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早已亲自去周府送了礼,长长的礼单虽没什么贵重物品,却足以显示洛府以及洛娉妍的尊重,晨霜更是替洛娉妍解释道:“老夫人恕罪,老爷刚让我们大小姐学着执掌中馈,如今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实在是抽不出身儿过来赴宴。”
如此哲老夫人也好,或是如今周府的当家夫人灏夫人也罢,谁还能说一句洛娉妍的不是?但没了洛娉妍的堂会,到底是失了些意趣。
更何况这两年灏夫人早已看清形势,明白了长公主与锦乡侯府在京中的影响力,今儿的堂会,原就是为了替女儿与那洛娉妍拉进关系,谁知来的却只有周氏母女,顿时便也没了兴趣。
若非请柬早已送出,灏夫人甚至想要取消这次堂会。因此周氏母女抵达周府时,不仅灏夫人没有迎出来,更是只遣了个三等婆子在垂花门前候着。
洛妙姝扶着周氏下车,一见这等情形顿时冷哼一声儿,周氏却深吸了口气拍着洛妙姝的手,安抚道:“许是今儿人多,你大堂伯母被人绊住了也是有的。”
话虽如此,周氏到底还是对那婆子目露不善,冷冷地呵斥道:“你是死人吗?还不带路?”
说完便再不看那婆子一眼,自顾自地领着洛妙姝进了垂花门。可一路行去不仅路上丫鬟婆子极少,到了夕照亭更是发现,除了哲老夫人与灏夫人母女,竟是没有旁人!
直到此时,周氏的脸色顿时再也绷不住,一下子便阴沉了下去,目光怨毒地盯着灏夫人,也不说话也不行礼,就那么直直地站在哲老夫人跟前儿。
哲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扫了灏夫人一眼,如何不知周氏如此乃是因着自己这个大儿媳的怠慢?此时却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四一三 传道()
哲老夫人手中的金丝楠木的手杖往地上一杵,盯着周氏沉声喝问道:“你与你母亲也都是有诰命在身的,纵是你母亲没教你,难道如今你还不懂规矩?”
周氏闻言一个激灵,不甘的收回目光,朝着哲老夫人恭敬一礼,洛妙姝的礼数自是不会错上半分,在周氏行礼前,便已经屈膝行礼,此时周氏行礼了,洛妙姝不免笑道:“许久没见过堂外伯祖母,今日一见,堂外伯祖母还是这般精神。”
见洛妙姝较之以往知礼许多,哲老夫人脸上也缓缓露出笑意,朝她点了点头笑道:“好孩子快起来,自家人很不必多礼。”
周氏在洛妙姝的搀扶下刚刚站起身,闻言顿时瞪大了眼望向哲老夫人,暗道怎地方才就计较自己没有行礼的事儿了?可这话儿周氏如今聪明了,并不会说出来。
哲老夫人却是没有再理会周氏,将目光冷冷地转向灏夫人,吓得灏夫人心中也是一突,可到底掌家夫人有掌家夫人的底气,并没有躲闪哲老夫人的目光。
哲老夫人见此心中再次叹了口气,这个大儿媳妇当初也是精挑细选的,比起老二媳妇儿来却是差远了。若非老二外任内院没人打理,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大儿媳妇掌家的。
哲老夫人收回目光,淡淡地吩咐道:“老大媳妇儿去瞧瞧午膳准备得怎么样了。”说完慈爱地对周落雪一笑,招手道:“落雪丫头领着你妹妹去玩儿吧,很不必拘在这儿陪我老婆子,这堂会你们年轻人也是不爱看的。”
灏夫人与周落雪自然明白,哲老夫人这是要打发了她们离去,便是洛妙姝也明白过来,只周氏这一两年不知是不是关傻了,差点说出,此时距离午膳尚早的话来。
幸而洛妙姝及时挽住她的胳膊,满是欢喜地道:“母亲最爱看这个,便在这儿陪着堂外伯祖母看堂会,女儿与落雪姐姐去园子里转转。”
说到这儿,洛妙姝极为伤感地叹息道:“好久不曾逛过堂外伯祖母的花园子了,姝儿可是时时惦记着呢,尤其是堂外伯祖母的百香园。”说完洛妙姝松开了周氏的胳膊,屈膝一礼道:“女儿这就随表姐去了。”
