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洛娉妍便怒了,一巴掌拍在桌面儿上,呵斥道:“胡说什么!”
景蕴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抓起洛娉妍的手,柔声问道:“手可打疼了?”说完仔细检查了一番洛娉妍的手,见掌心有些泛红,很是自然的揉了揉。
洛继宗见此无声地朝洛娉妍咧嘴笑了笑,急忙扭开了头。洛娉妍没好气地瞪了洛继宗一眼,却是舍不得瞪景蕴的。
一张脸不由得涨的通红,低着头使劲想要将手从景蕴手中抽出,谁知却怎么也抽不出。
正在洛娉妍心下着急,又羞又窘时,景蕴淡淡地道:“继宗这是夸我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但怎么断,总要有个章法,决不能将自己陷进去。尤其是不能损害了自己的名声。”
洛娉妍以为景蕴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下意识点了点头,谁知抬头看去,却发现景蕴正盯着洛继宗。
洛继宗闻言满脸严肃地望着景蕴,很是认真点了点头道:“谢姐夫教导,继宗明白了。”
景蕴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名声这东西,平日里瞧着没用,但有用的时候能够救命!积累起来尤其不容易,但若是想要毁掉,却是轻而易举,一朝一夕便可!”
洛继宗心神一震,望着洛娉妍陷入了深思,洛娉妍却是望着景蕴刀削似得侧颜,一颗心跟泡了水似得,软软地,暖暖的,连被景蕴握着的手也都忘记了。
至于后来景蕴又跟洛继宗说了什么,洛娉妍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满心满眼都是景蕴教导洛继宗的样子,若不是景蕴捏了捏她手心,怕是她还回不过神来。
回过神的洛娉妍,又羞又窘,急忙起身借口为二人准备酒菜,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谁知刚出门英儿便急慌慌地迎了上来,附耳道:“罗先生请奶奶过去一趟。”
洛娉妍闻言不由诧异地道:“早晌我过去师傅还好好儿的,这会子怎么突然来唤我,可说有什么事儿了?”
英儿摇了摇头,轻声道:“没听说问心斋有什么事儿”说完顿了顿补充道:“但刚才奴婢瞧着,先生好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具体什么事儿,却是不知。”
洛娉妍闻言一边儿朝外走,一边儿吩咐道:“让人给爷送些茶点进去,再去厨房让冷淘准备准备,一会儿我回来给爷做两道下酒菜。”
英儿急忙点头应下,谁知洛娉妍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想着景蕴正在教导洛继宗,这会子怕是不好让人前去打扰,尤其是景蕴教的那些东西……
这样一想,洛娉妍回过头,朝英儿吩咐道:“算了,茶点就不用送了,世子爱吃鱼,你去厨房瞧瞧舅舅送来的鲥鱼还有没有,让冷淘准备起来,一会儿我蒸鱼。还有我们前儿糟的凤爪还有没有,捞些出来。”
英儿心中虽有疑惑,却生来不是多嘴的性子,点了点头,叫来蕾儿和浅语跟洛娉妍去罗先生那边儿,自己则亲自去了厨房。
对于英儿的安排,洛娉妍很是满意,面儿上却并不多说什么,带着蕾儿跟浅语二人,急匆匆地到了问心斋,刚进院门便见罗先生穿着细麻短衣长裤,在药田里除草。
洛娉妍疾步上前,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穿的是曳雾绡双面绣花裙,便弯腰动起手来。
罗先生见此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轻斥道:“你这是帮忙呢?还是添乱?”说着直起身一边儿朝药田外走去,一边儿朝蕾儿与浅语斥责道:“你们奶奶胡来,你们也不劝阻着?有穿成这样下田的?”
洛娉妍被罗先生说的面色一红,急忙接过浅语递来的湿绢子,擦了擦手,挽住罗先生的胳膊,撒娇道:“古人不都说,师傅有其事,弟子服其劳吗?”
罗先生笑着摇了摇头,任由洛娉妍挽着她的胳膊进了屋子,待丫鬟奉了茶水点心,罗先生才轻声道:“为师知道你忙,原不想叫你来的,早上忘了告诉你,明儿是为师母亲的祭日,为师想着……”
话未说完,洛娉妍便肃了神色,抢道:“娉妍自然是要随师父同去的!”
