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算的。”缱绻摇头,“做花魁,除非被人带出去,否则自己是无法卸下责任出去的。而董妈妈已经放出了话,落香坊的花魁不外嫁。一般的人都是有些畏惧董妈妈的势力的,所以宁可多点我几次也不会动娶我的心思。而那些真正能把我娶走的大人物,基本都是在鹃山。董妈妈从未往鹃山宣传过我的消息,故此我的客人始终就是云来与周边城镇的那些人。就算有鹃山的客人……董妈妈在鹃山也结识不少人,只要她想留下我给她赚钱,我就走不了。”
华徴嫆了然,这也难怪花魁庆会那天大家都很开心,却只有缱绻笑不由衷了。
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缱绻,总觉得自己那些乐观到糊涂的劝慰方法对她而言好像没什么用,华徴嫆想了想,干脆从自己的小抽屉里拿出了一盒成色上等的蜜饯。
“这是……是我一个客人送给我的,我尝过几颗,味道很好,吃起来整个人都会觉得幸福,来请你吃,希望你吃了也能开心点。”
缱绻揶揄的看了她一会儿,“客人送的?”见华徴嫆的脸色有些红,眼神又有些失落,缱绻笑着摇头:“你还真是个傻姑娘。”
拈起一颗投入口中,果然蔓延开的酸甜在口腔里不断生出着美妙的滋味,令人回味无穷。缱绻闭上眼待了会儿,再睁开,大大咧咧的一巴掌排在了华徴嫆的肩上,说话的声音倒是如同方才那般谨慎的小,“真羡慕你,能有喜欢的人。你我大概都是这落香坊里仅剩的没丢身子的人了。现在你还好,没多少客人,守得住。可我……昨夜我险些就被一个人给强上了,唉……在这里生存真是太难了,你若有嫁人的心思,千万不要犹豫。以前曾有个姐姐与我说过,能让自己出去,把完完整整的自己献给夫君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因为你的犹豫和顾虑,就把自己的贞洁给抹杀了……得不偿失啊!”
华徴嫆听的有些心动,也很同情缱绻。但是仔细一想,她却惊道:“我的身子没丢?”
缱绻倒是被她这反问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哪个姑娘丢没丢身子,董妈妈那都是记录过的。我曾无意间看过你的,没丢啊……不对,你自己身子丢没丢你还要问我是什么情况?”
华徴嫆张着嘴巴呆了好一会儿,表情古怪极了。一会儿皱着眉抽动嘴角,一会儿又哭笑不得的闭眼叹气,好像着了魔一样。
缱绻眉心一跳,“难道你……已经把自己给人了?是谁?”
“我……”华徴嫆说了一个字就笑了,可她的内心却是想哭啊想哭!这个情况,难道……难怪她把自己给君轻尘的时候疼的那么厉害,难怪君轻尘一口笃定的说她是他的女人,原来……
她记忆里那次被男人压着身子,难道也是和缱绻昨日一样的状况,是未遂吗?
这……这……
这就太尴尬了啊!
华徴嫆顿觉无地自容,抓心挠肝似的纠结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倒是缱绻有些看透了,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却不好说。
其实她也不是很好奇,不说就不说吧。
“行了,你也别这样子了,好好的小脸儿都被挤丑了。一会儿麻烦你去取晚饭过来,我与董妈妈说了今晚就睡你这,多开导开导你,提一提韶青的好。但好像现在看来你的身上是发生过什么事,我也就不多说了,凡事还是希望你多为自己考虑的好。”缱绻说着,又神神秘秘的凑上去,一字一句的对华徴嫆道,“千万,别和人说,我在你这,别给我添麻烦!”
华徴嫆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好。”
眼看着晚饭的时间就要到了。华徴嫆打赢过后干脆就直接出了门去取。平时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取来饭菜吃,再麻烦无双将食盒端回去的。但想想今日缱绻也在,若是她一人拿两份,可定要暴露了藏人的事,干脆就去找了缱绻坐上花魁之位后被分配过去的丫鬟曲儿。
曲儿是个老实的姑娘,听她说过之后便道:“那我稍后取了就给姑娘拿着,麻烦姑娘带给我的主子。”
“好。”华徴嫆点头低应,却有一阵娇笑声袭来,“哎呀,我的少爷,您这样露骨的说着,奴婢可是要不好意思了。奴婢是个艺妓呢,不能遭人调侃!”
紧接着,便是君轻尘的声音传入耳中。
“爷不仅要调侃你,还要让你把三不沾的规矩统统坏一遍,怕不怕?”
074。犯规()
蓦然袭来的疼痛感使华徴嫆的整个身子都炸了一下似的,尤其是拎着食盒的手指,好像更疼了。
曲儿见她忽然狰狞了一下的神情,身子抖了抖,立刻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这就去领主子的晚餐!”
“恩。稍后去我说好的地方候着吧。”华徴嫆苍白的说着,缓慢的往膳房挪着步子。
她是知道缱绻和绫罗的屋子里的很近的,也是故意想要去偷听一点点的。可是……听过之后,心里真的好难过啊。
通往膳房的路上,有不少提着食盒走的姑娘和婢女叽叽喳喳不停。说的大抵就是昨日发生的两件事:徵嫆和穆韶青同在一间房里的时候,有人对房里用了春水香。
还有就是,昨日被从道传到晚的君大少爷遇害之事今日便被打破,君大少爷竟多带了两个看着就身手不凡的护卫来了落香坊,照样天地不怕的点姑娘。
只是他却没点徵嫆,而是点了绫罗。
绫罗之前他也点过两次,但频率远不及华徴嫆。这一次他点绫罗,难道是有意要把两个姑娘都吃下去?
