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不远处做着针线,顺道守着书房门。
洛镇源端坐在书案前并不急着说话,而是不紧不慢地将红螺送来的茶,端在鼻尖儿闻了闻,赞了声儿好茶!
洛娉妍却是侧身站在书案旁并不为所动,淡淡地望着洛镇源,幽幽地问道:“父亲若是认为,用府中中馈大权便要换女儿对周夫人的谅解,说实话,女儿做不到!”
洛镇源显然没有料到,女儿竟是这般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望着长女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叹了口气,不甘心地皱眉问道:“娉妍就是这般看待为父的?”
洛娉妍并不说话,只是望着洛镇源轻轻地挑了挑眉,看着洛镇源脸上这一两年平添的皱纹,洛娉妍不是不心疼的,可是想到前世的命运,想到今生的算计,她实在是没法迈过心里那道坎儿。
洛镇源见此皱眉苦笑了一番,好半晌才点了点头道:“看来,在娉妍心里为父确实不是一个好父亲啊。”
听洛镇源忽然如此感慨,洛娉妍心口一痛,正要说些什么宽慰一番,却听洛镇源淡淡地道:“妙姝还好,毕竟年纪尚小。”说到这儿,洛镇源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洛娉妍,一字一顿地问道:“可是娉妍,你舅母远在江宁,咱们府中谁能为你奔走?”
洛娉妍一愣,万没想到父亲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正想说女儿还不想嫁人,却又听洛镇源接着说道:“为父为何定要将中馈交予你来打理?不过是为了让你有个好的名声,毕竟周氏的名声已经坏了。且心性也不适合再掌中馈。”
说到这儿,洛镇源颓然地低下头,好半晌才喃喃道:“可无论她名声怎样,到底是你长辈,嫁于为父十余载也是不争的事实,如何能一直将她关押在静园?”洛镇源说到这儿忽然没了声儿,只抬头,静静地望着洛娉妍不说话。
洛娉妍见此,却是觉得心里跟火烧似得难受,气愤地问道:“难道依着父亲的意思,女儿就该被她那么欺负?就该忍气吞声?还是说父亲觉得女儿没有被卖掉,就是大大的不孝?”
这话可是诛心,洛娉妍说完也是后悔,可这天底下又哪有后悔药可卖?
洛镇源不是不气,不是不恼,却到底也没有与她计较,叹了口气摇头道:“难道娉妍下江宁一年有余,竟是连这点儿也看不破?为父一直将她关在静园,与你我父女俩又能有何好名声?”
洛镇源没有说完的是:更何况你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可这话洛镇源却是不打算再说,或许女儿会为了继宗妥协,但绝不会为妙姝让步,这一点儿,他已经看的极为清楚。
听洛镇源这般开口,洛娉妍心中亦是叹了口气,终究敛了心性儿,挨着洛镇源坐了下来。
一时间父女俩就为何将周氏迁出静园,又该如何防止周氏插手中馈,谈了足足两个时辰。
不知是洛镇源说服了洛娉妍,还是洛娉妍抵不过父亲的意愿,终究是点头道:“既如此便依着父亲的意思好了,只一点,父亲保证的事儿总要算数才是。”
洛镇源欣慰地望着长女,点头笑道:“为父既然做出承诺,便不会自食其言,娉妍且放心就是。”
话虽如此,洛娉妍却对此并不抱太大的期望,只希望在短时间内父亲不要出尔反尔,让自己管家期间能安安稳稳的便好。
洛娉妍却不知,她想要安稳的或者说是平静的生活,却注定不能如愿!
不说她办的那场花宴,就是为了告诉相熟的人家儿,她回京的消息,周府、董家,以及景莳等关注着洛府的人,都早已收到消息。
单是她跟着景芝景蕴兄妹一块儿去了趟安阳伯府,乃是与景芝朱媛媛同车而至,洛继宗一路随在锦乡侯世子身旁寸步不离,各种谣言便已经如同长了翅膀似得,早已在京中传遍。
这些人又哪里会让她的生活平静下来?
