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裴翊,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正是你的态度误导了我对双修的认知。原来,我之所以会认定感情经不住时间,不过过眼烟云,竟是因为一百年间,我从未得到过我夫君的任何回应。由始至终,我只是一个人在默默演绎着沧海桑田,还悲情且豪气的,自以为看透了沧海桑田。”
苏慕歌自嘲的牵了牵唇角,眉梢罕有的染上一层寂寥,“我的上辈子,始终活在程氏家族编织的谎言里,原本以为至少还有一个你是真实的,没想到也是一场空欢喜。”
裴翊原本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但凭他挖空心思,也寻不出任何理由来。
站在他的立场,他错了么?
他没错。
谁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有,她也有。
奉师命择了一位最合适的道侣,虽不言恩爱,但从未行差踏错,百年来对她照拂有加,无愧于心。她自作孽被痕夺舍之后,更为她将一应后事料理妥当,该报的仇报了,该扶持的族人扶持了,他错在何处?
他尽了为人夫的所有本分。
他一直都是理直气壮的。
可此刻聆听着苏慕歌这般轻轻浅浅、平淡若水的述说,却将他绞的心潮一阵暗涌,酸酸软软的,凄凄辣辣的,渐渐生出一股自己简直是个混蛋的情绪。
即使她对自己隐瞒的更多,但终究最初时一片真心不假。
而这片真心也是因为自己的冷漠,而慢慢与他渐行渐远,变的冷硬似铁,遥不可及。
“对不起。”
不再似融天洞内,就上一世孰是孰非同她据理力争,裴翊服软道歉了。
原来有时候,对和错的界限真的没有那么明显。
苏慕歌似笑非笑的眯眼看他:“你又没错,道什么歉。”她也只是近来一口闷气淤积在心,恰好寻个时机抒发出来。如今一吐为快,心情大好。
裴翊温柔的回望她:“为我曾经的不谙风情道歉,为我曾经的乏味之极道歉,为我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当年究竟错过了什么而道歉……不过,若是你之前拒绝我的原因,只是这些,那我反而再没有什么顾虑。我想,我虽不是十分有趣,但也不见得让你觉着乏味……”
一贯沉稳持重的人说出这样的话,苏慕歌说不意外是假的。
不过眼下这处境,真不是个表衷情的好时机。
“嘭”的一声,两人结下的剑阵被狂暴魔蜥给撞破了!
“真是煞风景。”
裴翊明显不悦,脸色一瞬冷峻下来。一扬手臂,祭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弩来。光乍现,弩上现出一排寒意渗人的短箭,一支接着一支的激射而出,正中狂暴魔蜥的左眼。
根本射不穿,只能将它逼停在原地。
但裴翊持弩之手极稳,没有停歇的意思。
苏慕歌就纳闷了,他在激怒它?
狂暴魔蜥屡屡受挫,又被这“突突突”的箭矢将眼珠子戳的烦躁,“嘶嘶嘶嘶嘶”,终于忍不住狂暴起来。狂吼一声,躯体爆涨,甚至吼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臭臭虫,我、杀死你……!!”
突然发出“呕”的一声,像是什么抓住了嗓子。
苏慕歌瞪大眼。
原来,这厮的身躯因为狂暴状态涨的太大,地道却又窄,它卡住了。
苏慕歌抽了抽嘴角:“裴翊你太坏了。”
狂暴魔蜥左右摇晃首尾,撞击的两面墙壁剧烈颤抖,镶嵌在墙壁上的金晶越掉越多,下了一场核桃雨似的,砸了它满头满身。
背后迷宫大门渐渐开启,裴翊牵住苏慕歌的手,准备带着她离开。
苏慕歌却反拉住他:“留下看看。”
裴翊蹙眉:“看什么?”