说完生怕罗先生拒绝,急忙解释道:“不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待娉妍好,娉妍知道,说是师徒,但在娉妍心里,与师父却是如同母女,娉妍没有不去的道理。”
罗先生望着振振有词的洛娉妍,眼角突然有些湿润了,好半晌才红着眼眶点头道:“为师叫你来,就是让你准备准备,明儿随为师一道去。”
说到这儿,罗先生抿了口茶,才忍着笑对不住点头的洛娉妍道:“为师的母亲葬在城外,此去路远,怕是明儿赶不回来,最快也得后日了,少不得一会儿好生跟瑾轩解释。”
洛娉妍说话前,完全没有想过罗先生的母亲葬在哪里,如今一听不由得愣了愣,望着罗先生眨了眨眼,急忙起身道:“那娉妍先回去收拾收拾,还得让爷去跟殿下说说才成。”
罗先生自是不会为难洛娉妍,见她这样儿,忍不住笑出声儿来,点头道:“自然是要好生与瑾轩说,也要跟惠宁长公主解释清楚,取得他们的同意与谅解才好。”
洛娉妍这会子哪儿还顾得上听罗先生说什么?满心都想着回去做什么好吃的,哄了景蕴答应她与罗先生同去,最好再让景蕴出面说服惠宁长公主。不由敷衍地点了点头,又急匆匆地带着蕾儿与浅语返回了枫溪院。
洛娉妍没有直接回屋,而是先去了厨房,冷淘早已将各色菜肉备下,洛娉妍略略扫了一遍定下菜谱,让英儿请来红螺一块儿帮忙。
六七五 送客()
在红螺冷淘,并英儿蕾儿浅语的帮助下,洛娉妍没多大一会儿,便准备了一桌子菜。
景蕴与洛继宗看着丫鬟们将彩烩牛腩,海参烩猪筋,清蒸鲥鱼,梨片拌果子狸,白切猪羊肉,剔骨糟凤爪,三鲜玉兰片,木瓜甲鱼丸子汤,一道道的送上来,都愣了眼。
谁知洛娉妍竟还亲自端了一碟子油酥花生米进来,笑道:“父亲说这个下酒味儿最好,爷尝尝可还合口味儿。”
景蕴看着满脸堆笑的洛娉妍,虽心下诧异,当着洛继宗跟一屋子丫鬟的面儿,却是不好多说什么。谁知洛娉妍见景蕴夹了一粒放在嘴里,便赶紧亲自挽了袖,给他斟满了酒。
景蕴忍不住轻咳一声儿,笑道:“妍儿今儿这是怎么了?”说着用素银螺纹雕花箸,指了指桌上的碟子。
洛继宗此时也是刚刚回过神,望着洛娉妍满是好奇地问道:“姐姐不是从来都说,饭菜在精不在多,够吃就好吗?怎地今儿做了这许多菜,咱们可吃不了。”
浅语与蕾儿是知道缘故的,见此忍不住低下头忍笑,肩膀却是不由自主地一抖一抖的,引起了景蕴与洛继宗的注意。
景蕴自然不会去问丫鬟什么,但洛继宗却没那么些顾及,张口便朝蕾儿问道:“蕾儿在笑什么?可是知道什么,说出来爷跟姐夫也高兴高兴。”
蕾儿一惊,下意识地朝洛娉妍望去,见洛娉妍正板着脸瞪着自己,急忙屈膝一礼,摇头道:“没什么。”
蕾儿的声音极小,洛继宗与景蕴却都听清了,见洛继宗明显不相信,还要再问,景蕴挑了挑眉淡淡地打断道:“行了,都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们伺候。”
蕾儿顿时如蒙大赦,心虚地朝洛娉妍扫了眼,急忙跟着英儿等人一块儿退了出去。
直到这时,景蕴才搁下碗箸,拉了洛娉妍的手,在身边儿坐下,对洛继宗道:“你姐姐心疼你难得来一趟,特地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你,别不知足。”
说完亲自给洛娉妍夹了一块鲥鱼腹部的嫩肉,搁在洛娉妍的碗中,压着声儿道:“有什么话,咱们回头再说。”
洛娉妍也知道自己做的太过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急忙为景蕴与洛继宗布菜添酒,来掩饰心虚。
