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厉厉“嗷嗷”乱叫,才停了下来。
惠袅袅偏头问傅芷安,“你说,为什么宫里的侍卫和御医都能在宫外娶妻生子,女官却必须要如宫人一般老死宫中?”
厉厉闻言,停了乱叫声,认真地道:“千秋说得对,这确实不合理。”
惠袅袅不理他,只看着傅芷安。
傅芷安想了想,“我猜,一定是宫里女人太多了,怕那些嫁人的女人把外男带进来。”
她以拳击掌,仿若大悟一般,“对!一定是这样的!就如同军营里那些大老爷们不能把女人带进军营里一样,会扰了秩序。”
惠袅袅失笑出声,“难道那些侍卫不是男人?给后宫贵人们请脉的御医不是男人?”
说话间,一个穿着御医服饰的男子,提着出诊箱于顿在她们面前,转过脸来,神色古怪地看着这两个女子,显然是听到了惠袅袅的话。
傅芷安秉承着要护好自己的小姐姐的信念,一叉腰,挡在发惠袅袅面前,对着年轻俊秀的御医凶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你小祖宗这么淑女的样子吗?”
俊秀御医显然受到了惊吓,看怪物一般的看了傅芷安一眼,转过头去,复又看转过头来看怪物一般的看了她一眼,终是收回目光,快步离去,如同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一般。
傅芷安疑惑了,“姐姐,他为什么要跑这么快?我又没说要打他”
惠袅袅哑然失笑,“大概,他是觉得你这个小祖宗,貌若天仙,不可直视。”
傅芷安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好意思起来,“真的吗?他真的是觉得我貌若天仙吗?”
惠袅袅:“”
*
皇宫里,并没有因为瑾灵院被烧的事情而取消宫宴。得到消息的皇后匆匆赶到御书房去见皇帝,担心大将军府的人因为惠袅袅的死而在宫宴上闹事。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没有答应,“让他们回来,是皇后的提议,你说他们必会感念朕不计前嫌,召他们回京的恩泽,不会再如十几年前那般胡闹。怎么?他们才回来这么几天,你就怕了?宫宴之事,几日前便传了旨意,朕做为一国之君,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皇后暗自磨牙,哪里想到惠逸后宅里有那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可看皇帝的模样,她再劝下去,恐怕会恰得其反,只得悻悻作罢。
皇帝看着皇后的躬身不甘的模样,眸子微微眯了眯,她今日着的是一件暗红的夹袄,身下是一条底色更暗的长裙,上面有月白色的丝线绣成的牡丹竞春。老实说,即便有这牡丹竞春,她这样的穿着依然显得有些老气,比不得刚进宫那会鲜艳,而她现在的模样,也比当年少了鲜活,他自认,待她不薄在她在门口住将要转身的时候叫住她。
皇后以为皇帝改了主意,心中一喜,立时回转身来看向皇帝。
皇帝的面上,喜怒不显。语气不轻不重地道:“遇此一事,大将军府必然心中有愤。你与大将军府之人感情甚笃,在他们脾气上头的时候,你定要好好地安抚一番,他们看在你的份上,也必然不会太过分。”
皇后:“妾与他们已经十六年未见了”
“你前些日子不是数次召了平北将军夫人入宫吗?既是能相谈甚欢,想必感情也养回来了。”
“平北将军夫人性情温和,灵瑶夫人出事的时候,她尚未曾嫁入大将军府。因着当年灵瑶夫人在承恩侯府出的事,大将军府的人连妾都怪上了。与妾与承恩侯府断了往来”
皇后委屈陈情,皇帝却没有要和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摆了摆手,“这件事情,非你莫属。莫要推脱。好了,你早些回宫准备吧。多穿穿当年穿的那些样式颜色的衣裙,感情,也就慢慢地唤回来了。”
经久居于高位,不怒而威。
皇后只得暗自咬牙,应声而去。
皇帝放下朱笔,看着门口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泽从一侧的屋柱后走出来,“敢问圣上,虎符是否已经寻回?”
皇帝眯着眼看向宁泽,“你就这般笃定虎符失窃过?”
宁泽笑了笑,“圣上英明,一切不过是圣上有意纵之,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便可清枕侧,安天下。臣愚钝,但凭圣命差遣。”
皇帝:“”
过了好一会,吐出一口气来,“之舟啊之舟,你一向是聪明的,朕欣赏你的聪明,让朕觉得很舒心。可这一次,你操之过急了。”
宁泽不以为然,“圣上都要断了臣的姻缘,让臣如何不急?”
皇帝顿了一顿,哈哈大笑起来,“朕听闻那惠袅袅是个痴傻之儿,怎能得你上心至此?皇后曾和联提议,若是你与惠袅袅的婚事不成,便将景宁公主赐婚给你,成为朕的女婿,岂不更好?景宁也早就知道此事,朕看她也是欢喜的。”
宁泽眼中悄然闪过一道冷芒,想起惠府老太太寿辰之日,惠袅袅指证的三个要她命的人里,有一人便是景宁公主。
他摸了摸鼻子,勾着唇角,“景宁公主聪慧过人,臣偏喜欢傻的。傻的才可爱,如臣的母妃与妹妹一般,再不开心,也不过是明面上发发脾气,惩戒一下,不会去要人性命,毁人性福,谋人心上血。”
皇帝敛了笑,“你的心上血,是人还是物?”
宁泽拱手躬身,眉宇飞扬,“圣上圣明,如何会不知臣之心上血为何?”
