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螺慈爱的看了洛娉妍一眼,见她虽然没有回头,背脊却是僵硬地挺得笔直,红螺不觉眼角有些湿润,若非发生那样的事儿,她又如何舍得离开?
可京城的事儿……却是万不能拖下去!
红螺暗暗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意道:“小姐身边儿还有晨霜,又有舅太太表小姐们,奴婢很放心。”
傅氏闻言知道红螺这是铁了心要返回京城,虽红螺说京城没事儿,但傅氏知道绝不会是红螺说的那样,甚至很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可红螺跟洛娉妍都不说,她有如何忍心苦苦逼问?
傅氏又看了看洛娉妍,低眉垂目不见神色,可嘴唇却抿得紧紧的,不由心中叹了口气,点头道:“行了,娉妍是我外甥女,我自会照顾她,你去准备准备,下晌就先赶到码头那边儿,明儿一早随着商铺的船只上京去吧。”
从傅氏院儿里回来,洛娉妍便将夕月的身契和一只匣子,一并交给了红螺,请她带回京城交给夕月。
当着红螺的面儿,洛娉妍将匣子打开,匣子里东西不多,一份放身文契,一张百两的银票,一套赤金点翠花开富贵头面,一对绞丝翡翠镯。
洛娉妍抚着那头面的花纹叹息道:“原想先给她攒足了嫁妆,将来风风光光的将她与晨霜送出门子,如今我是瞧不见了,这套头面是在扬州城的时候就瞧上的,她与晨霜一人一套,全了她们十几年的姐妹情谊。”
红螺自是知道洛娉妍在扬州城时,购了好几套头面,这只是其中一套,那对镯子却是洛娉妍自己常戴的,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也是暗暗恼怒夕月的不争气。
洛娉妍却没心思去看红螺的神色,只低头看着匣子里的东西,轻声道:“这银票给她做压箱银,还有这镯子,她认识,权当留个念想。如今都托姑姑带给她,就说是我给她的添妆,让她往后好好儿过日子。”
说到这儿,洛娉妍忍了一早上的泪,终于滑落下来,将头靠在红螺肩上,低低地泣道:“姑姑也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儿给我写信,若是急事儿便去寻芝姐姐帮衬,想来芝姐姐是愿意的。”
红螺见洛娉妍这样儿,心中越发的难过,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安慰道:“路是她自己选的,小姐并未为难她,也不必为她难过。奴婢在京城替小姐守着翠庭轩,也等着小姐回来。”
洛娉妍轻轻地点了点头,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在红螺手中,哽咽道:“姑姑留着应急,到了京城一定要给娉妍写信来。”
红螺见此心中更加酸涩,含泪点头接过洛娉妍交给她的匣子,也将那张看也没看一眼的银票,塞在了腰间的荷包里,便返身出去寻晨霜等人。
她要离开了,自然有许多事儿是需要交代的,尤其是洛娉妍身边儿,如今只剩下晨霜与英儿两个老人,晨霜性子是那般的跳脱,英儿又到底年幼了些,剩余几个丫鬟都是新人,尚未调教好,叫她如何能够真的放心?
