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管东君魔君,他根本就不打算活。为了把我们杀死,他封锁了星盘上的出路,司木之神青魄化作木灵,以自己的身躯献祭火海,流浆让他炼化成了九天玄火,待九天玄火把脚下的星盘灌满,不光是我们,整个天书陵都将化为灰烬!”
不用夙再做过多的解释,他说话的当口,血色的流浆或者说是九天玄火,已经往魔界碑的方向涌了过来。大地猛烈地震动着,脚下的土地裂为数块,缝隙里喷出灼热的火焰,瞬间把一个人吞没!
“去高地!”
地震持续爆发着,大家飞到了就近的山顶上避难,一时间人类魔族,密宗幻宗,谁也没工夫管自己身边站着的是什么。
掌门道:“测方位。算出天书陵入口的绝对位置,我在前面开路,只要笔直前行,一定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没有用的,你们这些神的叛徒。”青魄的声音响彻天书陵,震得滚滚的流浆在半空中爆开,他语带骄傲地说,“出去的路上蕴藏着无数个传送机关,若是不小心走错了,就会被传至岩浆火海,死无葬身之地!”
“天书陵里共有三百六十座山,看到你们脚底下踩着的山峰了吗?它们有的是红色,有的在发白光,那是因为,每一座山都是一个机关传送阵;再看岩浆流遍的星盘,它的形状是不是很像一个棋盘?不错,星盘重启后,整个天书陵就是一盘星辰棋,漂浮在棋盘之上的三百六十座山,不仅是传送阵,还是残局的棋子。想要开启正确的传送阵,一定要走通这盘棋。你们来之前,我每天都在这里下棋,下了四万五千年,终于确定,不论哪一方,只有先手能赢。”
“现在你们已经失了先手,无论如何都出不去了!”
“那可不一定。”知道了出去的办法,我反而没有那么惊慌了,“没准这个上神格外蠢笨,才会找不到破解残局的办法。后手是不是一定会输,试过之后才知道。”
青魄暴躁的声音骤然在我耳边炸响:“绝无可能!用不了多久九天玄火就会把棋子也淹没,在你找到赢的办法之前,你们已经死了!”
“……”
好吧,他就是想给我们一点希望再亲手把希望掐灭。
岩浆越涨越高,拖下去一点好处也没有,掌门师父苦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人多力量大,想想这盘棋该怎么下吧。说不定青魄真的蠢呢?”
正说着,半空中浮现出数道白光,它们折叠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了一个大棋盘。
之前掌门推算星盘寻路时,也曾在空中这么信手一画。
只是眼前这个棋盘?
白夜一撩衣摆,在一块平坦的空地上坐下,他双目轻阖道:“我且神识离体在天书陵巡视一周,把各个棋子的方位绘于棋盘上,你们可以在我回神之前想想该怎么走。”
掌门也跟着坐下道:“我的神识往和你相反的方向探,要尽快把棋子找齐。”
于是,我们齐齐看向那白光勾勒的棋盘。随着时间的流逝,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地显现出来。
星辰棋,也叫星盘杀,是神尊闲来无事,创出来给修行者消遣的玩意儿,白星是正,红星是邪,双方各据一边,每边十二个星宫,由命星带领将星进攻,率先占领对方所有星宫的那一方获胜。
据说星辰棋蕴藏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天道玄机,有许多阵法都是由棋谱演化而来,这在密宗是一门必修课,但每人一百八十颗棋子,想想都知道有多么劳神,神仙们较起真来一盘棋下了十几年的都有,凡人支撑个三五天就受不了,因而大家只是背背棋谱了事,很少亲自实践。
我和他们不同。
早在沧澜山为妖时,莲烬就在地上摆过星辰棋亲自和我对弈,我们至少下过百来个满盘。现在想来,他是一个强大到不可超越的存在,哪怕是下棋,我费尽心力开局建立优势,每到最后必被翻盘,后来总算是能赢了,不用想,一定是他怕我哭鼻子故意让的。
我觉得星辰棋没意思极了。
没想到有一天我要靠它来救命。
如果单单只有我一个,我可能没有如此强烈的求生*,可是我身边站着的,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的师父,我的小师叔,我的络络,我的师兄师妹……
或许……
还有别的什么。
不想他们死,我要赢这盘棋,就像我赢莲烬那样,虽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那么厉害,但我会尽我所能,绝不漏算一子。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星光熠熠的棋盘,红子后手,命星已定,看标识,正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并八颗棋子,坐镇东二宫,与白星西二宫呈三间飞跳之势,大凶之兆。
东三宫借星,高起低落,压住白星倒垂柳。
西六宫挂星,四换三,白星必不回头。
……
十二星宫,百来颗星,每落一子,都要推算出无限的可能。残局中有些棋子看似还在,其实已经在围剿中牺牲了,大可把它们排除在外,可尽管如此,局势依旧复杂,我默默地杀了八十七手,地上写满了联星算式,手上身上都是汗。
一百二十手,七宫尽毁,西边已是死局。
白星于西五宫堵截,让。
星光牵动着灵识,我觉得身体里有数股力在冲撞,太阳穴狂跳不止,血管随时要爆裂。
三宫西行……
命星……守角……
一百九十九手、两百手、两百零一手……差一点点……
退回到一百九十九手、两百手、两百零一手、两百零二手……还差两颗星,再多活两颗星,就能保住命星……
可是,不行。
也许应该退回到一百七十手。然而,才退回一会儿,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呼吸也慢慢地急促了,星辰棋不但消耗体力,还会扰乱心智。
身旁有人推了推我。“停一停,别走火入魔!”
