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到了前厅,惠逸也不曾提及傅然一个字,让人给傅严岳夫妇看了座上了茶,却不曾理会傅然兄妹。
傅然与傅芷安并不计较这样的冷待,分立于傅严岳与柳氏身后,如男女侍从一般。
惠逸落座后,吩咐下人:“贵客来了,让苏姨娘来招呼贵客。”
傅严岳刚揭开茶碗盖,听到这话,便将碗盖丢了回去,发出清脆的不满声,“左相大人这是要逐客?”
惠逸自是听出了傅严岳一口一个左相大人时语气里的疏离与嘲讽,心中不快,面上不显,“宗南这是何意?”
“你让一个姨娘来招呼我们,不是逐客是什么?我是个粗人,受点委屈没什么,我家夫人可受不得这样的委屈。”原本,傅家人对苏氏并没有什么印象,但得知惠袅袅这些年的遭遇与苏氏脱不了干系之后,便已经将她列在了该算账的人的名单里。
惠逸总觉得傅严岳这话是在暗讽当年之事,却又觉得自己必然是多想了,傅家人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机,素来不是直来直去?就如一见面时说的那样?
正要解释,便被傅严岳拦了话,“除了袅袅,谁也不用叫了。整个惠府,我们想见的,也只有袅袅罢了。”
他瞟了一眼傅然,先前的复杂心情,到现在成了心疼。
惠逸拿余光去看柳氏,只见她低头垂眸,安静地坐在那里,如无风静立的柳条,让人想去拨弄一番。忽然间想到傅灵瑶,想到惠袅袅。
她们安静的时候,均是一个模样,一看便知是高门大宅里出来的女子。她们的美与苏氏的美不同,与他那个外室的美也不同。
不知不觉中,用余光看变成了直视。
傅严岳重重地咳了两声。
在他的面前就这么打量他的发妻,真是后悔当初同意让傅灵瑶嫁给这样的一个人!
惠逸却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感慨道:“弟妹与灵瑶有些相像,看到她,让我想望到了灵瑶。当年我做错了事,将她娶回来,本是想好好地照料她一生,却不想,即便嫁给了我,她也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不许我踏进瑾灵院半步,我只能在院门外悄悄地看她。这些年日夜思念,是以才会看弟妹出了神。”
情深不寿的模样,差点没把傅严岳的隔夜饭给恶心出来。
惠逸不在意傅严岳会不会觉得恶心,当年的事情,得好处的总是他,傅家吃了哑巴亏至今也没能拿他怎么样,倒是他已经成了一朝左相,两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些年他没有少摆出对亡妻深情,整个京城随便打听一下都能知道他是怎样深情的一个人,要不然,他那外室也不至于不计名分死心塌地跟着他。
在他看来,女人素来是好骗的,不过是几句深情的话便能把她感动得情绪激荡。尤其是美丽的女人,最怕的便是红颜不再时的薄幸。
不过,他没有想到,当年的事情,在座的无不知晓。为的就是让傅家的儿女多些对人的防范之心,不再有那样的遭遇!
傅严岳恼怒地瞪他,傅然觉得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傅芷安被惊呆了,怔忡地张着嘴,忘了反应。
惠逸的神色间有些得意,相隔十几年的初见,总算是让傅严岳吃了一次憋。
失算的是,娇羞的美人眉目传情没有等到,却等到
柳氏掩唇轻笑,没有理会惠逸,只偏头看向傅严岳,“夫君,妾记得姐姐当年是早产,那苏姓的姨娘是足月产,却只比姐姐晚了几天。可是真的?还是妾记错了?”
傅严岳点头,狠瞪了惠逸一眼,“是真的。”
柳氏颔首,“原来这般也能叫深情,倒是深情这个词偏袒了你们男人了。”
“夫人莫要误会,这般小人行径的事情,我怎么会做?”心中郁气散开,笑着看了惠逸一眼,“左相大人,你说是不是?”
惠逸变了脸,接“是”也不是,接“不是”也不是。微微眯了眯眼,若是以前,傅严岳被他这样刺激,是会当场发作动手的十六年,傅家的人变了?
余光看到惠袅袅正款步行到了门口,笑道:“袅袅快来,见过你舅舅舅母。”
惠袅袅抬眼看去,那端坐在檀木雕花太师椅上的两人也正将视线投向她。
看到柳氏,她并不吃惊,那温婉的眉眼与傅灵瑶有两三分相似,气质亦有那么一点相似,不过,较傅灵瑶更水更柔些。
看到傅严岳,却是着实吃了一惊,只是直着脊背坐在那里,便能看出他身形魁梧,面容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北境的风沙与霜寒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的影子,古铜色的肌肤散发着北地的天地之气。
目光再转向柳氏时,惠袅袅扬唇笑了,这是要将娇妻护得多严实,才能让她看不出在北地生活过十几年?
看向他们身后站着的傅芷安与傅然时,眸光顿了一顿。
傅芷安换了女儿装,静静站立的时候,纤细的身形自然烘显了她女儿家的柔态。
傅然今日的装扮
一面思量着,一面屈膝向他们行了礼。
柳氏看着她的眼睛都要放出光来,“瞧,这才是女儿家该有的姿态,芷安,你什么时候才能如你姐姐这般?”如娇似嗔的语气,一点也不难听出她对傅芷安的宠溺和无奈。
傅芷安朝她吐了吐舌,“娘,这里还有外人在呢,你也不给女儿留点面子?要不我们叫了表姐去偏厅里说?”
