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君老爷负手离去。
君颜朝着君老爷离去的方向吐了吐舌头,但见到自己的哥哥一脸严肃凝重,也收回了顽劣的表情,转身去安危自己的娘:“娘啊,爹爹到底为什么总是凶您啊?有什么事儿是夫妻两个没法商量好的?您看您,每次都被凶的委屈死了,颜儿看着都心疼!”
君夫人只顾着在一旁按眼角,摇着头不说话。
君轻尘看在眼里,除了叹气,也别无他法。他虽然敬爱娘亲,总觉得爹爹凶娘是不对的,但这些年也隐约看出了端倪,是娘哪里做了错事,爹希望她承认。但是这两人,一个不承认错,一个也不对别人说她是哪里错,就这么僵持着,总不是办法。他问过爹几次了,每次也都得不到答案。这个偌大的君家,却像一个空壳子一样,各过各的,只有他和君颜在努力想挽救,却始终看不到希望。
“奶奶今日怎么会叫娘亲去说话?”君轻尘随意的坐在了一旁问。
君颜道:“不知道呢,不过平日奶奶深居浅出的,几乎不与人打招呼。她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总一个人照顾自己,丫鬟都近不得身的,我也有些担心。能让娘去陪她说说话,劝道她留两个丫鬟在身边也是好事。”
君轻尘看着君颜天真的模样,点了点头,却没能说出奶奶常年一个人待着的原因。
有些事还是瞒着她的好。
君颜说完,又噘嘴道:“哎,真不知道爹爹是哪里不满意娘亲。他长成那个样子,却能娶到如花似玉的娘亲,明明就是福分,怎么还处处挑剔着娘呢?这要是重来一次呀,娘哎,您可不要嫁给爹爹了,何必委屈自己呢!”
君夫人听着,明显更加了一层忧郁的神色在脸上。可还是笑了:“颜儿别乱说话,娘不嫁给你爹,可就没有你了。”
“没有我!没有我就……”君颜说着,却顿了顿,自己也心虚了,“没有我的话,念白会被什么样的女人抢走呢?”
君夫人温柔的看着她,笑道:“别这样想,颜儿,或许没了你,念白这辈子都不会娶妻,守着空旷的房间,等一个像极了你的人出现。”
君颜听得红了小脸儿,憧憬道:“若是真的这样,那就好了……”顿了顿,却又沮丧了,“可是没了我的话,念白岂不是永远也遇不到我?世上又会不会有一个像极了我的人呢?如果没有,他不就要孤独终老啦?”
“这个咱们都不会知道呢。”君夫人爱怜的摸了摸君颜的头,又站起身到君轻尘的身边,同样爱怜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尘儿,昨日是你的新婚,虽然闹出了些事,但是最后大家都相安无事就好。娘亲没别的图的,只希望你和颜儿都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别犹豫。哪怕在旁人的眼里都觉得是错的,只要你们自己觉得对,觉得会活获得幸福,那就去做吧。幸福都是自己的,在终身大事上自己不自私一点,也不会有人替你去无私的考虑的。”
这话一听就像是经历过什么坎坷大事的。可她和君老爷两人,偏偏一同守着这个大事,谁也不说。二十年前的种种,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们一个个守口如瓶。
君轻尘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儿子知道了。那么娘,儿子陪您一起去奶奶那吧。这些年也没怎么去看过她老人家,儿子往后与家人相处的时间也只会越来越少。此时不看,也不知以后会有多少机会了。”
君夫人明白这个道理,点头道:“好。”
“我今儿刚见过奶奶,就不去了!”君颜道,“免得奶奶又说那些吓唬人的话!”
吓唬人的话么……
母子两个闻言表情都有些异样,但君颜没有发现,蹦跳着先出了门:“念白说哥哥成了亲,也要娶我了!我得回去给自己绣个像样的嫁妆!”
君夫人笑道:“去吧,去吧。”见君颜立刻像兔子一样跑跳着离开,君夫人摇了摇头:“颜儿也是个傻孩子。这年头哪还用女儿家自己绣嫁妆?可她就是认准了一个死理儿,自己觉得对就一条道跑到黑!”
君轻尘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亲,问道:“您不也是一样吗?”
君夫人噎了一下,有些心虚的瞅了眼自己的儿子,不说话了。
这些年,似乎只有君轻尘能让她心虚又顾忌。君轻尘屡试不爽的同时也很疑惑,为什么会这样。
君轻尘对着自己的娘亲,也不好多说什么。颜儿、娘亲、包括清宴大哥和明溪的性子都有些爱钻牛角尖,这可能是与她们都有血缘关系,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有关。好在他没被遗传。
许久没有母子两个人同行谈心了。君轻尘想着,随口问道:“娘,记得爹年轻的时候,是在鹃山打拼的吧。怎么后来回了云来?按理说,鹃山应是更有发展才对啊。”
君夫人闻言一顿,而后笑了笑道:“你爹那时候在鹃山白手起家,很辛苦,也慢慢打下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后来……你舅舅先到了云来封地为王,你爹念在娘亲怀胎辛苦,在鹃山呆的不踏实,就也一并回了云来的老家。后来娘生了你之后,你爹在云来的生意又做了起来,开了两家酒楼与饭庄,又有你舅舅的庇护,比起鹃山的风雨中行走,云来更加安稳一些。他也就没再回去,将鹃山的生意一点点转到了云来,只留下了一小部分,这日子过得也快,眨眼竟过去了二十几年。”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君轻尘却总觉得是有哪里不对。悠悠的步子走着也是眨眼就到了君府中藏得最深的院子。君轻尘深吸了一口气,“奶奶的院子到了,我们进去吧。”
君夫人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轻轻答了句:“好。”
到了晚饭的时候,华徴嫆终于醒了过来。醒时浑身酸痛得紧,头也是躺得昏沉发痛。静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眼前却是一张惊喜的笑着的有些陌生的面孔。华徴嫆吓得一下子蹿了起来,发现身上除了厚厚的两条棉被,竟只穿着一身宽松又轻薄的中衣。她随便一动,衣裳就从肩膀滑落了下去。弄得她尴尬不已,揪着被子挤在床角警戒的盯着眼前的人。
这人倒是生了一副好面相。线条柔美,眉眼如画,粉色薄唇的两角挑起来当真是温柔到了骨子里,还有那双晶亮澄澈的眸子,就像新生的孩子般不参杂质。这人若是去做戏子,那大概会是沧澜国中大半女子梦中情郎的模样。
看着这张脸,隐约觉得有点眼熟。华徴嫆道:“您是……那个救了我的人?”