“没有时间停了!只差两颗星!”
我挥手大叫着,不想因为一时的走神而功亏一篑。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只要命星还在,就没有不能翻盘的局。东皇太一不是一个喜欢赶尽杀绝的神,天界流传下来的棋谱中,总有至关重要的一颗星,它看上去或许很普通,更有可能只是个换子的炮灰,但只要精彩的一步,便能扭转乾坤。
脑海中闪过万千星辰,它们围绕的命星在时空中流转,跨过万年时光,有人在我耳边轻笑。
“喏,这是我花了九年时间做出来的星辰棋,你看这些星宫和棋子在星轨上流动的样子,是不是很像某个东西?”
“像命运。命星是灵魂,将星是肉身,星轨是它们已经走过和即将去走的路,对岸的星宫是最终的归宿。”
“不论过程如何错综复杂,终点只有一个。要以什么方式前行,取决于你的心。”
“开始吧,灵魂不死,星辰不灭,我会在彼端的星宫等着你……”
……
灵魂不死,星辰不灭。
仿佛有无数条星轨在星盘上滚动,过滤光晕和重影,我看到了一条极其曲折的联线,正是这条隐藏在星海中的联线,让我热泪盈眶,找到了终点。
我对着星盘喊:“让我来下,第两百零六手,我能翻盘!”
“梨花,你这是怎么了?”
“别听她的,她是我们之中最喜欢出风头的。就连嫡传弟子的身份都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信她我们都要完蛋。”
“可是,你看她的算式……”
“让她来。”
支持我的人居然是一贯看不起人的白夜。纵然夏紫灵等人极力反对,却并没有办法阻止,因为能够用神识去推动我们脚下棋子的只有他和掌门两个人,掌门尚未表态,他便按照我的叙述挪动了不远处的一座小山。
“砰!”
两座山相撞,乱石如雨落,顷刻间在九天玄火中化为乌有。
“这……不会有问题吧?”络络悄声问我。
“白星选择和我们一换一,不算亏。”我继续说道,“西六宫挂星,三四分角。”
一连串的爆响,果然是个四换三。
有了思路,一切进展都很顺利,我们的命星沿着星轨往对方的星宫突进,接二连三地撞崩了许多座山,在这些棋子中,命星是最强的,四到七颗将星同时发难才能把命星撞崩,只是到了八十多步的时候,白夜停下来擦了擦汗。
“怎么?是不是神识太弱,推不动了?”
“没什么,有点热。”
“……”
九天玄火已经快烧到脚了,怎么能不热?山上可以立足的地方越来越小,只能挑出一些会活到最后的棋子,待命星经过时,把人群分批疏散。
第一百二十步,空气明显变得滚烫,luo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发红。
寒冰真气、冰封术、御水之龙……只能靠这些法术来缓解灼烧感,撑到第一百八十一步,命星上能容纳的人数不足二十,真是挪动一步就有被九天玄火烧焦的危险。
“梨花师姐,我们还有多久能走完啊?”一个幻宗的小师妹怯怯地问。
没有时间回答,我在疯狂地思索怎样勾引白星犯错,让它自爆一宫。第一百八十九步,随着白星北一宫的摧毁,九天玄火中传来了青魄的咆哮:“不可能!这是太一神尊留给我的残局,她亲自解过,后手必死无疑!”
白星败相已露,他也看出来了。
什么必死不必死的,事在人为。我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喜悦中,洋洋自得地说:“或许是神尊和你一样笨吧。”
“你们这些亵渎神尊的人,会遭天谴!”
白夜说的对,青魄上神终日和土石混在一起,脑子有点不灵光。
天谴是什么呢?天谴不过就是几个雷,和即将灌满天书陵的九天玄火相比,那几个雷是多么微不足道啊,况且,神明要杀我,我不愿怀着敬畏之心去受死。
最后一颗子落下,七颗红子逼到了白色的命星前,“轰——!”命星炸毁,其他白星先后自爆,一座接一座的山随着棋局的终结消失在滚滚的岩浆之中。
青魄一声长啸,震耳欲聋。
“抓紧我。”白夜虚弱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传送阵要启动了。”
“不不不!你们必须死!”
伴随着猎猎的狂风,我们落在了离入口很近的地方,那道巨大的石门正从天而落,魔君夙在前方扬声叫道:“跑!”
这是低洼之地,在青魄残存神识的引导下,九天玄火从天书陵里流了过来。
石门落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眼看降了只有一人高的地方,掌门抬起手,隔空把它顶住:“快走!”
大家争先恐后地逃亡,总有一些受伤的同门落在了后面,曲寄微背过了一个行动不便的师妹,折回去拉其他人,一,二,三,四,五……密宗走完了,还有幻宗,“够了!”我让他放弃。
掌门面色发青,石门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滑。
一个幻宗女弟子在混乱中摔了一跤,她的下半身落在了火焰里,曲寄微伸手拉住了她。青魄炼化的九天玄火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沾上了便很难脱身,这几乎是不可能拉的回来的,我朝他叫了两声,场面过于混乱,他没有听到,也没有注意到即将关闭的大门,情急之下,我冲过去一把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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