道:“好,我答应你!”
伊娜姆的眼神变得空洞,一只手茫然的向前探寻着。她低声问道:“西蒙,你在哪?”
西蒙紧紧抓住手道:“我在这呢。”
伊娜姆笑着说:“我刚才说你是我妹妹的姐夫,你答应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就是你丈夫。”
伊娜姆勉强撑出一个微笑:“我真高兴……西蒙。我们伊弥尔女人一生只能嫁一次,我在临死前把自己嫁出去了……而且,还嫁给了天下闻名的大英雄,我真高兴……我真……”
说到这,她便一动不动,香消玉殒。
第66章 黄沙噬天(六)()
西蒙轻轻放下伊娜姆,他眼光炯炯,一步步逼近拜玲耶。拜玲耶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她用手撑地,向后挪了几步,惊慌的问道:“你……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西蒙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道:“我虽然恨不得立刻杀了你,但怎奈已经答应了你姐姐。你把刀放下,跟我走吧。”
拜玲耶此时却恢复了镇定,她努力坐直身子,冷笑着对西蒙说道“你少假惺惺的了,我姐姐要不是因为中了你的邪,怎么会误入歧途?让我和你一起当反贼,真是痴心妄想!”
西蒙问道:“这么说还是我害了你姐姐?莫非你还要来报仇吗?”
拜玲耶的眼神黯淡下来,她摇头道:“我这辈子怕是也报不成仇了。我一双瘸腿能杀得了谁呢?
就算退一万步,我的腿没断,我难道是你这天下第一剑客的对手?我爸爸和姐姐在一天之内都死了,我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罢,她举起匕首在脖子上狠狠一划,顿时血流如注。
西蒙一惊,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前。只见拜玲耶气若游丝,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道:“我……终于能跟爸爸……和姐姐团聚了……”
说罢她猛地呛了一口血,挣扎了几下便死去了。
大雨依然没有停止,西蒙来到回到伊娜姆身边,剪下她的一绺头发,小心翼翼的收好。
他在雨中埋葬了姐妹俩,又一把火烧掉了房子。他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和布满阴霾的天空,不知道这老天是在为谁而哭?
西蒙疲惫的回到城外去找巴塞尔,族人们告诉他巴塞尔已经带着主力部队奔赴皇宫了。他又折回城里,来到宫殿外的小山丘前。只见夏拉尔士兵们支起了帐篷避雨。他们仍不习惯住在房子里。他们用宫殿前的水池来饮马,把一泓清泉搅得浑浊不堪。那棵象征着伊弥尔皇权的胡杨树蔫头耷脑的站在雨里,似乎预见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宫里来来往往的几乎都是夏拉尔人,周围看样子没有打斗的痕迹。他们和平占领了皇宫。夏拉尔人一贯骁勇彪悍,这次他们能控制自己,不滥杀无辜,可见巴塞尔治军有方。
议事大殿中,巴塞尔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千夫长们各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两侧。一个凶神恶煞的勇士站在殿下,他脚底还踩在一个人的脊背上。那人衣着简陋,大概四五十岁年纪,蜷缩在地发抖。
看见西蒙,巴塞尔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一个侍者忙搬来一把椅子放在紧挨着王座的位置。西蒙坐下后对巴塞尔说道:“伊娜姆死了。”
巴塞尔一愣,随即点点头,并不见有多悲伤。他冲殿下的勇士一努嘴:“继续说下去!”
那勇士鞠躬道:“是,大汗!我奉您的命令缉拿贵族,排查到这人的时候他鬼头鬼脑的,举止十分可疑。
我留了个心,发现他戴着一颗白色石头雕成的方块。他说这是普通饰品,但我虽然是个粗人却也知道这东西非同小可。于是准备把他抓走,严加审问。但是没想到……”
说到这,他气愤的踢了那人一脚。那人忍不住痛,大声求饶。勇士继续说道:“我正要拿他,却忽然从旁边跳出两个护卫,朝我挥刀便砍。几名弟兄见了来助我,哪知那两个侍卫武艺不赖,在我们几人的围攻下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我怕弟兄们受伤,便不顾危险朝其中一人身上扑去。那人没想到我有这一招,一下被我扑倒在地。我使出咱们夏拉尔摔跤的绝技,紧紧锁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兄弟们见我一下得手也纷纷效仿,不一会将另外一人也制服了。
这两名护卫被捉到后,不知怎么服下的毒药,不久便一命呜呼了。现在小人已将正主捉住,交给大汗您亲自审理!”