三四五 县试()
不知道红螺是怎样跟晨霜等人交代的,总之用过午膳,红螺便告辞了洛娉妍,带着不多的行李去了江宁城码头。
红螺前脚刚走,洛娉妍便立即给远在京城的景芝去了封信,犹豫再三,在信中将红螺返京的原委,细细与景芝说了个明白,又请景芝帮忙多加照顾。
亲眼看着傅氏将书信交给了沈府大管家,命他遣人快马加鞭将信送去京城后,洛娉妍才算松了口气。
回到凤鸣集,洛娉妍整个人便瘫软了下来。怎么也没想到,红螺会独自返回京城,洛娉妍觉得身边儿一下子就空落落的了,便是晨霜寸步不离的陪着,仍旧觉得冷冷清清,整个人都显得没精打采。
直到八月初九凌晨,洛娉妍不得不打起精神,在一片漆黑中,与傅氏等人一道,将洛继宗与沈琨送出了家门。
县试三场,每场一天,限当日交卷,不给烛。考生完卷,分批开放龙门出场,虽说如此,洛继宗与沈琨却并不能赶回沈宅,而是暂住在县府考棚不远处的客栈里。
因为第一场正场录取较宽松,文字通顺者即可录取,被录取者便已准许府考。三场案首者,可直接获得童生资格,次年二月参加院试。故而以下各场是否继续参加,由考生自己决定。
当然第一场未录取者,是不能考第二场的,文字较差者也会被淘汰,因此至末场亦能被录取的人数便甚少。
洛娉妍知道第一场洛继宗与沈琨都不会有问题,但却不知二人能考到第几场,虽然在出京前,洛镇源便反复交代过洛继宗,不必强求太多,只要过了府试取得童生资格便好。
沈玧沈璊两兄弟,在洛继宗与沈琨上了马车后,朝傅氏等人躬身一礼,而后也跟了上去。逐月便也拎着洛继宗的考篮,与沈琨的小厮坐到了车辕上。
洛继宗一行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洛娉妍听着越来越远的马蹄声儿,心却紧张了起来。
好在二人皆不负众望,不仅一路考过三场,十四日发案日,二人虽都没能取得案首名头,获得跨过府试直接参加院试的资格,却也双双进入了前十,取得了县前十的荣誉。
虽然只是县试,但傅氏得到消息时,仍旧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显得松了口气似得。
洛娉妍敏锐的发现,自己挽着舅母傅氏胳膊的手,被她抓得紧紧地,而且还红了眼眶,小舅母郑氏与大表嫂曾氏也都悄悄地按了按眼角,整个沈府就连丫鬟婆子,都显得极为激动,不住地行礼道贺。
洛娉妍听着那些丫鬟婆子的吉祥话儿,心中不由觉得好笑,却听舅母傅氏,在此时轻声叹息道:“不容易啊,咱们沈家,终于也要出个读书人了!”那声音中,隐隐还带着一丝哽咽。
洛娉妍知道,舅舅乃是商贾之家,能让沈琨去参加童子试,定是废了不少心思,但却没想到舅母等人会如此激动。
正在洛娉妍感叹疑惑时,傅氏朗声笑道:“明儿个便是中秋佳节,如今咱们府上可谓是双喜临门,中秋赏银之外,全府上下所有人再加赏两贯铜钱。”
这话一出,丫鬟婆子们便越发的激动了起来,纷纷又再次行礼道谢。洛娉妍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这童生资格还没拿到呢!就算是拿到了,不也才刚刚开了个头儿吗?
傅氏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洛娉妍的异样,只拍着她的手,高兴地道:“继宗这次也考得极好,跟琨哥儿一样,一人赏一百两,由他们使去!”
洛娉妍见此赶紧劝阻道:“哪有这般道理?不过是个县试,这童生资格还没拿到手呢,这银子就先到手了?”
一旁的曾氏听洛娉妍这样说,不由满脸笑容地接口道:“值当值当,怎么不值当了?能取得县前十那也是极不容易的。”
曾氏话音刚落,小舅母郑氏也点头道:“娉妍是不知道,这对咱们家而言有多难的。”郑氏说到最后,泪珠子忍不住都掉了下来,又赶紧扭头拭去。
舅母傅氏松开了洛娉妍的手,转身拍着郑氏的肩头,宽慰道:“都好了,将来只会越来越好,大喜的日子,可不兴掉眼泪。”话虽如此,可傅氏的眼眶内也蓄满了泪水。
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傅氏赶紧仰头望着格外澄净的天空。洛娉妍一时间有些晃神,不知该如何劝慰两位对自己疼爱有加的舅母,心中也说不出是何滋味。
正在洛娉妍茫然时,沈初雪挽上了她的胳膊,压着声儿解释道:“娉妍不知,这是咱们府上多少代人的希望。从曾祖父那一代开始,就定下了规矩,族中的产业只能由嫡支长房继承,旁支中挑选资质最佳的一人,捐的功名令其科考入仕。”
听到这儿,洛娉妍不由诧异地问道:“难道这一代就是琨哥儿?”随即点了点头道:“琨哥儿学业倒也刻苦,如今又取得好成绩,难怪舅母高兴。”
洛娉妍没说,听了沈初雪的话,她心中越发的觉得诧异,若真如此说来,其实二表哥三表哥,将来也只能算是旁支,毕竟他们都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那为何……
洛娉妍没有问,傅氏却是听到了沈初雪与洛娉妍的对话,叹息着接口道:“这一代是你堂舅舅!”
