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箐儿多次出逃失败后,郑夫人更是咬牙将她锁在了房内,连窗户也都用木条钉死,扬言道:“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我是你母亲,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顾远不行,谁也不行!”
郑箐儿便知道,母亲这是铁了心要拆散自己与表哥……想起往日情景,再看这些日子父母所作所为,不禁心灰意冷……
然而郑箐儿却没有再做出什么反抗的事儿,反倒是成日安心在屋里绣着嫁衣。
那嫁衣郑箐儿一针一线都是亲自动手,已然绣了一年有余,若非安阳伯府出了如今的事儿,顾远又是那副模样,怕是郑夫人也狠不下心如此对待女儿。
郑箐儿一连绣了七八日,也不与人说话,白天黑夜的绣,看着女儿日渐消瘦,郑夫人也唯有叹息而已。
昨日听人来禀,说是那嫁衣已然完成,美轮美奂极尽精美。郑夫人心中不免忐忑,追问道:“小姐可有说什么或是做什么?瞧着可还好?”
来人却是笑禀道:“小姐怕是累狠了,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绣,眼瞧着就瘦了不少,如今嫁衣已经绣好,小姐早早传了晚膳,说是要好好儿睡上一觉。”
说完那人也是松了口气儿的模样,劝慰郑夫人道:“小姐怕也是想通了,明白夫人一番苦心,如今已经用过晚膳,奴婢过来前小姐还要了热水沐浴,怕是已经歇下。”
郑夫人闻言也是松了口气,很是欢喜道:“那就好,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她好吗?”
说完郑夫人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道:“要说远哥儿也是我看着长大,人品学问没一样不好的,尤其是性子开朗,待箐儿又好,若非如今这般模样,我哪里有不同意的?”
那人闻言急忙附和道:“可不就是这话儿?小姐可是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疼的?表少爷虽好,可如今……”
那人说到这儿,有意压了压声儿,像是怕被人听见似得,小声儿道:“万一真落了个残疾,小姐岂不是要跟着苦一辈子?纵是没有落下残疾,表少爷还有三年的孝,到时候小姐都多少年岁了?”
这话很是得了郑夫人的心,不仅点头表示赞同,还赏了那人五两银子,笑道:“你用心照顾小姐,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的。”
那人欢欢喜喜地谢恩退下,郑夫人虽心中亦是欢喜不已,但想着女儿既然已经歇下,便也没有过去打搅。
四二二 香殒()
郑夫人送丈夫出门上朝后,便一直计算着时辰过去探望女儿,太早了怕女儿还没起身,自己过去吵了女儿休息,太晚……郑夫人又等不及想要见到女儿。
被那顾远耽搁到现在,女儿的年龄可实在不小了,既然已经想通,那便要早些相看人家儿才是。
倒不是要郑箐儿相看人家,而是郑夫人心中早已有了几个人选,如今是急切地想要与郑箐儿细说一番。
郑夫人算好了女儿起身的时辰,想着女儿最近的消瘦,心疼地命丫鬟带了早膳同自己一道赶来,想要与女儿一块儿用早膳,昨日那前去正院儿,向郑夫人回话的仆妇急忙上前行礼道:“夫人这么早就来了,小姐怕是还没起身呢。”
说着那妇人满脸堆笑道:“不过这会子也该起了,奴婢这就去请小姐。”说着便从腰间取下钥匙,开了郑箐儿房门上的大锁,一边儿敲门一边儿唤道:“小姐,起了吗?夫人来看您了。”
可一连好几声儿屋内也毫无动静,那仆妇回头讪笑道:“许是小姐累狠了,睡得沉没听见。”
说完那仆妇还待再敲,郑夫人却是心里一跳!敲门竟无人应声儿,莫不是……
郑夫人如今想来,只当女儿前日子安静绣嫁衣的举动,不过时掩人耳目,如今,定是又逃了!