巴塞尔点点头道:“不错,你干的很好。来人呐,赏这个勇士一条猪腿,十斤美酒。从今往后你就是百夫长了。下去吧!”
勇士深深鞠了一躬,转身退了下去。巴塞尔摩挲着那个“白色的方形小石块”,那是伊弥尔帝国的玉玺。
他对瘫在地上的那人喝道:“你是何人?抬起头来!”
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消瘦清癯的脸。他抖成一团,结结巴巴的答道:“小人是……小人是……”
“是什么?给我好好说话!”
“是……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住心中的恐慌道:“小人名叫艾本尼·阿卜杜依·伊弥尔,是……是前朝皇帝阿卜杜依二世的长子……”
在场之人全都大吃一惊,虽然大家早知道拿着玉玺的不会是普通人,但没想到居然是太子。这下可真是捡了个宝,在场众人除了西蒙无不欢喜。
巴塞尔挥挥手笑道:“既然是前朝太子,那我便应当报以王侯之礼。来人呐,快赐座。”
艾本尼太子却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大汗,我不配享此殊荣。”
一个千夫长怒喝道:“让你坐你就坐!莫非想忤逆大汗不成?”
艾本尼再不敢说话,颤颤巍巍的坐到椅子上。巴塞尔和颜悦色的问他:“太子大人怎么走得那么慌张呀?怕是对我们夏拉尔人有什么误解吧?你尽管放心,我们一路来此不是为了烧杀抢掠的。
伊弥尔人的王朝历经几百年,已经到了寿终正寝之时,并非你们治国出了什么问题。而我们夏拉尔人不过是顺应天命取而代之罢了。我在此盟誓,我巴塞尔绝不伤害阿卜杜依二世陛下及太子艾本尼一根毫毛!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唔……一直没看见令尊,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太子摇头道:“这……小人实在不知……”
不等巴塞尔开口,只听几个千夫长炸雷似的一声怒喝。有几人拔出弯刀,跃跃欲试。但巴塞尔猛地一拍桌案,千夫长们悻悻的收回武器,站到原位。
巴塞尔怒骂道:“你们这样成何体统,还有没有一点礼数!”
第67章 黄沙噬天(七)()
巴塞尔着对艾本尼说:“太子殿下,我看您还是配合一点吧!我虽然已经承诺过不伤害您,但我的手下未必也这么友善呀。这些人平素任意妄为,经常把我的命令当作耳旁风。万一您激怒了他们,恐怕会让我落得一个待客不周的罪名,这是咱们大家都不愿见到的。”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所以您还是说出令尊的下落为宜!”
艾本尼像触了电似的从椅子跳起来,重新跪在地上。他痛哭流涕着说道:“大汗饶命!我真的不知道父皇……不不,是家父的下落!实际上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最近几年是我代替他在处理朝政!”
巴塞尔眯起眼睛,托着下巴道:“哦?这是怎么回事?说下去!”
艾本尼努力稳定了心神,用尽量平稳的语调说道:“家父晚年越来越痴迷于一件事情,那就是修长生。
其实历朝历代无论多贤明的君主都有这个通病。也许是世界太美好的缘故,他们总是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因此用尽千方百计来延长自己哪怕一点点生命,即使手段再怪诞,付出的代价再大也在所不惜。
家父的这种担忧是从四十岁那年生日开始的。那是他正值壮年,本应励精图治,但过度的娱乐让他早衰了。他看起来就像个老人一样。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下,家父得到了一本《黑暗福音书》,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巴塞尔和西蒙对视一眼,他们都从伊娜姆嘴里听过这个书名。音容犹在,伊人已逝,西蒙不禁攥了攥口袋里伊娜姆的那绺断发。而巴塞尔则威严的命令道:“太子殿下,这不是新闻了。说些我不知道的!”
“是,是!家父虽然对那本书视若珍宝,但我却瞧着有说不出的诡异。书上用晦涩的文字记载了另一个世界里,一个黑暗神灵的故事。他的故事和天父创世颇有相似之处。但不同的是他的创造完全和天父是完全相反的。
天父说‘要有光’,他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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