景莳得知后,狠狠地砸了两套茶具。便第一时间找上了蒋氏,将要求娶洛娉妍为妻的事儿,再次与蒋氏细说了一遍。
这一年多以来,即便景蕴不在府中,不!应该说因为景蕴与锦乡侯都不在府中,蒋氏被惠宁长公主好好儿的收拾了一番,越发的看清了自己的位置。
对于景莳再次提出求娶户部侍郎嫡长女洛娉妍为妻,蒋氏没有再度排斥拒绝,反而极为果断的点头道:“娘立时给你父亲写信,只要你父亲同意了,娘就亲自出面替你说和!”
在蒋氏想来,没有那些乱七八糟歪心思最好,便是有,娶回来也有的是法子收拾!
再说如今安阳伯府可不太安生,那顾远如今还不死不活的,如何与自己儿子相提并论?
想到这儿,蒋氏望着景莳略带阴沉,却仍旧青涩的容颜,含笑点了点头,保证道:“莳儿放心,万事有娘在,总是要让你称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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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莳却不会知道,蒋氏的书信在他送出前,便已经被人偷偷送到景蕴的案头,景蕴看过后,微微挑了挑眉,便让人再悄悄放了回来。但却注定了这封信,绝不会又丝毫的可能,被送到锦乡侯的手中!
周氏也没有想到,洛镇源答应得好好儿的要将她迁出静园,却不是立时迁出,而是要等找来风水大师看过算过八字测过方位,新院子建好之后,方才能迁出来住进新院子中。
洛娉妍却在第二日一早,便从翠娘手中接过了府中对牌,钥匙与所有的内院账册。
看着一大箱子的账册,洛娉妍顿时放弃了将夕月许配给奶娘儿子的心思,带着晨霜夕月并英儿沫儿一道,没日没夜的开始查看起洛府这些积年的账册来。
至于洛镇源找人来看风水,给周氏和八字,建院子的事儿,更是早已经被洛娉妍抛到了脑后。
周氏虽然对此极为不满,但洛妙姝却是遣人来叮嘱她道:“母亲若是想要从静园出来,那便一定要沉住气,千万别闹出什么动静,如今洛娉妍被账册缠住,没有心思来关注她这边儿,若是引起了洛娉妍的注意……”
来人话未说完,周氏却已经明白过来,虽说心下越发的恼怒,却到底是忍了下来。
见周氏没有闹出任何动静,洛妙姝是很满意的,甚至在这期间还抽时间去了一趟静园,母女俩关门聊了许久,如此一来,周氏虽然对不能立时离开静园仍旧心怀不满,却也是与洛妙姝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然而出乎周氏与洛妙姝意料的是,在洛娉妍清理好账册后,首先做的并非是什么整顿内务,或者是安插人手。而是从新将紫苑布置了起来。
在红螺的指点下,洛娉妍将紫苑布置得与沈氏在世时一模一样,洛镇源下衙回来得知后,站在紫苑正房内,看着一处处带有沈氏气息的布置,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湿了眼角。
洛娉妍见此上前挽着洛镇源的胳膊含笑道:“女儿擅作主张还望父亲莫要怪罪,女儿总记得父亲那日说过的话,舍不得让母亲的气息就那样消息。”
洛娉妍说到这儿,顿了顿,接着又道:“再说,父亲总是这样住在翠姨娘的院儿里也不像话,咱们洛府也不是那小门小户的人家儿,父亲好歹也是三品大员不是?”
洛镇源没想到女儿怎么就扯到自己官身上来,颇感兴趣地问道:“哦?这话儿怎么说的,与为父当差还有了关系不成?”
洛娉妍掩口一笑,歪着头看着洛镇源的脸轻声儿道:“旁的女儿也不懂,可女儿知道,大户人家男主人都是有自己的院落的,女儿想着父亲既然喜欢紫苑,夫人又要有自己的院子了,不若便将紫苑收拾出来做父亲的院子。”
说完洛娉妍轻轻摇晃着洛镇源的胳膊,一派小女儿的娇俏模样,撅着嘴问道:“父亲说可好?”