“小娘子竟认出我了!”苏清宴高兴的不行,端过小几上的药碗捧到她面前,“来,喝下去吧。我命下人熬的,就等着你醒来喝呢,已经换了二十几碗了!”
二十几碗?华徴嫆咋舌,这可真是个惊人的数目。得是多有耐心啊,才能凉了一碗换一碗,一直到她醒了碗里的汤药还是温热的。
“呃,公子……”想了半天竟没想出拒绝的话,华徴嫆转了转眼睛,又盯着那药碗道:“我自己来喝吧。”
苏清宴闻言果断摇头:“不行,小娘子你的身子还虚着,不宜操劳过度,还是由我喂你吧!”
华徴嫆看着他这一本正经的脸和肃穆的神情,真是猜不到他是在夸张还是真的这么觉得。喝一碗药而已,这也算操劳过度?她又不是纸糊糖捏的娃娃!
而且……话说,她怎么会在这的?君轻尘又哪去了?
110。他知道你死过()
苏清宴和没见到她尴尬的样子和疑惑的神情似的,自顾自的拿起汤匙舀了一点药汁在自己舌尖上点了点,又细品了一下,而后满意道:“温度刚好!有点苦!小娘子你喝着时忍着点,喝完我奖励你蜜饯!”
这……还真是无微不至的细致体贴?
华徴嫆抽了抽嘴角,明哲保身的选择了听从召唤,将嘴凑了过去,一点一点的被他喂完了药汁。
虽然她真想说,那汤匙是他碰过的!她一个有夫之妇不能用啊!
可她也记得这人杀人不眨眼的模样。两个活生生的人的人到他手里没两下就成了尸体。再没两下又成了块状。
这人她惹不起。
苏清宴倒是半点没觉得对方会惧怕他,在他心里昨晚那惊艳的画面是他凌空而降手刃恶贼,除去一开始以为他将她认成了是鬼,其余的时候,他潇洒的身影简直有如天神,小娘子应对他十分膜拜才对。
两个人,半点没想到一起去。
华徴嫆喝完药,苏清宴果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包蜜饯,“看!这东西我在怀里捂了好久,定然是半点也不硬,吃起来舒服着!”说着他打开层层纸包,拿竹签在各式各样的蜜饯上点了点,“小娘子喜欢哪个?”
华徴嫆随意的看了一眼,垂眸道:“就那个乌兰色的圆滚滚的吧。还有……”
“嗯?小娘子喜爱这个?好巧,我也特别爱吃这个!”苏清宴开开心心的戳中了那颗圆滚滚的,凑到华徴嫆嘴边,“来,张嘴。”
华徴嫆张开嘴,小心的咬住,含在嘴里,果然酸甜可口。嚼了嚼,她想接上方才的话:“还有……”
“对了,还有,这个也很好吃!”苏清宴扎住了另一颗,“来小娘子,啊——”
“公……”子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小娘子了?
“是不是这个也好好吃?其实这里的每一种我都很喜欢!你也喜欢那就太好了!”
华徴嫆:“……”
她怎么觉得这人根本就是不让她说话?
微笑时美如画,开心起来又如孩童一般满足。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杀人时又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
“公子。”终于等到这人安静了下来,华徴嫆开口唤道。
苏清宴自己也扎了一颗蜜枣在嘴里,而后放下纸包道:“怎么了,小娘子?”
“我想问,我的夫君,君轻尘现下如何了?”
苏清宴顿了一下,抬眼看她:“你的夫君?”
这目光,瞬间变得幽暗无比,又隐约像是盯着猎物的狼一般,双眼能冒光一样让人心虚的不寒而栗。
但是华徴嫆看着他,还是认真的重复道:“对,君轻尘,是我的夫君。昨日我记得自己将他从火海拖了出去,不知……公子可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苏清宴移开视线,沉默了一会儿。
华徴嫆不安的拽着被子盖在身前,并把衣领往上扯了扯,盖住了自己的肩膀。
“他没事。活蹦乱跳的。”
听到这话,华徴嫆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下去。可她的心还是提在嗓子眼,怎么觉得这人不大对劲?
“小娘子,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吧?昨夜……”
“不。”苏清宴复杂的看着她,“我是说,落香坊中,高台之上,赏了你一串滴翠项链的人,你还记得吗?”
落香坊!?
什么滴翠项链,她哪会记得,根本就没见过这个人。可是若说在落香坊,那可能,这个人是华芷柔见过,或者说是认识的。
华芷柔……这个人究竟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认识世子就算了,可现在,竟然连眼前这位杀手公子也认识。真是给她出尽难题!
循着他的话,华徴嫆想了想,鼓起勇气笑着回答:“滴翠项链,小女子记得自己曾经是有一条没错。但小女子委实是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公子。”
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