柳氏点头答应。
两女说话间,傅然已经走到了惠袅袅面前,“袅袅,我是傅然,你的哥哥。”
惠袅袅疑惑了看了他一眼,转眼看到惠逸震惊的神色时,便明白了什么,笑道:“若不是芸姑告诉我,我还不会知道自己有个哥哥。”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这等于在告诉傅然,这十几年,惠家就没有人提起过他,所以,不要因为惠逸没有认出他或是问及他而难过。
好在傅然在先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再听到这话,只是漠然地扯了扯唇。
傅严岳道:“你们几个都去偏厅去,把这里留给我和左相大人。”
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再将傅然留在这里与父亲相认的必要了。
惠逸回过神来,问傅严岳,“刚才这个少年,他是谁?”
傅严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傅然,袅袅的双生哥哥。”
惠逸怒道:“我的儿子!为什么他姓傅?!”
傅严岳冷笑,无不嘲讽,“他姓傅快十六年了,你如今才知道?”
傅然四人正走到偏厅门口,听到这话,不由得顿住步子看了惠逸一眼。
知道真相的惠逸关心的不是傅然这十几年的事情,而是他为什么姓傅
原本以为之前已经够伤人了,没想到还有更伤人的。
三女的目光落到傅然的身上。
柳氏担忧地唤了他一声他的字,“子痕。”
傅然回转目光,“舅母勿要担心,子痕懂得。”
但凡有真心,傅家不会把惠逸恨入骨髓。
但凡有一点挂念,不求他如傅家人对袅袅一般设法打听她的处境,可在傅严岳提到惠袅袅的时候,他也该问一问自己儿子这十几年的情况,是否有一同前来。
但凡有一点父子之情,在知晓傅然的身份之后,应该会是打量他过得好不好,姓氏之事,皆是后谈。
他与惠袅袅初见的时候,便是如此,两人相互打量了许久,都想从对方的外貌神色上看出这些年的经历。
第六十二章()
傅芷安、傅然与惠袅袅早就见过的;这会便将她让给了柳氏,兄妹两人贴着花厅的门边偷听起正厅里两人的谈话来。
柳氏看了他们一眼;由着他们去了,倒是拉着惠袅袅问了许多这些年的事情。
有些问题,傅然不好问的;她这个做舅母的来问。声音低低的,轻盈悦耳,如在耳边留过的清浅的溪水。
别的惠袅袅倒答得利落;问到癸水的事情上
惠袅袅这才想起来;原主十四岁的时候是有过初潮的。可后来;便再没有过了。
自己过来几个月,亦没有来过癸水。
原主不懂那事;当时吓了一跳;可怕芸姑知道她流血了担心,便没有告诉她;观察了一天之后,发现没再流血了,便忘了这事
是以,原主来过初潮的事情,连芸姑也不知道。
柳氏看惠袅袅的神色,便知这里面有不当的地方了;拍了拍她的手;“芸姑可知道?”
惠袅袅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凑到柳氏的耳边,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
柳氏微微点头,“我知道了,你如今这般身子,当真是不宜嫁人的,待到搬去大将军府,养好了身子再说。”
惠袅袅惊讶抬头,却见她浅笑着看着自己,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眨了眨。
惠袅袅笑了起来,领了其中的深意,亦机灵地眨眼回复她。脸上微微泛了红。
柳氏越发地觉得惠袅袅得她的心了,再看和傅然一块贴着门偷听的傅芷安,宠溺而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日日盯着她,也不能把她教得如你一般,反倒是嫌弃我这个做娘的管得太多,提了包袱便从家里跑了出去,这几个月没少叫我们担心。难道,这性子当真是如娘胎里带出来的?”
“芷安这性子,难得的率真朴实,不娇柔不造作。”
柳氏笑出声来,“你们都夸她好,就我觉得她不像个姑娘家。也罢,有了你,我就把她当儿子了罢。”
惠袅袅忍俊不禁。
傅芷安听得提她,转过脸来,对着两人吐了吐舌头,“我就知道娘会在我背后说我不是。这不叫我都听见了?”
说着转过身朝她们走来,“索性我原本就不爱当女儿家,要不然,还止不住要怎么伤心呢。”
可她的脸上笑意盈盈,分明是终于达成所愿的开怀。
柳氏嗔她,“你这皮猴,当我不知道你一心想让我不管你,不让你学那些女儿家都会的事情。”
傅芷安“嗷”地一声叫了出来,倒在柳氏怀里,“好娘亲,那些女红琴棋我当真学不会,默几章兵法倒是难不倒我。”
三女悄悄说笑着,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傅然转过身来,神色复杂,“袅袅,怕是一时半会,都不能把你接去大将军府了。”
偏厅里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大将军府里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好了惠袅袅的院子,等着她搬过去,一起过年节。可看傅然的情况,前厅里的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这样的结果大家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有些遗憾。
正厅里谈话的两人不欢而散,傅严岳一行人告辞,惠逸神色间隐有得意,为表地主之仪笑着将人送至府外。
柳氏忽地浅笑着看向惠袅袅:“袅袅可愿意帮舅母一个忙?”
这是当着惠逸的面问的。还不等惠袅袅回答,惠逸已经开口问道:“不知是何事?惠某可否代劳?”
众人:“”
傅严岳呵笑一声,“我家夫人需要晚辈帮忙,左相大人愿意帮忙?如此甚好。”
惠逸顿时变了脸。傅家人当真会笑里藏刀棉里藏针了。
傅芷安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姐姐,娘只是嫌我烦,成天想着去京城里好好逛逛。她又不爱出府,便想让你代劳了。还有哥哥。我们三个一起去。”
惠逸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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