顿时郑夫人只觉得血冲脑门,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上前两步伸手将那仆妇往边儿上一扒拉,狠狠地瞪着那仆妇,厉声呵斥道:“还不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那仆妇被郑夫人这般盯着呵斥,顿时吓得脖子一缩,额头上便浸出了汗珠,唯唯诺诺地想要再说什么,看守院子的婆子仆妇们却都已经闻声赶了过来。
其中一个管事婆子见此,上前请示郑夫人道:“也不用众人合力,奴婢便能将门踢开,只是这门可就……”
那管事婆子话未说完,郑夫人便不耐地挥手道:“这会子还管什么门不门的?还不赶紧给我踢开!”
话音一落,那管事婆子便退后了两步,朝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撩起宽大的襦裙,两步飞奔,旋身便是一脚稳稳当当地踢在了对应着门闩的部位。
门倒是应声而开,然而,待那管事婆子转身朝里一看,顿时吓得连退数步,张着嘴,手指颤抖地指着屋内,竟是一时间吓得说不出话来。
郑夫人见着她这模样,心往下一沉,往屋内扫了眼,可就是那一眼!令郑夫人惊呼一声儿差点站立不住。
郑箐儿身穿,七彩红绫遍绣四季如意纹的嫁衣,脸色乌青地悬在半空,双眼圆瞪无神地望着不知何处,布满了紫红的血丝,舌头长长垂出。一双鸳鸯水合纹绣鞋,一只还在脚上,另一只却孤零零地掉在地上……
郑夫人一个踉跄朝屋内扑去,抱着郑箐儿冰凉的双脚,连一声儿哭喊也没发出,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丫鬟婆子们这会子才回过神来,一面将郑夫人扶到软榻上,一面儿将郑箐儿从房梁上抱下来。去太医院请太医的,去寻兵部寻郑宜安地,一时间忙乱不已。
太医来的很快,但郑箐儿身子已经僵直,还有什么可看的?给郑夫人请了脉,太医看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皱了皱眉,给郑夫人扎了两针。
郑夫人幽幽醒来,想起那一抹迎着晨光的艳红,呆滞地将目光移向身旁的大丫鬟,颤抖地道:“还好都是梦,小姐可起身了?”
丫鬟见此眼眶一红,低着头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郑夫人此时方才看清,自己这会子还躺在女儿闺房的软榻上,顿时犹如五雷轰顶,脸色变得煞白。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大丫鬟厉声问道:“小姐呢?小姐……怎么样了?”
说到最后,郑夫人自己也知道了结果,可仍旧不甘心地含着泪望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大丫鬟。
郑夫人见此差点再次昏厥过去,好在那丫鬟及时上前扶住郑夫人,悲切地劝道:“夫人可要挺住,小姐,如今还需要您主持。”
闻听此言,郑夫人再也忍不住地哀号悲泣起来,吓得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一个个低头站着大气儿也不敢出。
安阳伯夫人的弟弟郑宜安正在此时赶回了府中,如今内院外宅都得了消息,各项事宜也都有条不紊地准备了起来。
老管家见郑宜安回来,也顾不得其他,急忙上前恭声问道:“老爷可回来了,您看小姐的灵堂安置在哪儿?身后事又依怎样个章程?夫人如今……老奴也只能等着老爷回来做决定,不敢擅自做主,可该准备的,老奴已让人准备齐全。”
郑宜安听老管家说出“灵堂”二字,仍旧不肯相信自己疼爱了十多年的爱女,会这般年纪轻轻地就香消玉殒!
摇了摇头,郑宜安呲目欲裂地暴喝道:“胡说什么!什么灵堂?什么身后事!小姐不好好儿的在房里吗?”说完一把挥开老管家,大步流星地朝着内院儿而去。
尚未靠近郑箐儿的院子,便见到女儿院子里站满了丫鬟婆子,郑宜安脚步一顿,紧接着郑夫人痛哭悲泣的声音也远远传了过来……
郑宜安也是脚下一个踉跄,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形,咬紧了牙槽,红着眼睛大步跨进了院子。
见郑宜安进来,丫鬟婆子们松了口气的同时,那些个被分来看守院子的仆妇,一个个心都高高悬起,冷汗再次淌了下来!
