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舱,看到紫琰坐在窗边,双眼微微眯着,嘴角挑起,噙着一丝算计的笑意。而他面前的鸟笼子里,一只长脚怪鱼被一条红绳绑住嘴巴,腹鳍扒着笼子,泡泡眼湿哒哒的。
天钧老祖被那抹算计吓的不寒而栗,辑首道:“仙主,那位白发修士,就是蓬莱仙尊桑行之。他阅历丰富至极……”
“知道了。”
紫琰不耐烦的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施施然起身,拎起鸟笼子大步回房。
天钧老祖抹了把汗,给两名侍奉的金丹修士传音:“好生看顾着,最后一晚了,去哪都得跟着,别再闹出什么乱子,这位大神仙,不靠谱啊!”
两名金丹修士一左一右的守在房门两边,真想抱在一起痛哭一场。
却不知道,房间早没人了。
水曜在鸟笼子里胀成球状,带着紫琰落地。
******
回城之后,桑行之和萧卿灼说去哪里喝酒,转头不见了踪影。
苏慕歌被扔在大街上,无奈也没办法,便跑去之前的书摊,在摊主目瞪口呆中,先结算了之前两百六十本的价钱,共计五千二百块灵石。
而后跑去夜间坊市,摆了个摊位,以低于市场的价钱处理丹药、符箓和法器,随手将剩下的书简全部送出。
一天的时间,加上倒卖所得利润,赚了将近七千块灵石。
不算多,但都是白赚的。
对于成果极为满意,苏慕歌喜滋滋的打算收摊。
摊位上突然多出一个鸟笼子!
苏慕歌一瞧,水曜嘴巴被绑住,正伸着手,朝向自己求抱。
她正想说秦峥你也太狠了,留下它给你练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能虐待小动物?!
结果一抬头,却瞧见紫琰一张亦人亦妖的脸,正似笑非笑盯着自己。
她深深吸了口气:“抱歉,今天的东西已经售完了。”
“哦?”紫琰曲着食指,勾住鸟笼子,躬身进了摊位后面,大咧咧的一坐,“仙子,咱们是不是哪里见过。而且,还有些旧账……不曾清算?”
“是吗?”
苏慕歌岔开话题,盯着他手中的鸟笼子。这笼子一看便知是由特殊材料制成,她若是贸贸然抢走逃跑,不知道能不能将笼子打开。
她瞥一眼水曜,暗骂一声活该,谁让你拿人家当爹,人家可不把你当儿子!
水曜可怜巴巴的拱着小腹鳍:道歉,求饶,救命……
“上一次,其实……”
苏慕歌豁出去了,不就是打晕他一次么,大不了被他打晕一次。正准备说话,却发觉坊市一头有几道神识在盘算自己。
她一愣。
也放出神识出去,为首的是名筑基修士,正在嘱咐几名练气修士,不知道图谋些什么。那名筑基修士越看越眼熟,才想起之前在码头前来迎接过羽非寒。
是长洲羽家的人。
苏慕歌眉梢颤了颤,得赶紧走。
她向后一退就想跑,只听“咔擦”一声,手腕突然被一条红绳子套住,同水曜嘴巴上的一模一样,只是足足粗了三圈。
“你干什么?!”苏慕歌真是头疼。
“你以为你扮成女人,我便认不出你这奸商歹人!别以为我没法力,就奈何不得你们了!”紫琰一指勾着鸟笼子,一手扯住捆仙索,勾着唇冷冷一笑,“说,上一次在昆仑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苏慕歌一个头两个大,哪儿有空管他说什么:“快走吧!我怎么一碰上你就倒霉,你该不会是仙界的瘟神吧?”
紫琰张了张嘴,话未出口,便被苏慕歌拽着手腕飞奔起来。
“站住!”
城内不能飞,低阶法器法宝符箓全都不能使用,后面几名练气境修士只能撒丫子追。
紫琰开始还迷瞪,这会儿皱眉道:“他们干吗追我?”
“他们追的是我好吗,不想被拖累的话,麻溜的把绳子解开啊!”苏慕歌挣了半天根本没用,断定这绳子必定属于仙器。她本想依靠银霄的力量暂时隐身,但被绳子缚住之后,灵气全被束缚,根本无法在体内运行。
“我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货色。”
紫琰一面冷笑着,一面反拽住她,朝一条巷子内一躲。
“天幕!”
两人头对头蹲在地上,听他喝了一声,便有一块湛蓝色的方布从乾坤袋内飞出,在两人头上一遮,瞬间气息全无。
那几名修士追过来,查探了半天,纳闷离去。
两人在幕布底下大眼瞪小眼。
“紫道友,你似乎变厉害了。”苏慕歌赞叹。
“上次因为……”紫琰真没脸继续说下去,因为太久不用法器,上次初初下凡,完全想不起来使用。而且有很多仙器,在凡间根本无法使用,就算能够使用的,力量也大打折扣。
他拿那两名金丹修士实验很久,才试出几样勉强能用的。
苏慕歌提议:“他们走远了,道友可否将此布撤掉?”
黑黢黢的,压抑,且闷。
紫琰也觉得突然闷燥起来,他喊了一声:“收!”
半响,没有丝毫动静。
他又喊一声:“天幕,收!”
还是没有反应。
他一个挺腰站起身,脑袋却撞上了一样硬物,疼的再次蹲下:“奸商,怎么回事,这里似乎不是我的天幕空间了?”
苏慕歌也觉得纳闷,她个子矮,小心翼翼的起身。
死寂一般的黑暗中左右摸索,四周尽是硬邦邦的:“像是一个箱子?”
话音一落,箱子突然倾斜翻转!
