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唯有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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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唯有君不知-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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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歉然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让你受累了。”

    等他把面吃完,我已经把合卺酒倒好。

    喜娘千叮咛万嘱咐,喝完这杯酒,才算真正的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你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察觉到眼前的酒杯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我微微一笑,就着他的手把合卺之酒一饮而尽。

    “梨花。”润泽的双眸定定地看着我,他用低沉的声音喊我的名字,踟蹰了片刻,轻声道,“你今天真好看,从花轿上下来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仙女一样。我觉得我一整天都在做梦,没想到我……”

    空酒杯掉到了地上,他局促地去捡。

    床头红烛摇曳,映着满室的大红色,显得分外喜庆。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面上也是绯红一片。我不禁失笑:“仙女?我可当不起,你当初骂我草菅人命,还把符纸丢到我脸上。”

    我本是想让他更窘迫,岂料他竟然不傻,软言软语地贴过来道:“当初是我有眼不识仙女,今后绝不会这样了。别说是让我捧着招灵符去给你招妖怪,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我眼皮徒然一跳,厉声喝止道:“别说胡话!”

    李殊揽向我肩膀的手僵在空中,他迟疑了一下,仍旧轻轻地搭上了我的肩头。

    “我是认真的,我没有说胡话。我知道你不会当真嫁给我这样一个废物,你一定是另有目的,但我不介意,我只想你留下来。我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了不会因为我而丧命的人,只要你不要抛下我走掉,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他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我感觉到了,你是为了邪灵才嫁给我的,好像只有这么做,你才能把他抓住。可我们已经拜过堂了,他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梨花,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我嫁给他,确有私心。但说到底还是为了让他高兴。没想到他也是抱着成全我的心思,我既想笑,又有点感动。

    我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在他面前晃了晃,“喝了可能会死,你敢吗?”

    他面色一滞,笑得比哭还难看,“娘子……”

    “罢了,我就知道你只是嘴上说得好听。”我灿然一笑,“逗你而已,怎么会真的让你喝。要是真把邪灵引来了,你还不得记恨我一辈子?”

    岂料,李殊趁着我不注意,一把夺过白瓷瓶,肃然道:“我不是嘴上说得好听。”

    “你干什么?住手!”我骇然去抢,可是,来不及了。

    他拔掉瓶盖,猛地一灌到底,目光清明地望着我。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他自觉伟大地笑道:“是你让我喝的。”

    太蠢了,忍不了了,我的一整瓶合灵水啊!我怒骂道:“那你等死好了!”他罔顾我的怒火,一脸相信我会保护他的的纯真笑容,让我实在说不出更狠的话。我重重地坐回到床上,生出了不知道要怎么办的茫然感。

    我想起玉如意捉了一笼活蹦乱跳的兔子,让我们练习杀戮法术的情形。那么可爱的生灵,有许多女弟子都不愿动手,他拎起兔子的耳朵走到我面前,让我先做示范。

    “心软,就不要当通灵师了。”

    他说,因为一只兔子害死更多无辜的人,这样的罪过,你担不起。

    李殊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用悲凉的目光看着他。他喃喃道:“你别这样,我不会是,不会是真的要死了吧?”

    见我神色凝重,他反过来安慰我道:“没关系,这是我自愿的,你别难过,我活着本来就是个祸害,能在死之前帮你一回,也算死得其所。”

    我依旧是茫然,没有反应。

    “事到如今,都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你再绷着个脸,岂不是存心让我难受?”他叹息一声,把我抱进怀里,宣誓一般地说道,“娘子,我这一生没有遗憾了。”

    清淡的药香自他身上传来,我吸了吸鼻子,伸手环住他的腰身,自下而上地寻找他背后的穴道。

    他说:“你想要做什么,就做吧。”

    我指尖一颤,手腕蓦然放松下垂:不行,我不能这样。

    耳边响起一声刺耳的嗤笑,李殊一翻身,把我压在了床上,他神色邪薄地捏住我的下巴道:“给了你机会动手你不领情,那就只能由我先动手了。看在你不惜倒贴也要嫁给我的份上,我会好好满足你的。虽然……我真的很讨厌女人!”

    终于——

    我望着他眼眶里渗出的红光,没来由地笑了一下:“你可终于出来了。”

    “是啊,我实在是太想杀人了,再不见血,我怎么对得起邪灵之名!”

    确实,他看我的目光透着浓烈的渴望,不是男人对女人的渴望,而是野兽遇见了食物,想要撕碎了吃进肚子里的渴望。

    我按住他压在我领口的手道:“更正一点,我倒贴也要嫁的是李殊,不是你。我是看他让你这么个邪物缠上了委实可怜,才想着要嫁给他、补偿他。只要他的心愿一了,我就可以和你算账了。”我闷笑一声,从领子里拽出一张招灵符来,“对着他我可能有些下不去手,我只能想办法把你请出来了。”

    “哈,就你这点伎俩,就算我来了……”他说到一半,我手中的符纸化成灰,在火光的掩护下,七颗镇魂钉打进了他的身体,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他有些吃痛地低头看了一眼伤口,旋即动了动本该被镇魂钉锁死的关节,冷笑,“就算我来了,你能拿我怎样?”

    我悚然道:“百物斋程婴大师亲铸的镇魂钉,怎么会不管用?”