“看看这些金晶,还有没有变异前的记忆。”苏慕歌狡黠一笑,转而眸色一厉,“倘若它还有从前的记忆,自然不会离开魔神殿,咱们只需避开它们便是。但若是失去本性,那便如你先前所说,它们会离开这里,祸害外界,咱们就得想办法在殿内灭了它们,而不是逃离迷宫。”
“祸害也是祸害魔人,你操什么心?”裴翊微微一笑,“替我担心啊?”
“爆了你们这些天魔的脑袋,我一点儿也不操心。”苏慕歌默默道,“但如九夜笙那些良善勤恳的地魔,才是无辜的。”
“不知你要如何判断?”裴翊不同她争辩。
“且看金晶幼体会不会攻击狂暴魔蜥,魔神殿镇守兽,不是彼此熟悉的么,就算平常时有争斗,也不会真的杀死对方的吧?”苏慕歌询问。
“恩,你说得对。”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裴翊意外自己居然不曾想到,并且忽略了金晶可能出去为祸魔域的隐患。
他垂了垂眸,看来有感情,不但会影响他的自制力,也会影响了他判断力。
反而是慕歌,他一直觉得她时而固执,但如今看来,无论情绪波动起伏如何,总不会影响到她的理智。
这一点,他竟不如她。
裴翊不由想深了一层,上一世步步为营,最终谋划不及一败涂地。
这一世分了心,岂不是会输得更为凄惨?
裴翊心头禁不住浮出一层森森冷意。
“来来,先保护住自己,咱们结个阵。”保险起见,苏慕歌再次结印出一道光剑,裴翊则机械的、配合她画出符箓,两人再次结成一个天火剑阵。
苏慕歌这才放心的去凝视金晶。
“慕歌。”裴翊绷直脊背,在她背后说道,“这种感觉令我很不安。”
“我也很不安,这些虫子不好惹。”苏慕歌正观察金晶的动向。
“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裴翊冷硬硬的道,“上辈子我不谙风情,你都成了我的妻子,这辈子你更是休想逃离,就算我当真十分乏味,让你一眼看到了头,觉得生不如死,你也只能忍了。”
苏慕歌拧着眉转个脸,看神经病似的看他。
画风转的也太快了吧,刚才还走温情路线,一转眼这么霸道是要闹哪样啊?
就算她不喜欢乏味,也没必要这么快展现精分的一面给她看吧?
苏慕歌勾勾食指:“别发疯了,快来瞧。”
那些金晶活过来之后,饥饿|难耐,疯狂的想要钻进狂暴魔蜥的身体里。但狂暴魔蜥为土系,防御值爆表,厚重鳞片覆盖全身,可谓刀枪不入,根本没有下口之处。
密密麻麻的金晶,挤在魔蜥身上爬行,急躁且愤怒。
狂暴魔蜥拼命的甩,但甩下去的那些,不消片刻再次爬到它身上。
终于,似乎有一只金晶找到了突破口,在它破损的鳞片边缘撬开一道口子。接着众多金晶一起努力,完整撬开了那片鳞。
这样的细节,苏慕歌当然是观察不到的,只是突然间,看到狂暴魔蜥身上的鳞片宛如狂风扫荡屋顶,瓦片一般,一片片被粗暴的掀翻过去!
金晶幼虫澎湃着涌入它的身躯内。
震惊不及,“轰”的一声巨响,便撑爆了狂暴魔蜥!