皇帝看着他缓缓退去的身形,心想,自己似乎曾经也有过这般眉宇飞扬的时候
终是将压在众奏折最末的那封请旨退婚的奏折取来打开,批上了一个朱色的“准”字。
*
天色渐暗。英武殿里已经人声鼎沸。
惠袅袅主仆三人被安排到英武殿旁的偏殿。
偏殿墙上有一个小窗,正好可以看到正殿里的场景。
芸姑心里有些不安,在殿里来回地踱着步子。大抵是因为早先惠袅袅与她说了那番话的缘故,亦若是因为知道接下来在英武殿内会有不小的事情发生,担心大将军府之人性情急躁,一言不合在殿内闹将起来,一如十六年前那般。
惠袅袅听着她的踱步声,倒是听不清楚外面的细小的声音了,偏过头来看她,才看到她面上担忧的神色,微一思量,便道,“芸姑莫要担心,现在与当年不同了。若没有把握,外祖父与舅舅与不会答应这般做。”
芸姑停下步子看了惠袅袅一眼,道:“奴婢还是担心。若是他们再惹了圣怒,如十六年前那般该如何是好?又或者或者”
她终是害怕一语成谶,没有再说下去,复又踱起步子来。
惠袅袅的心情随着芸姑的话和她来回踱步的声音而有些不安,不过还是道:“如十六年前那般不过是将大家再贬去北境。我听着哥哥与芷安说北境百般好,舅舅也这般说,早就思量着若有机会能与他们同去。若真再被贬去北境,我们也一同去,也就不用惦记着回京了,在那般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才活得潇洒自在。”
芸姑被惠袅袅的一番话给怔住,终是停了步子,认真思量起来。
惠袅袅又道:“更何况,圣意难测,生气与不生气,全在一念之间。谁说他就一定会生气了?”
芸姑看了惠袅袅一会儿,吐出一口气,安下来心来,“我总还是担心这些,确实是多此一举了。北境也好,京城也罢,以后,总归是一家人在一起了,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惠袅袅扬唇笑了笑。
春兰急了起来,“不行的,你们去了北境那那京城里的人怎么办?”
惠袅袅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又想说宁泽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想就这件事再多说什么。
“小小姐只是说万一,又不是说一定。不引来圣怒,我们自然是一直待在京城的。”芸姑拉了春兰,“莫在这里说话了。那里隔了窗,怕是会被正殿的人发现。我与春兰去门口守着,若有人过来,好来得及藏身。”
第八十一章()
英武殿算得上是皇宫里较为朴素的宫殿了。靠墙的地方;还摆了一排兵器架,十八般武器;竟是齐全。
惠袅袅咂了咂舌,觉得皇帝为了给大将军府接风洗尘是用了心的,要不然;怎么会在殿里还摆上武器?
耳边传来厉厉的声音,“千秋,你打算怎么帮慕荷?”
惠袅袅想也没想;便答道:“很简单啊;找宁泽就是了。”
“咦?!”听不出他的声音是惊讶还是惊喜;“为什么不是找大将军府的人而是找那大笨蛋?”
“我和宁泽解除婚约之后,宁泽娶了她;把慕南烟那小丫头带出宫;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厉厉不说话了,空气里死一般的沉寂。
惠袅袅感觉他要从荷包里钻出来了;一掌拍在荷包上,“老老实实呆着别动,也别说话,最好把你的气息都掩了。这可是皇宫,里面有的是冤魂怨鬼,最爱吃你这种年岁久远又柔弱好欺的;还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小鬼。”
厉厉:“”想到前几次自己回来之后被众鬼追赶着要吃的经历;他还是待在荷包里;没有出来;也没有再说话。算了,还是等他们独处的时候再说吧
他扁着嘴,一脸委屈可怜地待在荷包里,全然没有了要与宁泽互扛的心,倒是思量起,是不是因为自己对惠袅袅的提议,让她误以为自己对慕荷是有情的呢?突然间,觉得心好痛啊咧?他的心不是已经在千年的岁月中化为尘埃,归于黄土,消散于风了么?
刚从后殿转入正殿的宁泽忽地停住脚步,一手捂胸。过了一会才缓过劲来,俊眉微敛,眉眼间带上了一丝疑惑。什么也没有发生,为什么突然会心痛?
惠袅袅趴在窗口往外看,她这里是背光之地,正殿之人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她。
英武殿正中有一片空地,两侧分列着桌案,主位上是一张两人位的大桌案,不用想便知是帝后的。
往下,便是各皇子王爷公侯们的位置。
皇帝皇子众多,自是不能让所有的皇子都来的。殿中有的是两个成年的已经封了王位的皇子。奇怪的是,没有太子。
惠袅袅自是不知太子此时因为鼻青脸肿得无法见人而在东宫里让宫人给他揉跌打药
她继续打量着正殿里的情形。
公主,她只认得景宁公主,可殿里没有景宁公主的身影。
宁王府里的人,倒是来了,却没有她熟悉的宁泽。
宁王与宁王妃并坐在一处,宁王妃的另一边坐着宁姚,宁王的身边还有一个空位,想必是留给宁泽的。
三人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宁王微敛着眉,不时地偏头与宁王妃说着什么,后者却是兴致缺缺的样子,鲜少接话。
宁姚的心情都写在脸上,直到看到殿门处走进来一人,一双眼睛才亮了起来。
惠袅袅看过去,见是沈笑。
想到这桩案子是由沈笑经手的,不由得去看他面上的神色。
偏生他面上毫无表情,让人看不出这案子进展如何。倒是宁姚凑到他面前的时候,狠狠地皱了一下眉,与之拉开了距离。
惠袅袅眼中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一转眼,便看到了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她瞪他,竟然挡她看人!!!他眼中笑意更深。
见他后退了几步,动了动唇,而后缓缓退了几步,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