炼尸女修将厚重的棺材背上后背,伸出套着皮质手套的右手,摸了摸棺材板,杀意在眸中一闪而过,嘴角却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渐露端倪()
翌日,蜀山广场。
人山人海。
练气组开局第一场,秦峥对战梁蓁蓁。第二场,程灵犀对战司徒凛。第三场,则是两场优胜者之间的最终决赛。修仙界从来只有魁首,没有其他名次。
打从一上场,秦峥就有些心不在焉。
第一,对手是个女人。第二,对手太弱。第三,天气太热。寻罢众多理由之后,还是旁观的北昆仑弟子一语中的,苏慕歌没来。
平时不来可以,决赛也不见踪影,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已有不少同门掩嘴偷笑,早说他剃头担子一头热。
梁蓁蓁同他过了将近五十招,不耐烦道:“秦师弟,你能不能走点心?”
抽到同秦峥一场,她就知道自己输定了。但比起输给程灵犀,她倒是宁愿输给秦峥,可他这么敷衍了事的算什么?
秦峥挥剑挡住她的攻势,轻蔑一瞥:“我哪点儿不走心?”
“下手这么轻,你当拍蚊子呢?!”
“嫌挨的不够?这要求略奇葩。”
话音一落,秦峥双手握着剑柄砍了上去。
毫无逻辑的剑招,毫不控制的灵气,不一会儿便将梁蓁蓁打的摸不着北。第一次观看秦峥比试的修士,大都目瞪口呆,而见多了的,则习以为常。
“金光,好端端一块儿璞玉,你怎么也不雕琢雕琢。”白芷道君频频蹙眉,“瞧他言行举止,实难登大雅之堂。”
“呵呵,我的看法则与你截然相反,这便是他的过人之处。”剑老笑道,“没有章法,便无破绽,可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
其他几名道君纷纷附和。
金光道君只笑不语,又转眼瞥向桑行之。眉目间得意之情尽显。
“原以为,你们只惯将黑说成白,不曾想,你们还能将死说成活。”桑行之正襟危坐,好笑道,“剑道玄妙之处,在于一个恒,在于一个定。他如今这般看似随意洒脱、毫无破绽,实则从一个侧面说明,他全无道心。赢,反而是输。”
“赢就是赢,怎会成输?”白芷道君糊涂了。
“桑贤弟此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剑老哈哈一笑,“秦峥还只是孩子,别说他,试问在场诸位,有几个能在练气境就修出道心、领悟剑意的?”
“正是,当年我也是筑基之后,才……”
又是一连串的附和。
裴翊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垂首立在金光道君身后,漆黑双眸中透着冰凉的沉静。整个高台上,恐怕也只有他能理解桑行之话中深意,更能明白为何每次蜀山论道他都推辞不来。
作为一名剑修,可以在擂台上输掉招式,但却不可输掉道心。秦峥今日赢在招式上,他日必定输在道心。哪怕魔核阴差阳错被他抢走,没有一颗恒定之心,在这条荆棘路上,他根本走不远。
故而裴翊从未将秦峥放在眼里过。
其他人真傻装傻裴翊不知道,但蜀山剑老拼命抬举秦峥,不就是为了等司徒凛夺魁之后,打一打昆仑的脸么?
不过,他此番注定是要失望了。
裴翊稍稍抬眸,凝望下行人群中的程灵犀。
论剑大会五十年一次,灵犀不只一回遗憾此事,练气组被蜀山坑骗,同魁首失之交臂。而后在筑基组又输给自己,一生同魁首无缘。
幸好,遗憾如今得以弥补。
可惜程灵犀对于裴翊的注视丝毫不觉,依旧举目望着秦峥。
裴翊俊眉一拧,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无论他怎样试探,灵犀的确是失忆了,但她看秦峥的眼神,总让他有种错觉,如同在看朝思暮想的恋人。
哪怕当年对着自己,她也没有过这般神情。
察觉桑行之探究的视线寻来,裴翊忙不迭收眸垂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气质,将自己伪装的滴水不漏。
“有意思。”桑行之兀自笑了笑。
“什么有意思?”萧卿灼姗姗来迟,甫一落座,便听见这一句,“锦衣宗还不曾到么?”
“不曾。在等一个时辰,我便离开。”
萧卿灼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这厢秦峥一瞧见他来了,火力全开,三下五除二的干掉对手,不等评判宣布,就一个纵身跃上飞剑,直奔高台飞去。
在一众道君面前流星一般划过,连头都不曾偏一下。
金光道君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萧师叔,慕歌人呢?”秦峥落在萧卿灼面前,张口便问。
“不知道。”萧卿灼摩挲着茶盏,“可能又跑去哪里做生意了吧。”
“慕歌一早便答应过我,今天会来看我最后一场比试。”见他不抬头,秦峥索性蹲下|身,“迟迟不到,十有八九出事了!”
“你多心了。”萧卿灼展颜一笑,“昨夜里我们一起回的城,城中各处皆有结界,她能遇到什么危难。况且她的应变能力,你也知道。”
秦峥听他如此一说,总算稍稍安心了些。
第二场程灵犀同司徒凛比试开始。程灵犀出手就是杀招,自从杀了雷厉之后,程灵犀在擂台再没杀过人,但招式却一次比一次狠辣,这分明就是要悟出剑意的节奏。
而更令人惊讶的,司徒凛竟一次次化解过去。
蜀山剑老悄然扬了扬眉。
但他的得意仅仅持续一息,只因他看出司徒凛开始有些力不从心,双瞳竟也有些涣散……再这样下去,不出十招,必将被程灵犀踢下擂台。
蜀山剑老豁然起身,什么情况?!
唇角淡淡一勾,裴翊笑了。
可笑意很快僵在脸上,因为程灵犀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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