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得功能在奉天殿侍奉又岂是一般人?如何能看不出蹊跷之处?但见洛娉妍虽面露焦急,却并无其他异色,不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去得罪洛镇源与这将来的锦乡侯世子妃。
捏了捏袖笼里揣着的两个荷包,孙得功微微点了点头,面儿上复露出笑意,轻声宽慰洛镇源两句后,方才笑着告辞。
谁也没有注意到孙得功离去后,洛妙姝便不管不顾地立时回了芙蓉居,将自己锁在了房内。
虽然能摔能砸的东西,如今洛妙姝是一概不敢乱动,但仍忍不住将刚刚绣好的绣品,绞成了条!还有那些个这些日子练习的画作,撕了个粉碎!
周氏一路追来,却被关在了门外,想要大声儿叫门,却又害怕引起旁人注意,一时间愁眉不展,严姑姑却走了过来。
严姑姑淡淡地朝周氏一礼,便扬声道:“二小姐,请您开门。”严姑姑的声音冰冷而刻板,吓得屋内洛妙姝一哆嗦,立时回了神。
洛妙姝赶紧将扯乱的东西都归置好,又理了理衣衫发髻,方才缓缓开了门,堆起勉强的笑意,先朝周氏屈膝一礼,随后起身笑问道:“不知姑姑寻我何事?”
严姑姑却并不作答,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抬步进了屋子,洛妙姝心中一紧赶紧跟了进去。
周氏见洛妙姝那神情,心中一痛红了眼眶,却到底没有说什么,也疾步追了进去。
好在洛妙姝开门前,已经将绞烂的绣品撕烂的画作藏了起来,严姑姑也只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儿,便淡淡地点头道:“既然夫人找二小姐,那二小姐便好好儿陪陪夫人,这也是孝道。”说完严姑姑便扬长而去,只留下周氏母女。
洛妙姝顿时垮了肩膀,没好气地瞪了周氏一眼,皱眉问道:“母亲寻我有事儿?”
周氏也跟着松了口气,叹道:“我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看你脸色不对,怕你闯出祸事赶紧过来看看。”
洛妙姝闻言冷冷一笑,淡淡地问道:“母亲这话什么意思?好像我经常闯祸似得!我知道,你不就是还在怪我那年元宵节与洛娉妍争吵吗?可你没瞧见是她先动手打我的?”
洛妙姝想起当初的事儿就气得肝儿疼,遂说了一句便扭开脸也不愿再提,周氏闻言湿了眼眶,望着洛妙姝,轻声问道:“姝儿可是在怨为娘?”
洛妙姝一愣,瘪了瘪嘴,不屑地道:“我能怨母亲什么?不过是我自己没本事,勾搭不上世子爷罢了!”
说起这个,洛妙姝不由便想起当年周氏哄她说,安阳伯世子年岁比自己大了太多,等自己成年安阳伯世子早已成亲……
更是猛然想到如今安阳伯去世,世子便要守孝,洛妙姝心下不由一喜,更是想到锦乡侯世子据说与安阳伯世子很是交好,嘴角便不由自主地高高翘了起来。
回头看向周氏,洛妙姝抿嘴笑道:“母亲不必多虑,女儿自有主张。”说完见周氏一脸担忧的模样,不由皱眉道:“你且放心,我如今不会对她怎样,,且由着她得意两日!”
周氏如今一看就洛妙姝这神情便吓得不轻,急忙劝道:“姝儿可莫要再生事端,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嫁出去,为娘自会为你挑门好亲事。”说完周氏更是将那日哲老夫人说她的话搬了出来。
然而洛妙姝又岂能听得进去?皱眉挥了挥手道:“母亲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我还要练女红字画,忙着呢!”
见洛妙姝如此神情,周氏到了嘴边儿的话不由噎在了嗓子眼,张了张嘴怎么也吐不出来。
无论怎样,洛妙姝的情绪好歹是平复了下来,却不知躺在客院儿床上的沈琨,此时却是双眼含泪地望着洛继宗。
洛继宗见了心下不忍劝道:“琨哥儿看开些,各人有各人缘分,说不得就是你的缘分没到而已。何必……”
洛继宗说到这儿顿了顿,犹豫片刻压着声儿道:“再说你这心思,不说小舅舅与我父亲尚且不知,知道了也不一定能依你,就是我姐姐,也不一定能点头不是?”