“看来我的推测没错。”裴翊低头沉思。
“它变异之后,没了灵识,只剩下无穷尽的力量。”
无数血肉泥浆糊在剑阵上,遮蔽了苏慕歌的视线,她倒吸一口冷气,冷飕飕的转头看裴翊,“我觉着咱们还是赶紧离开魔神殿吧,这些虫子绝不是我们目前的修为可以对付的,封闭魔神殿,先困住它们。你想办法通知长老和四侯,再不行,我去求一下师父,他或许有办法。”
“恩。”
毕竟修为有限,裴翊也不敢托大,便加固了一下剑阵,和苏慕歌走进迷宫。
*****
迷宫内此时乱成一团。
石壁转换方位毫无任何规则可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时不时两面生着倒刺的石壁迎面夹击,直接将人戳成筛子后再夹成肉泥。
火罗刹带来的三名手下,其中一名就是这么活活被夹死的,另一名则掉入了深渊,被左右滚动的巨石砸死。只剩下一名重伤累累,仍在苟延残喘。
火罗刹自己也受了伤,并不算特别重,但也不轻,何况还得提防白浊偷袭,显得极为疲惫。
迷宫内的墙体每次转动过后,将会停歇个一刻钟左右,她正好坐下来运气疗伤,同时暗暗在心里谋划,如何度过眼前的危机。火罗刹眼下正在一个机关口上,再向前两三步就是一道鸿沟,鸿沟长约三十几丈,对面则是一条比较宽阔的甬道。
三十几丈的距离,实在称不上远,但她不敢轻易尝试。
这魔神殿机关的构造,繁复精妙,举世无双,万一中途劈个天雷下来,或是自鸿沟内伸出一只鬼爪子那可怎么办?
她怵得慌。
但一刻钟转瞬便要过去,待迷宫再次转动之时,她留在此地绝对九死一生。
火罗刹思忖罢,抓起一侧因重伤灵识混乱的手下,直接向对岸扔了过去。
看来是她多虑了,并无任何异常。火罗刹眼眸一沉,飞身而起,以箭的姿态冲了过去,在中间段时收了力,踩在那手下背部,再一次蓄力,准备一举到达对岸。
结果却发生了一件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操,对岸居然有一层透明、且神识无法探知的结界!!
她一头撞在结界上,并被光滑柔软的结界反弹回去,瞧着就要掉入鸿沟内,眼前忽有一道银光闪现。紧接着,一只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的手,转瞬间扣住了她的腰肢。揽住她,轻而易举穿透结界。
火罗刹落地时还犹在梦中,好一会儿才看清救她之人,是个眉眼柔和,俊美不输浮风的美男子。
似乎还有一些眼熟。
“慕歌,这么狠毒的女人,为什么要救她啊?”银霄松开她后,嫌弃的抹了抹自己的手,瞳孔内的齿轮虚像一转,“咔咔”两声,面前结界虚晃一下,便消失了。
苏慕歌和裴翊从另一侧断崖跳了过来。
裴翊望了苏慕歌一眼,他也不太明白,为何要救火罗刹。
苏慕歌当然有自己的考虑,如今看来,师叔和九夜笙全都在炎武侯手上,留着火罗刹,绝对是个有利的筹码。
火罗刹终于回了魂,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打量苏慕歌二人,身上竟然一点儿伤也没有,中气十足的。
她目色一沉:“浮风,你其实知道如何走出迷宫,是也不是?!”
裴翊回的坦荡:“是。”
“但你不告诉我,害我三个精英手下全死了!”火罗刹气的磨牙。
“你其中一个手下,是被你扔下去的。”银霄凑上前,指了指一侧的鸿沟。
“他若告诉我如何走出去……”
“你莫要忘记,是他替你们挡住狂暴魔蜥和金晶,你们才有机会逃走的。”银霄好笑道,“至于出去的方式,凭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他什么人呢?”
“是我查出噬魂剑秘密的,我对他有恩!”火罗刹气急败坏的冲银霄吼。
“嗓门大了不起啊!有恩情了不起啊!”银霄平时被凤女的火暴脾气压制惯了,不敢反抗,区区一个魔女它怕个毛!也蓦地拔高声音,眼神锐利如刀,“需不需要我来提醒你,方才若不是你狼哥救了你,你已经掉下去被巨石砸死了!居然还敢跟你狼哥大小声!”
火罗刹被吼的直往后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从辩驳,尴尬之下,转向裴翊伸出手:“噬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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