    人命关天,异人馆总不至于会卖假货。

    “这种废铜烂铁,放在我刚出生时或许还有些用。”他拔出一颗钉子,顺手扔在了地上,“现在的我,杀人饮血二十载,不是你这种初出茅庐的小通灵师收服得了的。”

    二十年!他究竟杀了多少人?!

    “我失败了,自然会有更厉害的人来。你逃不掉的。”

    “那也要他们能把我找到,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运气,恰好能撞上我。”

    “我可不是靠运气才发现了你的藏身之处。”

    他大方地承认道:“当然,除了运气,你也算有几分小聪明,很早便察觉到了李殊不是常人,找借口赖在这里不走,名为保护,实为盯梢。加上这间屋子里熏了安神助眠的草药,让你夜里总是睡得很死,你几乎认定了是他在背后搞鬼,我说的没错吧?”

    我撇嘴道:“我早该知道,他没有搞鬼,搞鬼的是你。”

    “接着你便把各类灵符挂在院子里,甚至在他碗里下药,想要逼他现出原形。只可惜,你的那些东西根本降不住我。找不到证据,你开始怀疑你的判断,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我忍受不了招灵符的诱惑,就近把春水给杀了,你才重新盯上了我。”

    “我去查了李殊的户籍资料。他呆过的地方总有人暴毙,而且是死得很惨的那种。听起来不像是命硬克死的。”

    他一脸轻松地笑:“是我杀死的。”

    “那你就该死!”

    “凭你布的这个阵?”感受到院子里的异动,他挥手掀开门窗,密集的光雨从四面八方聚集,交织成一张网,把我们罩在其中,我念动咒语,网中钻出数十道黑影,持刀朝他卷去。他红衣染血,不慌不忙地一拂衣袖,青白色的火焰撩过周身,那些黑影顿时化成单薄的纸片人,消弭于火光。

    于此同时,他身上散发出几乎能见刀剑之形的威压,我的光明大阵骤然静止。

    强劲的气流自脚下的阵眼回灌到我的筋脉里,这反噬来的过于…迅猛,我忍着刀割般的痛楚,伸手去召地狱伞,然而,剑灵“啪”地扣上了我的手腕,以一种绝对力量把我禁锢在原地,我欲挣脱,他撤去自身的威压,再次启动了光明大阵。紧接着,一个移形换位,把我当肉盾挡在了前方!

    我吓呆了。

    光明大阵的布阵人是我,如果画骨玉有了反应,我岂不是自己杀自己?

    “不!”眼看光雨就要打在我身上,剑灵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含混的音节,他竟抱着我就地一滚,躲过了光明大阵最致命的一击。

    缤纷的雨点打在桌面窗台上,灼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洞。

    来不及思考更多,我手肘一用力,撞在他的肋骨上,他拉着我再度起身时,伞剑的前端已经刺穿了他的肩胛。而他,控住了我左手的命脉。

    是生是死,不过是比谁更狠。

    “这是什么东西?”他诧异地瞪着闻血而动的花朵。

    那些花宛如长了腿的小鬼,爬到了镇魂钉钉破的七个穴位,伸出血红的舌头轻轻地舔舐。

    “刚才为什么要救我?”我问。

    “把这些花弄走。”他指尖一用力,一阵剧烈的麻痛自左臂传来。

    “是李殊,救我的人不是你是李殊!你把他怎么样了?从他身上出去,把他的身体还给他!”我跟着发狠,伞剑捅得更卖力了些,可因为那是李殊的身体,我并不敢用杀招。

    “还给他?”剑灵先是一愣,旋即笑了,“那是不可能的。”

    “你缠了他二十年,死到临头还要拖着他一起,何必!”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哈哈大笑:“我缠着他?我缠着他?哈哈哈,你对他倒是有情有义!很遗憾,我成全不了你们,李殊和你,能活的只有一个而已。我承认这把伞剑确实很要命,看在你嫁与我为妻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松开我的命门,指着自己心口的要害道:“来吧,冲着这里来,一剑把我贯穿,你就能回师门交差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我气得手腕发抖。

    我已经完成了李殊的心愿,他也说了他甘愿死在我手里,我可不欠他什么!

    剑灵微微一笑:“你所做的一切不就是要我去死吗?我相信你敢的。”

    手心里全是汗,我握着潮湿的伞柄,死死地盯着他泛红的双眼道:“李殊是无辜的。你把身体还给他,我丢了这把伞,我们公平决斗。”

    为表诚意,我收了地狱花,染血的伞剑带出了他的身体。

    他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你自信能胜过我?”

    “我不知道。”

    “你会死的。”

    “用未知的生死换一条人命,我觉得很值。更何况,光明大阵启动时,他在你的身体里,竟然想着要救我,我不能罔顾他的性命去对付你。”我持剑躬身道,“算我求你,他于你而言不过是一条无关紧要的性命,放过他你并不损失什么。”

    没想到我会向一个邪灵卑躬屈膝,他好笑道:“你是一个通灵师,斩妖除魔才是正道,你确定要为区区一个李殊做到这个地步?”

    “什么是正道?牺牲一人而救苍生,是一些人自以为是的道,不是我的道。”

    他敛起狂放的笑容,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地。良久,叹气道:“姑娘,你搞错了一件事。二十多年来,带着霉运颠沛流离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人,符纸镇不住我,药水赶不走我,那是因为这个身体本来就是我的。”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是李殊,李殊就是我。”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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