洛镇源哪里会说不好?想了想点头笑道:“还是我们娉妍想得周到。”说完想起沈氏这些个陪嫁品都已经交给了洛娉妍做嫁妆,遂打趣儿道:“不过娉妍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给为父布置屋子,岂不是亏了?”
洛娉妍闻言一愣,随即红了脸颊,说到底再怎么重生归来,前世今生的,她也只是个姑娘家。
前世若非她早亡,说不得再过些日子接受了安阳伯府的中馈,也就与顾远圆了房,可到底人力有时尽,她并没能等到那天……
洛镇源见洛娉妍低着头双颊绯红的样子,却是不知洛娉妍的思绪已经飘远,只“哈哈”大笑着继续打趣儿道:“看来我们娉妍是心疼啦!”
洛娉妍在洛镇源的笑声中,顿时回过神,之前的尴尬与羞涩却是淡去了许多,闻言嗔道:“父亲既然如此怀疑女儿,那女儿再收起来便是。”
洛镇源见长女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赶紧打住,正色道:“娉妍一片孝心,为父心领了。”
说完洛镇源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才接着道:“为父着实喜欢这屋子,处处都能看到你母亲的影子,就好像你母亲只是睡了,或是走亲戚去了似得。在这屋子里心里舒服啊!”
听洛镇源如此说,洛娉妍却并未接话只细细地打量着洛镇源的神色,毕竟父亲与母亲当年究竟怎样,她也只是听说而已,可此时洛镇源满脸的感伤与欣慰,却是刺得她眼痛,不知不觉便蓄满了泪水。
洛娉妍急忙偏头悄悄擦了擦眼角,便听洛镇源轻声说道:“娉妍一片孝心,为父也不能让娉妍吃亏不是?”
洛镇源这话原是真心实意,可洛娉妍却觉得备受伤害,顿时松开了洛镇源的胳膊,不敢置信地望着洛镇源,刚刚擦干的眼角再次湿润,浑身颤抖着问道:“父亲这是要与女儿划清界限?还是要将女儿扫地出门?”
洛娉妍的声音有些尖锐,便是守在门边儿的红螺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来。
洛镇源却是知道女儿误会了自己,也不气恼,反而越发对洛娉妍一片孝心感动。这个世上有多少人能够真的不计得失呢?即便是对着亲生父母!
洛镇源缓缓伸手扶住洛娉妍的肩头,虽然洛娉妍立时扭开了头,眼泪也不住地往下掉。洛镇源却是笑道:“为父怎么舍得将我如此好的女儿扫地出门?”
说完见洛娉妍并不为所动,不由笑道:“娉妍心疼为父思念你母亲,为父也要心疼女儿不是?”
可洛娉妍闻言却仍旧是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模样,洛镇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瞧瞧!为父想要给女儿点东西,还得求着我家娉妍收下才是。算为父说错话儿,不是跟娉妍换的,是为父想要贴补我家娉妍两间铺子做嫁妆,成不?”
洛娉妍到底是被洛镇源那宠溺的语气,与无奈的神情给给感动了,给盅惑了,给逗笑了……
看着女儿脸上还挂着晶莹泪珠的笑颜,洛镇源也是缓缓地舒了口气,心里甚至升起了万丈豪情,便是为着女儿这笑颜,也得将女儿给护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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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洛镇源给了洛娉妍两间铺子的事儿,周氏与洛妙姝自是不会知道的,但洛镇源却郑重其事的将这事儿说与了儿子洛继宗。
洛继宗闻言咧嘴一笑,不以为意地道:“父亲心疼姐姐,继宗原该高兴才是,但父亲如此慎重其事的来说与儿子知晓,怕是不放心儿子吧?却叫儿子如何高兴得起来?”
洛镇源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