此时绫罗不在,她们就敢大胆的说了,徵嫆还好,绫罗这种女人是谁娶谁吃亏的。
闲言碎语不断,见着华徴嫆提了食盒来也只是收敛了一些。反正没说多少她的坏话,胆子大的她们也就继续自己的话题讨论。多数还是在猜测华徴嫆和穆韶青被关在一起用了春水香后发生了什么似的,还有人大胆判断之所以君少爷不再找徵嫆就是因为昨日徵嫆和穆韶青做了那档子事,君少爷很失望,就放弃了,宁可要这到处留情的也不要人家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的。
华徴嫆随便她们怎么猜,还是拿了饭菜就走。好像在这呆的越久她就越明白这些人的意图。
其实都挺无趣的。
夜里,两个姑娘共躺在一张床上,这让除了和娘亲一起睡过,就只和君轻尘一起同床过一次的华徴嫆觉得很窘迫拘谨。但缱绻就显得正常多了,不害羞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躺在床上,双眼盯着窗外皎洁的圆月道:“徵嫆,我知道你在这里被欺负的很惨。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理解,并非所有人一开始都是坏的。她们不过是在苛刻的条件下自动聚在了一起,想要互相有个照应,再共同欺负一个人,以令她们安心。说到底,是她们内心太懦弱。就比如绫罗,她刚来的时候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华徴嫆的心里动了动,扭头看着她在月光的映照下平静的几乎圣洁的侧脸,“你也是吗?”
缱绻“嗯”了一声,以坦然的目光对着月亮道:“对,我也是。哪怕我觉得我做的和她们不一样,没有她们过分,但那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想法而已。我和她们比,好不了多少。”
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复杂?而人心又是多复杂呢?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矛盾的一面,想要的不断去拒绝,不想做的还是做了,很多时候都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问心无愧的人,但是到后来,发现能让你无奈的选择一条以退为进的路的次数着实太多了。
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笑不由心。
这世上,有多少女子是怀着不甘的心情,不愿将自己完全寄托在他人篱下,想要自己去闯出一片天地,可到后来却才发现,就这如今的世道而言,她们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
不得不将自己变成自己原本讨厌的样子来迎合着别人,求以生存。
华徴嫆看着缱绻平淡的目光,和落寞的神色,内心的触动很深。这世上究竟有多少可怜的人?和她们比起来,她又是如何呢?
以一次死亡换来了亲人、朋友、还有他人的真心相待,是不是算作她其实还幸运呢?
“缱绻姐姐,你还记得那日在楼梯上,你绊了我一跤吗?”
“记得。但我没想到你会伤得那么重,一直没来得及说一声抱歉,是我的错。”
“我想说的不是让你道歉。”华徴嫆翻了个身子,和缱绻一样面朝上的躺着,一同看向月光,“其实我想说的是,那时的你,彻头彻底的扮演成了一个坏人,委实令我觉得你与绫罗是一路货色,令我想要敬而远之,见到就烦。”
“……”
“但是后来的你,令我懂得了一件事。能懂的这件事,我也是很开心的。”
缱绻微微扭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华徴嫆笑了:“我初来乍到,以为所有人都在欺负我。没有了韶青,我就是一个孤立无助的人,站在这落香坊的大院儿里,没有朋友、也没有盟友,所有人都在排挤我、敌视我,我无法与人多说说话,倾诉心思,也无法与人互相鼓励,彼此告诉对方要在这个地方好好生存下去。”
顿了顿,华徴嫆抬起手臂覆盖住了眼睛:“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讨厌我,我没有那么可憎。我只是出现的时候不好,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罢了。但其实,我不是那么令人讨厌……能知道这件事情,我就已经很高兴,很知足了。”
缱绻听得眼眶一酸,却勾起唇角笑了:“你可真乐观。再说你觉得孤单可以去找无双啊。虽然无双这人……一般没什么人会想去找她说话,但其实她也是心善之人,难得的没有在落香坊里与人结盟,也没怎么与人树敌过。”
“我知道。但是无双更喜欢独处吧,所以我通常没什么事情的话,不是很想去打扰她。”华徴嫆说着放下了手臂,枕在头下,怅然的双眼中带着一丁点不易发觉的湿漉,“其实被孤立什么的,我也不是很在意,排挤什么的……我早就习惯了。至于无法融入她人的集体……如果融入就是为了去欺负其他看不惯的人,那还是算了。我不想做一朵离了依靠就没办法生存的娇花,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来的实在。如果真的要在受欺凌中活着和找一个依靠去抱紧大腿,而后和她们一起做着违心的事这两个选项里选一个,我大概会选前者。”
缱绻愣了愣,落寞道:“开元女帝归天后,沧澜国的女子便过着身份一日不如一日的生活。曾经的权利越来越少,怕是再回不到盛世。只怕你是有心,也很难立足。一日两日还好,一年两年也好,但你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固执己见、不适应周围的活着,这样会很累的。”
徵嫆想了想未来,浅笑道:“也是。不过总不会一直这么糟糕下去的吧?我相信,总有一日女子也可撑着半边天,有着实现自己想法的本事,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永远的只能躲在男人摇摇欲坠的屋檐下,守着一方求来的土地卑微的活着。”
缱绻有些困倦的轻声回答:“恩。若是能这样就好了。”
见她累了,华徴嫆也就不再多说,将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身上,和缱绻并排躺在一起,不再去想其他,安心的睡了。
第二日,楼下又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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