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一人心,宁可错杀天下人。这就是那个历来遭人谴责的暴君景帝么?
这一次,是为他的话彻底呆滞。
为心爱之人可以舍弃一切不惜遗臭万年的段景,为何就不可将儿女私情放下一刻,以同样的姿态对待天下苍生呢?那时的他,或许江山美人兼得,世代受人供奉与敬仰,他将成为一个不可一世的传奇,谱写美丽华章。
可是,他没有。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想到此处,筑子遥便觉心口一阵抽痛,仿佛正在滴血。或许,是常腓在痛心疾首吧,他如是以为。
“大王,臣妾当真值得你如此相待吗?”他是君王,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他,他做事从来都是顺从自己的心意,所以爱上常腓,为她抛之江山于脑后也是心甘情愿。可区区一个富豪之女,纵使国色天香,又哪里值得他背负千万血债。
筑子遥或许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眼角泛着水光,复杂的心绪令之几近奔溃。这些,当真只是因为常腓这副身子而遗留下来的情感么?现下,无解。
第14章 情深可曾错()
“爱妃近日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孤对你从来都是心甘情愿,又有什么值不值得呢。”
“大王,如果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会如何?”筑子遥有些战兢,因为着实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如此深爱常腓的段景在知晓爱人的死讯后会是何种反应,更是为这天下人忧心,不知他是否会因此消沉,以杀人取乐筑子遥不敢再想下去。
段景略有不悦,他并不喜欢这种话从常腓口中说出来,“爱妃这不是好好的,怎会突然这么想?倘若爱妃死了,孤定然不会独活于世,不过在此之前,孤还要这江山为你我陪葬。”他面上笑容依旧只当筑子遥这是个玩笑,但筑子遥却是彻底僵持住,面色微微泛白。
“爱妃怎么了?”段景见状既是心疼又是疑惑。
筑子遥退了退步伐,挤出一个极为牵强的笑容,神情恍惚道:“这些日子臣妾疲乏,想歇息了,大王请回罢。”闻言,段景欲言又止。
筑子遥斜眼瞥了下那张被段景震出的一条裂缝,那一地破碎的杯具,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他信誓旦旦的一言一句,突然间脑子陷入了无限空白之中。
司命悄然现身,轻抚筑子遥肩头,道:“方才当真太危险了,成美日后可切莫再提要段景改过自新的事情了。”
筑子遥抬眸看到司命额头还未散去的几颗汗珠,“为何?还天下黎民一个明君不好么?”他年少登基,已经承受了太多本是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和负担,论功绩智谋他在历史长河之中堪称数一数二,却为何要遭受世人的横眉冷对,成为茶馆说书人口中的笑柄。
他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女子,何曾做错?
筑子遥再次感受到心头的强烈抽痛,这本该是常腓的身体,常腓的感情,为何他会感受得这么真切,就像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般令人痛苦难耐。
“明君固然是好,可你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在不改变历史的前提下促成江余和宋怡的姻缘。你想,倘若段景被你几句话点醒了,善待天下善待黎民,那么以后还会有镇妖塔吞噬昏君、卓氏起义拯救天下的事情了么?成美,你莫要糊涂了,逆天而为可是要永世不得超生的。”司命面上露出从未有过的认真之色,至少在筑子遥记忆中这是第一次。
司命的话将筑子遥从无尽深渊拉回了现实之中,才想起这是在三千年前,这只是一个历史的规程,是早已经过去的事情,他若强行改变这则是违背天命。
“这次着实是我大意了。”筑子遥朝司命轻轻一笑,“下次注意。”
“还有下次?”
“不,这是最后一次。”筑子遥嬉笑几声,司命便也暂且将此事放下了。
毕竟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筑子遥,但碍于种种无可确定的因素,司命迟疑不决好一会,最终还是选择说出来,对筑子遥道:“成美,对于黑山一事你可有何非比寻常的发现?”
筑子遥惘然。
“三千年前的梁朝,哪里会有黑山的存在,更不要提是已经赫赫有名的黑山妖众了。”司命稍稍蹙眉,从时间上来说,这太不合情理了,乃至他不得不去怀疑这诛仙台的奥妙。
此前筑子遥只对黑山妖王将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感到怪诧,却未曾往那方面去想。
本不该在这个时代存在的黑山空袭而来,而黑山妖王又偏偏认得筑子遥这个仙君,“莫非我等跳入诛仙台的事情已经传入妖魔两界耳中,他们恐是要有所行动了。”
“这些年来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要来了,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可被他们扰乱,关于这件事情我会去禀报天帝,商量进一步对策,那么也请成美对你认定的那个人多加留意。”
筑子遥当即一懵,“我认定的人?”
“前几日成美不是说那国师南宫御很可疑么,这可不就是成美认定的那个嫌疑人么?”司命自认并未说错什么词,面对筑子遥不明所以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反观对方,暗自抹了把冷汗,心道是这回司命话说一半的毛病当真吓到他了。
“岚葭那边如何?”筑子遥问。
司命哀叹摇头,她还依旧沉陷于昏迷当中,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筑子遥咬了咬牙,明知那是他们挖好的陷阱却为一条人命又不得不跳进去。
“此事牵扯甚多,万不可贸然行事,待我先去天界禀报,回来再做定夺。”
“她没有时间了,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你这一来一回,怕是岚葭早就撑不住了。”他若去了,多半会被妖孽利用以达成他们龌龊的目的,乃至会害了无辜苍生,可若不加理睬,岚葭就没命了。
整个天下人的命是命,岚葭的命也是命,无论那一边筑子遥都无法坐视不理。
“司命,可否帮我一个忙?”