谁知沈琨却只抓着洛继宗的手,摇头问道:“表姐当真要嫁给那锦乡侯世子?定是上次藏龙寺一游,被那锦乡侯世子窥视了去!我……”沈琨说到这儿哽咽着说不下去,好半晌才哭道:“我好恨!”
洛继宗吓了一跳,赶紧捂了他的嘴道:“你小声儿点,若传了出去没得坏了我姐名声,你可是想要害死我姐?”
沈琨闻言愣愣地望着洛继宗,面如死灰地摇了摇头,谁知洛继宗刚刚松开手,沈琨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洛继宗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时,洛镇源恰好送走了孙得功一行,匆匆领着大夫赶了过来。
见沈琨已经转醒,洛镇源也是松了口气,随即却是紧锁起眉头,望着痛哭流涕的沈琨不知说什么才好。
大夫替沈琨把脉后,抚须笑道:“这位少爷并无大碍,应是受了什么惊吓或是刺激,一时间郁结于心导致气息不畅,故而昏厥,老朽给开张疏肝理气的方子,用上两剂便也无碍了。”
洛镇源此时不好多说什么,沉着脸点了点头,安抚道:“琨哥儿好生歇息,莫要多想,继宗就在这儿陪着琨哥儿哪儿也别去。”说完方才随着大夫走了出去。
沈琨大哭过后,忽然听闻洛镇源之言,顿觉尴尬无比,挣扎着起身就要告辞离去。
洛继宗怎敢让他此时离府?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谁能负责!赶紧劝道:“琨哥儿,你这样让我父亲与姐姐怎么安心?再说了这桩婚事是圣上赐的,又岂是你我能更改的?”
说到这儿,见沈琨再次掉下泪来,不由皱眉低喝道:“你究竟想要怎样?我们府里也不安生,姐姐管着家本就步步维艰。若有心人将今儿的事儿传出去,对我姐姐会是怎样的影响,你当真没想过?”
沈琨茫然地抬头无神地望着洛继宗,却并不说话……
洛继宗一时气急,抓起沈琨的领子,摇晃道:“难道你想要害死我姐姐吗?那锦乡侯府是什么地方,锦乡侯世子又是什么人?若被锦乡侯府的人知道了,我姐姐将来别说好日子,能有安生日子吗?锦乡侯世子还能对我姐姐好吗?”
沈琨浑身一震,望着洛继宗看了半晌,渐渐低下了头深吸口气,了无生气地小声儿道:“你放心,我不会胡言乱语,也不会害了表姐,一会子喝过药我便回去了。”说完又补充道:“往后……就说我,我只是……”
说到最后,沈琨也没说出往后什么,他只是什么,但洛继宗却松了口气,拍着沈琨的肩膀,道:“其实你与我姐姐不过见过两三次面而已,连话也没说上几句,何苦呢?”
沈琨靠在床柱上,低头呆呆地坐了许久,才轻声道:“我们府上也有姐妹,可只有表姐……我到现在还记得在考场里吃的姜丝肉馅儿饼的味道,咬在嘴里是香的,吃进肚里是暖的……”
沈琨说着说着,眼中不由露出追忆之色,令洛继宗再次皱紧了眉头,却并没有打断他。
四六一 心疼()
沈琨悄悄地离开了洛府,除了洛镇源有着淡淡地担忧,便只剩下红螺与洛继宗不同程度的松了口气。就连洛娉妍也是事后才知晓的。
然而,夜幕降临前,从惠宁长公主府驶来的马车,却引起了洛府所有人的注意。
洛娉妍带着英儿蕾儿亲自迎了出去,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崔嬷嬷一身蓝绸褂,穿着浅葛色襦裙,只梳了个最为简单的圆髻,却插着支松鹤长寿的金簪。
守着洛府二门的俩婆子眼中便露出了羡慕之色,暗叹:都是给人做下人的,这位哪里像下人?瞧这通身的气派,说是那家的老夫人,怕也有人相信。
尤其是见崔嬷嬷扶着小丫鬟的手上,露出一对碧绿莹润的镯子,更是满脸堆笑的就要迎上去。
谁知洛娉妍却先她俩一步,迎了上来。崔嬷嬷顿时笑得见眉不见眼地道:“怎敢当洛小姐亲迎,真是老奴的罪过。”
洛娉妍对崔嬷嬷打第一次见面便有着深深地好感,闻言笑道:“嬷嬷快别这么说,您是长公主殿下身边儿的老人,这几年对娉妍又很是照顾,娉妍不过是在这儿站了一会儿子,您那里就当不得了?”