那温婉知礼的模样,不仅周氏晃了眼便是哲老夫人与灏夫人也是暗暗点头不已。
待三人身影消失不见,哲老夫人连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挥退,将目光缓缓落在周氏身上,好半晌叹了口气招手道:“慧娘过来这里坐。”
哲老夫人已经好多年不曾这般对她说过话,甚至在周氏的记忆里,除了当年自己答应嫁去洛府做继室,哲老夫人都没有这样对她和颜悦色过……
周氏望着哲老夫人保养得极好的容颜,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挨着哲老夫人坐了下来。
此时广寒台上已经咿咿呀呀的开唱,哲老夫人的目光也转到了台上,但周氏却清晰地听着哲老夫人一字一顿地道:“疏不间亲,我也不说你母亲的事儿,只一点,无论如何你也是我们周家出去的姑娘,我自不会害你。”
周氏闻言浑身一震,顾不得询问母亲怎样便先湿润了眼眶,转头望着哲老夫人,哽咽道:“堂伯母……”
这一声儿“堂伯母”里,究竟包含了多少委屈,周氏自己也说不清,只眼泪却是忍不住随着这一声儿“堂伯母”滑落下来。便是哲老夫人见她如此这般,心下也是一阵的难受。
将周氏曾经纤细白嫩的手握在掌心,安抚地拍了拍,哲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皱眉道:“你呀,多大的人了还跟我这儿来哭鼻子?与其哭鼻子,不若动动脑子想法子扭转现状。”
周氏听哲老夫人这般一说,便顾不得其他急忙收了泪水,满眼乞求地望着哲老夫人道:“求堂伯母教我。”
虽说今次宴请有位周落雪交好洛娉妍之意,何尝又没有想要趁机指点周氏之心?
哲老夫人见周氏诚心求教,倒也不作推诿,只盯着周氏问道:“你也是堂堂侍郎夫人,不说京中的形势如何,你府中的形势可曾看清?”
周氏一愣,下意识便问道:“我们府中……可出了什么事儿吗?”说到这儿,周氏也不知想到什么猛然一惊,急声问道:“可是我们老爷被圣上训斥了?”
甚至周氏都不等哲老夫人说话,便又急切地解释道:“堂伯母也知道,我这一年多,都被老爷扔在城外庄子上,哪里知道这些?便是如今老爷迫于表哥将我接了回来,也是将我扔在静园不闻不问的。”
周氏越说越是委屈,同时也越说越是气恼,狠狠地绞着手中的绢子,忿忿道:“都是洛娉妍那死丫头害的!”
哲老夫人见她这样,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心中也开始泛起了嘀咕,周家一门书香,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傻子呢?也不知她母亲是如何教导的!就她这样儿……还真是不好教!
可不管好教不好教,就如同哲老夫人先前所言,无论如何周氏也是周府出去的姑娘。哲老夫人只好叹了口气,闭眼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难道你就真没看出来,如今你们府上是谁当家作主?她又为何能当家作主?”
周氏愣愣地望着哲夫人,好半晌一丝丝怨愤从目光中倾泻而出,忿忿道:“还不是那没良心的不顾我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只一味的偏帮前面那个死鬼和她的女儿。他……”
哲老夫人一听这话,不待周氏说完,便猛地一拍罗汉床的扶栏,恨铁不成钢地道:“愚蠢!”
说完哲老夫人一双鹰似得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氏,压着声儿怒道:“一年多了,我原以为你经历了这些,怎么也会长进不少,怎么还这样不动脑子?”