“你说。”
岚葭是一定要救的,筑子遥便是要求司命化作常腓的模样暂替他留于这宫中以应付段景那边,而黑山,既然目标是他那他便去会一会。
却不想司命不假思索便否决了筑子遥的请求,筑子遥也知司命这是为他着想,可只有区区三日期限,就算这蚀骨毒除黑山妖外还有人有解药,可在短短三日内要找到那个人简直如同于大海捞针。这个赌博赌上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筑子遥没法答应,也全然赌不起。岚葭的生死只能由她自己决定,他们任何人都不能够左右或者剥夺了她要活下去的意愿。
“不是还有两日半么?切勿忧心太多。”说完司命便离开了。
房内,碎了一地的杯具在月光照耀下泛出幽光,筑子遥无心整理便上了床榻,可过了许久,待熏香燃尽他也依旧没有睡着。
窗是敞开的,春日里的轻风拂进里边微微有些个凉意,筑子遥顺势望去,才想起今日也是三月中旬该是本月月最圆之夜了,但是今日的明月却缺了一角显得格外不协调。
第15章 神秘的国师()
望着一轮凉月,筑子遥有些个迷离,越看越恍惚,渐而竟觉着它像一只侧面的狐狸,黑云在它四处飘动使其神形发生了变化,狐狸正面对着他,似乎望见了它那想要吃人般的眼神,不由心头一颤。
转而即收回自己的视线望着房顶,“狐狸为什么又是狐狸”一次两次都和狐狸扯上干系,这绝不是巧合,只是不记得他究竟是何时招惹上了这只烦人的臭狐狸。
筑子遥如是想着,不自觉地便合上了双眸。
朦胧之中筑子遥睁开眼,雾气围绕着他身周,只觉万物迷茫,身后仿佛有人在逐渐靠近,他半眯起眸子。
筑子遥警惕非常地转过身,少女一身洁白长裙,狐狸面具将她的面目遮盖,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披于肩头。明明没有风,发丝和衣角却莫名飘扬,迷雾之中带着几丝神秘,若隐若现好似幻觉。
“请问,姑娘可是何人?”筑子遥轻声询问。
就是筑子遥一句话语的时间里面,她不知是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跟前,筑子遥惊了一惊,少女三千青丝骤然化作满头白发,两侧生出一对狡黠的雪白狐耳。
她轻轻抬起手摘下面具,面具之下的并不是一张人脸,而是张满了茸毛,晶莹红透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筑子遥,看得筑子遥心底发毛,少女嘴畔勾勒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这是遇见妖怪了。筑子遥下意识便要施展仙术,可奈何自己此刻乃是凡人之躯一个,再抬眸间,一张血盆大口朝他而来,几颗獠牙更是可怕得紧。
从中惊醒,筑子遥猛然坐起,双手抱着脑袋轻缓了片刻,喃喃:“为何又是这个梦狐毒分明已经解除,你到底是谁”他着实记不得自己何时招惹上了这么一只妖孽。
筑子遥穿戴好衣裳,不见满地碎片,茶桌已然换新,唤声进来一位青涩的小侍女。
“这是怎么回事?”筑子遥问。
小侍女有些畏惧他,娇嫩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起来,小心翼翼地吐出几个字:“启禀娘娘,这是大王的意思。”
筑子遥稍稍点头示意,便吩咐她下去了罢。
房中待着闲来无事,筑子遥便有意无意地见人就问宫中可曾出现过一名奇怪的紫衣少年,可他们每个人的回答却都是如出一辙的——不曾。
筑子遥无可奈何,昨夜司命离开时什么都没有说,这偌大宫阙之中他能去哪里?便不知觉走到了岚葭房门前。这里是偏院,少鲜会有人前来,如此也可安心去寻解救她的法子。筑子遥推门进入,却见白衣少年正坐于岚葭床边为她把脉,筑子遥骤然不知所措,匆忙关上门。
“国师,你怎会在此?”筑子遥狐疑地盯着南宫御搭在岚葭脉搏上的纤细玉指。
也许是没有想到筑子遥会突然闯入,南宫御的双手在空中呆滞了几秒,转而优雅放下岚葭的手,起身笑吟吟看着筑子遥,恭然一声:“娘娘。”
筑子遥摆手,“无须多礼,国师可还未回答方才本宫的问题。”
南宫御轻声咳了几下,面带轻微笑意,柔声道:“还望娘娘恕罪,昨夜江晏听闻娘娘已经平安回宫,便按捺不住对岚葭多日未见的思念之情,偷潜入院内,却不想看到的竟是她这副模样,一早便来寻微臣看一番究竟。”
筑子遥本就对南宫御怀有敌意,然则此刻他又以一个令人咋舌的理由出现在这不该出现的地方,此般亦是加重了筑子遥对他的猜忌乃至提防。
“江晏是大王身边的得力侍卫,岚葭也是个好姑娘,他们若是情投意合那自然是好,只是江晏既然知道岚葭出事之后,为何第一个想到的是国师你而非太医?似乎救人医病这些事情应该是太医的主职吧。”筑子遥并无咄咄逼人的意思,只是面对南宫御着实无法将他当作普通人那般对待。明明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法术,非魔非神,不过只是一介凡人罢了。却不知为何他总能让筑子遥产生一种错觉,好似他是哪位不问世事的清雅神仙。
南宫御嘴边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谓然:“太医自然是负责医治大王和娘娘的,岚葭不过娘娘身边一个侍女,又怎能劳烦太医出手?微臣不才,届时对医术略懂一二,恰与江晏熟识,他这便寻了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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