说着洛娉妍上前亲自扶着崔嬷嬷的胳膊朝里走,边走边问道:“嬷嬷此来是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崔嬷嬷笑眯了眼儿,看了洛娉妍一眼,暧昧地笑道:“那里是殿下有什么吩咐,是咱们世子爷放心不下洛小姐,硬是要殿下答应,送老奴过来。老奴也只好过来偏洛小姐几日吃食了。”
洛娉妍闻言红了脸,微低着头,嗔道:“嬷嬷也来打趣儿娉妍!”说完顿了顿方才小声儿问道:“不知,世子他……他可是有什么交代?”
崔嬷嬷见洛娉妍那粉面含羞的模样,笑得越发慈和,摇头道:“世子倒是没什么交代,只是听说洛小姐在筹备给身边儿人的婚礼,便硬要老奴过来帮着看看。”
说着崔嬷嬷故意叹了口气道:“老奴也说了,洛小姐身边儿的红螺就是极好的,偏世子说她没经历过什么婚嫁之事,怕洛小姐到时手忙脚乱的。”
说到这儿崔嬷嬷望着洛娉妍快要埋进胸口的脸,不由笑出了声儿来,满带戏谑地道:“可见咱们世子是真心疼洛小姐,将来你们可要好好儿过日子,殿下也就放心了。”
洛娉妍扶着崔嬷嬷低头走了半晌,眼见快到翠庭轩,才轻声儿道:“夕月是娉妍母亲身边儿的人,又跟在娉妍身边儿多年,即可说是伴着娉妍长大,也可算是看着娉妍长大,如今嫁人,娉妍便想给她个体面,还望嬷嬷多费心指点娉妍。”
崔嬷嬷笑着拍了拍洛娉妍的手,正欲说话,红螺便带着翠庭轩里所有人迎了出来,笑道:“先听说嬷嬷要来住些日子,奴婢还不敢相信,可算是将嬷嬷等来了,奴婢这心也落到了肚子里。”
崔嬷嬷含笑与红螺寒暄两句,众人将她迎进了翠庭轩,这是崔嬷嬷第一次来翠庭轩,看着里边儿花木扶疏,崔嬷嬷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进了正房,里面儿的摆设虽是清爽简洁为主,却不失庄重典雅,崔嬷嬷再次点了点头,笑道:“可见洛小姐是个心思巧妙的,这屋子布置得很好,便是殿下见了也是会喜欢的。”
几人正说笑着,浅语已经领着跟崔嬷嬷过来的两个小丫鬟,将行礼搬了进来。
东西不多就一只箱子与一个包袱,洛娉妍见此知道崔嬷嬷果真是要长住的。不敢怠慢,亲自吩咐将东边儿几间厢房打开给崔嬷嬷暂住,崔嬷嬷也不曾拒绝,很是高兴能离洛娉妍近些。
但洛娉妍没想到,崔嬷嬷却命小丫鬟将那只箱子抬进了洛娉妍的正房,笑道:“这是殿下给洛小姐的添妆,说是只当洛小姐是咱们县主闺蜜,往后却是能了。”
说着崔嬷嬷取出钥匙,将箱子打开,里面没有旁的东西,一对近两尺高的红珊瑚却格外显眼。
洛娉妍先是听崔嬷嬷之言羞得不行,而后却又被这对珊瑚的珍贵,惊得不行,想要婉拒,崔嬷嬷却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长者赐不可辞,这是殿下心疼洛小姐,也是殿下的一点子心意,洛小姐只管收下。”
说完崔嬷嬷看向红螺直接吩咐道:“红螺快给洛小姐收起来,这东西到时候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