说完哲老夫人也不等周氏说话,第一次苦口婆心地替她分析道:“那洛镇源是傻子?他既然那样惦记前边儿的沈氏,当初为何会与你成亲?这么些年来,洛镇源可有这样对待过你?可有过问过后宅的事儿?可有这般重视过前面生的那个女儿?”
四一四 受教()
一连串的问题不仅没有让周氏更加清醒,反而越加的糊涂起来,望着哲老夫人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满心的屈辱与冤屈竟是无处诉说……
虽说是替周氏分析,可哲老夫人这也是发了一通脾气,心气儿顺了不少,脸色也就缓和了许多,又见周氏一副呆愣委屈的模样,叹了口气,知道不与她说清楚说直白,怕是她自己永远也想不明白。
意识到这点儿,哲老夫人也不再循序诱导,而是直白的解释道:“动动脑子,那洛娉妍是什么时候开始受到洛镇源重视的?”
哲老夫人说完也不等周氏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道:“还不就是从她救了锦乡侯千金?受到惠宁长公主接纳开始的?便是你那个庶子,不也是那时候才开始崭露头角?”
被哲老夫人如此一说,周氏顿时想起来,洛镇源可不就是欧诺个那年端午节之后渐渐开始转变的吗?
她却不知洛镇源真正开始转变,乃是从洛娉妍重生归来!也就是她的宝贝女儿洛妙姝,将洛娉妍推入放生池之后,若是知道,不知周氏会做何感想。
哲老夫人见周氏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暗暗摇了摇头,接着道:“过去十年你都做得极好,将洛娉妍照顾得妥妥当当的,让洛镇源也极为放心,如今怎地一时脑热闹成这样?”
周氏闻言再次感到委屈,却是不敢多说什么,只低着头看着自己膝上裙子的花纹。
哲老夫人见此只当周氏有心悔改,语气越发缓和,轻声提点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无论洛娉妍怎样,说到底也只是个姑娘家,早晚是要嫁人的。”
周氏听到这儿,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
哲老夫人见此知道周氏这又是想偏了,不知打着什么坏主意,赶紧喝止道:“收起你那些歪门邪道的小心思!若是她嫁得不好,将来你女儿妙姝还能越过她去有个好?”
周氏心有不甘,鼓足了勇气道:“妙姝跟她怎能一样?妙姝可是有您这位堂外伯祖母的。”
哲老夫人冷笑道:“你当我这个堂外伯祖母是多了不得的人物不成?我能跟惠宁长公主顶针?还是能替洛镇源给你们府上当家作主?”
哲夫人用一连串问题,问得周氏瞪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然而哲老夫人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只见哲老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她如今要嫁妆有嫁妆,要人脉有人脉,若是嫁的好了,不管她肯不肯帮衬妙姝,至少在外人看来,这也是妙姝的一个仪仗,她们可是亲姐妹!你可明白?”
这下子,周氏方才真正恍然大悟,虽心有不甘却急忙点了点头保证道:“侄女儿懂了,堂伯母都是为了我们娘俩好,慧娘是万不敢做什么小动作的。”
周氏说完,哲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嗯”了一声儿,又叮嘱道:“便是你女儿哪儿,你最好也与她说说清楚才是。”
说完哲老夫人才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帮你们母女,实在是我也没有法子,这满京城的,有几个人能拧得过惠宁长公主的大腿?”
周氏也知道哲老夫人说的都是实情,自是不会再多说其他,只满心苦涩地点了点头,道:“堂伯母的教诲,侄女儿记住了。”
哲老夫人见周氏如此,到底心有不忍,皱了皱眉压着声儿道:“你也不必在她面前做小,我听说你们府上正在给你建院子,相比洛镇源如此安排也是有所用意的。”
周氏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哲老夫人脸上便带上了一丝笑意,叮嘱道:“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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