只这一句,傅氏脸上方才的欢喜便不见了踪影,沈初雪见此不敢再说,洛娉妍也不好再问。
郑氏却是拍着傅氏的手背宽慰道:“大嫂何必再与他们生气?如今这样,相信大哥与玮哥儿心里也是有数的,很不必咱们担心。”
郑氏这话儿虽是宽慰傅氏,眼角却忍不住朝着曾氏扫去。曾氏见此一笑,点头道:“母亲与婶婶都放宽心吧,大爷之前说了,咱们沈家百年家业,靠的不是一家一户,更不是哪一个人。”
傅氏听曾氏如此说,回头满意地看着她点头笑了笑,曾氏见此笑容越发的璀璨,接着道:“曾祖父那会儿,只有兄弟二人也是没法子,如今咱们府上人丁兴旺,将来不管是哪位弟弟,只要有那份心,大爷跟媳妇儿都会全力支持他们的。”
洛娉妍将几人的话,在心中一转,大致有了猜测,即为舅母感到高兴,又替舅舅感到难过。想来过去曾为此事闹出不少的风波,尤其是洛娉妍到了江宁已经好几个月了,连端午节也没见过堂舅一家,更是没有听人提起过。
记得来的路上,舅母曾提过一次,说是两家人如今已不太往来,想必与琨哥儿入场考试,也是不无关系的……
三四六 堂舅()
高兴过了,打赏过了,也就够了,正如洛娉妍所言,这不过才刚刚开始,傅氏妯娌俩都相信,沈琨的路,绝不会就止步于此,沈氏一族也还有很长的一段儿路要走。
傅氏朝被奶娘抱着的沈奕招了招手,笑道:“外边儿风大,奕儿跟祖母进屋说话儿啊。”说着扶着丫鬟的手,便与郑氏一道转身往屋里走去。
曾氏见洛娉妍及沈氏三姐妹还站在廊下,笑了笑道:“你们也快进去,陪着母亲与婶婶说说话儿,我去厨房瞧瞧,咱们中午吃好的。”
曾氏边说边朝台阶下走去,却见方才进来报喜的婆子,又折返了回来,甚至脚步比之先前还要匆忙。
不仅曾氏瞧见了,便是洛娉妍等人也看见了,原准备进屋的脚步,不由顿下,便听那婆子朝曾氏禀道:“大奶奶,桉老爷带着桉太太和瑞大爷来了,桉太太的马车这会子怕是已经到二门。”
洛娉妍闻言不由一愣,这桉老爷跟桉太太是谁?竟惹得平日里极为稳重的大表嫂变了脸色,连守门的婆子都这般慌张?接着洛娉妍便见身边儿的沈初雪与沈春蕊也变了脸色,只有小小的寒烟与自己一般满脸的茫然。
许是瞧见洛娉妍脸色的不解之色,沈初雪淡淡地朝沈春蕊吩咐道:“春蕊带三妹妹进去,这里有大嫂就够了。”
说着沈初雪挽了洛娉妍的胳膊,小声儿解释道:“堂叔堂婶过来了,娉妍也快进去吧。”
说完沈初雪还不放心地叮嘱道:“跟在母亲身边儿,千万别单独乱走,便是要去哪里,身边儿也要多少几个人。”
洛娉妍再次愣住,倒不是因为刚刚还在想着不再往来的堂舅一家,突然就到了门口。而是沈初雪那严肃的神情与说的话……
沈初雪也没有再过多解释,拍了拍洛娉妍的手背,朝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