郑宜安此时却是顾不得丫鬟婆子,大步流星的朝屋内走去,可怎么也没想到,脚还没迈进房门,郑夫人便得了消息扑了出来,一顿拳打脚踢,哭喊怒骂道:“你给我出去!出去!”
郑宜安连连闪避此时也是心中火起,怒喝道:“发什么疯!”说完目光朝郑夫人身后几个丫鬟身上一扫,冷冷地呵斥道:“还不快将夫人扶进去歇着!”
郑夫人却是一下子坐倒在了青石地上,指着郑宜安,仰天哭喊道:“若不是你惦记上顾家的兵权,箐儿又怎会走到这一步!你还我女儿命来,还我女儿命来!”
郑宜安一听这话儿,心中也是一虚,紧接着却是越发恼火,瞪着郑夫人怒喝道:“你这内宅妇人懂什么,就在这里胡说八道!箐儿难道不是我女儿?箐儿又哪里懂得那些?不让箐儿嫁给远哥儿的不是你吗?你还有脸在这儿哭了!”
郑宜安越说越气,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作势便要动手教训郑夫人,郑夫人几个大丫鬟吓得不轻,却也急忙拦在郑夫人身前,劝道:“老爷息怒,夫人也是太过伤心难过,还望老爷体谅体谅夫人!”
另一个丫鬟亦是急忙一边儿扶起郑夫人,一边儿劝道:“地上凉,夫人快起来。老爷还是快去看看小姐吧!夫人刚刚晕倒了,这会子怕是神智都不太清醒,老爷又何必与夫人计较?”
四二三 打算()
不管郑宜安夫妻俩怎样相互埋怨,到底不忍让女儿死后再受什么委屈,吵过吼过哭过闹过之后,还是冷静地坐了下来,商量着给郑箐儿治丧的事儿。
郑夫人想了许久,终是忍不住挥退丫鬟,带着一丝忐忑地问道:“老爷,箐儿可是为了……你说,咱们去求了姐姐,让箐儿入了顾家祖坟怎样?”
郑夫人说完急忙解释道:“若是咱们箐儿能入郑家祖坟,我自是不会说这话儿,可族里能答应吗?”
郑夫人见郑宜安不说话,越发的焦急,忍不住挪了挪身子朝郑宜安靠近了些,急声儿道:“老爷也瞧见了,箐儿的心愿不就是嫁给远哥儿吗?若非出这么些事儿,他俩原也是要成亲的。”
郑宜安听到这儿冷笑一声儿,咬牙扫了郑夫人一眼,咧嘴嘴道:“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当初将箐儿死拉活拽的从安阳伯府弄回来的是谁?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说完想了想还补充道:“不想丢脸,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去!”
不管怎样,顾远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亲外甥,是他唯一的亲姐姐,唯一的孩子!
对顾远,郑宜安心底还是很疼爱的。谋算安阳伯遗留的兵权,那是因为郑宜安料准了那兵权,怎样也落不到顾远身上,他自然是要争取的。
虽然之前因为太医说顾远的伤势可能永远好不了,他舍不得女儿嫁过去受苦,默认了郑夫人的做法,可也没打算要这样害了顾远!
郑宜安的话,令郑夫人顿时不满起来,板着脸,抿紧了嘴瞪着郑宜安,怒道:“难道你就要看着咱们箐儿成为孤魂野鬼不成?”
说着郑夫人的眼泪便一颗颗地往下掉,却眼也不眨地盯着郑宜安,显然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而此时,郑府上下雪白一片,郑箐儿去世的消息也已经送往各处,不仅郑宜安同僚知交,郑夫人闺中好友,便是景芝与洛娉妍,也都收到了消息。二人具是震惊不已,尤其是洛娉妍,更是惶恐不安,觉得心跌落到了谷底……
自然,安阳伯夫人也没有被落下,郑箐儿贴身大丫鬟如意亲自来的安阳伯府报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