洛继宗也明白过来,于是不再多话,景蕴倒是不以为意,一边儿享受着洛娉妍的温柔小意,一边儿状似无意地跟洛继宗说起他年幼时的一些看似有趣儿的事。
洛继宗的神色却是渐渐严肃起来,时不时地点点头,很是用心地听景蕴讲述,偶尔也会提一些问题。
二人说话,洛娉妍是从不插嘴的,只在一旁时不时地添酒布菜,很快一壶梨花白见了底,洛娉妍本要再去添酒,却被景蕴拦了下来,轻声道:“今儿就到这儿了。”
说完景蕴看向洛继宗,淡淡地道:“回去记住盯紧了那边儿,若周府要闹腾便由着他们闹腾,这白字黑字的婚约,不是咱们逼着他写的,庚帖也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洛继宗点了点头,神色很是严肃,哪有半点儿与洛娉妍说话时的嬉皮笑脸?
洛娉妍见此想要调节一下气氛,景蕴却朝她摆了摆手道:“别总拿他当小孩子,快成亲的人了,你总不能护他一辈子,他如今这样儿,都是你往日里将他护得太好。”
洛娉妍一愣,觉得很是冤枉,重生之前不说,重生之后自己也从未怎么护着洛继宗,大多数时候都是让他自己做决定和选择。
景蕴见她那样儿,便知道她心中不服,淡笑道:“有的事儿不是可以随便去经历的,有的经历也不是随时能遇上的,如今他遇上了,就该放手让他去做,去学,去尝试,便是输了也不打紧。”
洛娉妍抿了抿嘴,知道景蕴说的是洛妙姝的嫁妆,不由得嗔道:“继宗是要读书的,哪儿有功夫去摆弄那些。”
景蕴挑了挑眉,斜睨了洛继宗一眼,才淡淡地道:“不过是两间铺子,一座庄子,连这点子小事儿都摆不平,只怕将来在官场上前途也有限得很。”
洛娉妍见景蕴将话说成这样,不由得抿了抿嘴,洛继宗却是点头道:“方才姐夫已经跟我说了,姐姐想要将洛妙姝手里的两间铺子一座庄子抢给我,这事儿姐姐不如让我自己出手。”
洛娉妍闻言瞪了洛继宗一眼,没好气地道:“就你这样,成日里忙着读书,自己两间铺子还看不好,庄子也是我在帮你打理,你还指望着能从洛妙姝手里抢过庄子铺子?”
被洛娉妍这样一说,洛继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景蕴却是轻声道:“正因为继宗没有经验,才要他亲自去动手。妍儿不妨让他去试试。”
洛继宗急忙点头道:“虽然庄子铺子都是姐姐在帮我打理,可我也有认真看过账册的,姐姐便让我试试看,若是不行我再来向姐夫跟姐姐求教。”
洛娉妍心中还是有些犹豫,倒不是舍不得那两间铺子,而是不愿意让洛妙姝的日子好过,更怕洛继宗手脚不干净留下痕迹,往后被人说道,甚至会成为晋升的污点。
景蕴自然明白洛娉妍的顾虑,拍了拍洛娉妍的手,轻笑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景蕴说定了,洛娉妍又岂能死拧着不放?不由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勉强点了点头,便听景蕴交代道:“你记住了,名声这东西积攒不容易,毁起来却轻而易举。所以不动则以,动手就要干净利索。”
洛继宗急忙点了点头道:“这事儿也不急,如今她还没出嫁呢,总得等到她出了门子在动手,到时我理个章程给姐姐姐夫瞧瞧,若是可行我再动手。再说不是要给她留下座宅子吗?”
景蕴闻言嗤笑道:“别掉以轻心,回头折了夫人又折兵,可别怪我跟你姐姐没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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